《梦不尽离欢》若飘零

12、chapter 11

　　清风徐徐，艳阳高照。一辆锦绣华贵的车辇从茂密的树林间缓缓驶来。在一条小溪边停下。幕帘被挑起，依次走出一男一女。男子儒雅飘逸，女子娇小可爱。

　　“二弟和夏阴来了！”河南王摇着纸扇笑道。

　　闻言，高长恭与河间王迅速站了起来，大步跨下看台，朝广宁王爷的马车走去。我疑惑看了眼河南王，“你真的有把握夏阴能接受广宁王爷？”

　　他半仰着身子，眯眼笑看我，“你觉得呢？”

　　我无语。目光又重新汇聚到广宁王爷和夏阴身上。河南王突然站了起来，“走，过去看看！”

　　我点头，遂跟在他身后。

　　“二哥，这回子要美人竟把我们忘了，害我们等了好半晌！”还未到广宁王爷跟前，河间王就又开始发泄不满了。

　　河南王把目光投向我和高长恭，会意后我们不禁呵呵笑了出来。河间王狠狠瞪我们一眼，可我们还是没忍住笑意。

　　哎，这个河间王……

　　广宁王见我们都笑，目光柔和的瞅了瞅夏阴，遂也笑道，“路上耽误了点事，所以来晚了！”他语气中有些暧昧不明，惹的大伙疑心重重。我忙将目光移向夏阴，本想在她眼中攫取些信息，可奈她却根本不看我。对我身后的王爷们欠身施礼后，便垂目不语了。

　　我有些纳闷，张口欲言，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袖子，诧异回头，正对上河南王似笑非笑的眼。

　　“既然大家都来了，就赶紧比吧！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想在外多呆！”河间王不耐烦催促起来。

　　广宁王爷点头，上前对我道，“今日我不是王爷，你也不是下人。一切凭真本事！”

　　我颔首，“穆尧知道！”复又将目光重新系在夏阴身上，但见她仍是垂目抿唇，似是不曾认识我一般。

　　夏阴怎么了？

　　“站这儿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我忙收回神思，却见众人不知何时已各自散去，高长恭与河间王回了看台。广宁王与夏阴已牵出马而开始准备了。

　　我瞅了瞅身后的河南王，“夏阴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理睬我？这不像她对我的态度啊！”

　　河南王笑笑，大步朝马儿走去，“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既然她不愿意说，你就别去想。一切随波逐流岂不美哉？”

　　******

　　烈日从高空直直打下，将我们二人一马在地面投幕出一人一马的斜长身影。

　　河南王爷紧挨着我，一手环过我的腰牵住缰绳，一手执着马鞭满目温润。大团大团的火气夹杂着龙涎香味覆盖在周围，我两眼犯花。勉力甩了甩头，把弓箭举在胸前，做好射击的姿势，复扭头去看那边的夏阴和广宁王爷。

　　夏阴面上无表情，只专注举着手中之箭。却见广宁王爷把目光突然转过来，见我怔怔看着他和夏阴，嘴角微微一扬，又将身子朝夏阴移了移，夏阴明显一愣，目中有迷惑。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之举。

　　我心思更加凝重。却忽听一声哨响。我们身下的马儿焦躁起来，河南王在我耳边小声道，“坐稳了！”他扬鞭一抽，马儿嘶叫，向前狂奔。

　　我迅速看向广宁王爷那边，他们的马儿也急飞起来。河间王在我们身后大喊，“二哥加油啊，可别输给了大哥，否则美人就转怀送抱咯！”

　　广宁王爷回头对他自信一笑，“孝琬，过了今日，二哥请你喝喜酒！”

　　河间王拍手叫好。我迅速向夏阴看去，而她似乎根本没听见广宁王爷的话。仍保持姿势，目不斜视。我吸口气，举目望向对面山头上飘扬的红色宫灯，又看了看这一路上密密麻麻的树木，不禁百感交杂。

