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高傲

9、第 8 章

　　第二天清早，子健刚洗完脸，颖儿急冲冲从门外进来，关好门，道：“糟了，伪兵盘查得可严呢，恐怕你一时半会走不了。”
　　“那怎么办？”子健焦虑地说。
　　“那你在我家多住几天好啦。”颖儿笑道。
　　“可是，我不能一直在这儿白吃白住吧？”子健掏出钱袋一摸，已是空空如也，子健有些不好意思，四处看了看，院子里堆了一堆木柴，便道：“这样吧，我在这儿做工，就当作在这儿吃住的费用吧！”
　　说完，拿起斧子就要劈柴，颖儿忙拦阻道：“我们家又不是开旅店的，收什么费用？再说，这些事我自己做得来，你还是去歇着好啦。”
　　子健道：“别客气了，叫我一直闲着，我心里反倒过意不去。”
　　可子健何曾做过这些粗活，刚劈了几根柴，就累得气喘如牛，大汗淋漓，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颖儿掏出了手帕给他擦汗，子健脸红了，颖儿却坦然笑道：“看你的样子，家里肯定是有钱人，从小生在蜜罐儿里的。这些苦活你不适合做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子健有些沮丧，想自己一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弱女子。正灰心丧气的时候，门突然被砸得哐哐作响，颖儿忙道：“你快进屋躲起来，我去应付一下。”
　　子健闪身进屋，颖儿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却是一个日兵。颖儿赔笑道：“太君，又要搜查吗？这儿已经查过了，没有坏人。”
　　那个日兵也不知听懂没有，只是色迷迷地盯着颖儿，突然扑上来抱住了她。颖儿吓坏了，未回过神已被按倒在地，衣服也被撕破了。颖儿一面挣扎一面大喊：“救命啊！”
　　屋内的薛老爹往外一瞧，不由得火冒三丈，骂道：“畜生！”就要下去制止，而子健早已跑了出去。
　　刚才用来劈柴的斧子还横躺在那里，子健捡起斧子，朝日兵的头上劈了过去。日兵闷哼了一声，软软地倒在了颖儿的身上。
　　血和脑浆溅了颖儿一脸，颖儿吓得差点晕过去，大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在子健怀里放声大哭。
　　子健抱住她，轻轻地安慰道：“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颖儿哭了一阵，才渐渐镇定下来，指着日兵的尸体问：“这人怎么办？”
　　子健想了一下，说：“先把他扔到地窖里，天黑后在院子里挖个坑埋了。”
　　“可是，那些鬼子发现少了人，会不会在村子里大开杀戒？”颖儿有些顾虑地问。
　　子健也有些后怕了，演了一口唾沫，道：“刚才情况紧急，我哪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不过，你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由我一个人承担，不会连累你们和村人的。”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为了救我，出什么事也应该我来承担后果的。”颖儿忙道。
　　薛老爹拄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道：“你们不要争了，先把尸体处理了，以后的事看情况再说吧。”
　　子健把尸体拖进了地窖，颖儿又仔细地清理了现场的血迹，一切都掩盖得毫无痕迹。三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却也都不敢显露到脸上来。

　　高桥小队长勃然大怒：“什么？又一个皇军的人失踪了？黄有财，你不是保证不会出事吗？现在你又怎么解释？”
　　黄有财的身子抖得厉害，战战兢兢地说：“以前佐田中队长也来住过，就平安无事，薛家村的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皇军的人？一