　　夏阴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为何对我不理不睬呢？

　　“专心点！虽然我不希望你赢，但也不能输的太惨，否则日后免不了又要被孝琬他们抓着当调笑的话柄！”耳后突然传来河南王略带无奈的声音，我侧目看他，满脸茫然，“你是不是对夏阴说了什么？”

　　“恩？”他蹙眉低头看我，满脸不解。

　　耳畔急风如刀，割的面上生疼不已。我赶紧坐正身体，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对夏阴说什么？”却不想这一声太大，刚好一字不差的传进了广宁王爷与夏阴的耳朵。

　　广宁王爷迅速朝我看来，夏阴的身子也微微一怔。我心里的猜想又重了一层。不禁回头冷笑，“你果然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哼，亏得我那般相信你，你却为了你弟弟的幸福而强行迫我妹妹，我以后再也不要信你！”

　　他牵动缰绳的手一滞，马速渐渐落于广宁王爷身后。广宁王爷回头向我们看来，目中有疑问，但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挟着夏阴风驰电掣般向终点奔去。而夏阴始终没有回头顾我。

　　河南王蹙眉有些震惊的看着我，我满心疑虑与愤怒急速交加，不禁大叫一声，猛然将他推下马身，他没防备的在草地上翻了几跟头才停了下来。捂着胳膊愤怒看我，“你做什么？”

　　我漠然望着面前欲近终点的广宁王爷，回头对河南王冷冷道，“虽然广宁王爷对夏阴一片痴情，但如果我妹妹不愿意，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强求！”语罢，已不顾他何般神色，拉紧缰绳，抽起怀中的箭羽猛扎入马臀，马儿嘶声惨呼，我咬牙大叫一声“驾！”，顿如电光般飞射而出。风声咆哮，耳边马蹄不断，整匹马挟人似是融进风中。隐隐可听河南王在身后大叫什么，却又随风渐渐淡去。

　　那相依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我急声呼喊，“夏阴，夏阴！”

　　广宁王爷与夏阴迅速回头，见马上只有我一个人，双双一阵错愕。我不顾其他，只奋力追赶，等马头撵至广宁王爷马尾旁时，我皱眉道，“夏阴，是不是他们威胁了你什么？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对我说，我绝不会把你的幸福就这样白白葬送出去！”

　　夏阴眸中蕴着泪光，死死咬唇，不发一语。广宁王爷冷哼一声，对我道，“此话怎讲？我堂堂一个王爷岂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威胁一个姑娘？”

　　我对他的话浑然不理，只一味的盯着夏阴，等她答复。可她却如口齿凝结，半天不言一语。广宁王爷眯眼看我，脸色发青。他陡然大喝一声，执起鞭便朝马上狠狠抽去。瞬间将我甩至后方。我一愣，不甘示弱，将方才插入马臀的箭羽猛然拔出，一注热血喷溅，洒落草地。

　　想赢我？好，今儿个为夏阴讨回公道，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赢你，夏阴那般单纯可爱，绝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欺负的！

　　我死死拉住缰绳，视线两侧的物体急速向后移动。身下的马儿又惊又痛，只拼命朝前奔跑，广宁王爷的马儿不一会儿便被我甩落后尾好几米之远。他大为吃惊的看着我。我对他冷冷一笑，复猛然扭头，不作他想，只将所有目光定定绞着终点那盏大红宫灯，在心里默数，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双腿夹紧马腹，举弓拉弦，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眯眼绞住目标物，紧绷的弦声在耳边咯吱作响，万物褪色，只余中央一点红。

　　心跳如鼓，我深吸气，猛然松弦，箭羽飞射而出，本以为定胜利在握，却突然横空蹿来一根箭，将我的箭射落了下去。我惊回头，看见的竟是夏阴那张娇小秀气的脸蛋儿和她身后那一脸得意的广宁王。

　　我蹙眉瞪着夏阴，满心诧异还未散尽，却又见她举弓引箭，在我未回神间，已迅速射下那盏宫灯。广宁王爷大笑而出，而我浑身已如僵石，无法动弹半分。他们的马儿渐渐停了下来，可我身下的马而却更加疯狂，惊速般朝那茂密的森林里飞蹿进去。

　　迎面而来的粗枝利叶锋利如刀刃。从我脸颊上割开一道血红的刀口。火辣之痛席卷全身。我大声惊叫，忙俯下身子，死死抱住马脖子，耳边枝叶摩擦、枯枝断裂。我紧紧闭目不敢睁眼。

　　难道我会这样死去？

　　如果这样死去是不是就能回到21世纪了呢？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回去，那就让我痛快点结束吧，这个时代我不想多留，我怕我终有一日会卷入其中，终有一天会陷入自己极力避退的陷阱里，我怕这里每个一对我好的人，每一个我会牵挂的人，很怕……我的思绪浑浑鄂鄂地翻涌，时光漫长如挣扎过几个轮回。

　　却在这时，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我极熟悉的大呼，“穆尧！”

　　霍然睁眼，竟有一丝激动于心头衍生。我为自己萌发的心情愣住。扭头看去。马是广宁王爷的马，可人却变成了河南王爷。

　　他怎么会来，这茂密的树林多危险，他为何要来？我恍惚的想着，却见他脸色一阵恐慌，朝我大叫，“快跳马，穆尧，快跳下来！”

　　我忙回头看去，不由面色惨白，前方哪里还有路，只有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如地狱里怪兽的血盆大口，等着食物的落进。

　　浑身一颤，我掩面失声惊叫起来，马蹄已踏入悬崖边缘，一个扑空，马坠人飞，我万念俱灰。电光火石间，一双手从身后猛然揽住了我，我只觉身子从空中旋转起来，接着一阵猛烈的疼痛。一切化为静止。

　　鼻间是浓浓的龙涎香，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我惊魂未定的抬眸看去，自己竟躺在地上，河南王死死抱着我，那匹疯马掉入悬崖，好半晌后，才从崖底传来一声闷闷的声响。我悲哀的闭上双眼。将脸又重新埋入他的怀中。

　　“你到底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他却霍然将我扶坐起来，喘着大气看我，“若非我跳出去抱住你，现在死在崖底的就不只是一匹马！”

　　我不敢睁眼，他大喝一声，“穆尧，你到底听没听到我的话？”

　　我不语，霍然推开他，大步朝来时路跑回去。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救我的，你给我生命，却无法给我一生的安宁。

　　******

　　没跑多久，便见到同样是脸色煞白的夏阴和他身后焦虑的广宁王爷。二人见我安好无恙，顿时松口气。广宁王朝我身后看了看，“大哥呢？”

　　我摇头，“应该在后面！”说完，趁他不留意间猛拉起夏阴就朝前跑去。

　　夏阴吃惊看我，叫道，“哥哥，你干嘛，你放手！”

　　我并不理她，只拉着她一味的跑。好半晌后，见身后无人追来，才在一处隐秘的大树后停了下来，夏阴急速喘息，我亦大口呼吸，“夏阴，你跟我说说，那些个王爷们是不是为难了你什么？你大可告诉我！”

　　夏阴怔怔望我，复猛然摇头，“不，王爷们待我很好，没有为难我什么！”

　　“夏阴，你别为他们说好话，若非他们言语威胁，你岂会用这样反常的神态对我？”

　　“不！”她打断我，“哥哥想多了，这是夏阴自己的选择，广宁王爷，广宁王爷待夏阴真的很好，所以夏阴想通了，若是以后草草嫁作他人，不如选一个真心待我之人！这些不关他人之事！”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我闷闷看她，“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广宁王爷的吗？”

　　“可感觉有时也会改变的！”她定定的说，“如今比赛是广宁王爷赢，而你之前答应过的，此后再不见我的。所以还请哥哥以后莫要再寻夏阴了，夏阴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夏阴会幸福，夏阴不傻！”她说完对我莞尔一笑，扭头大步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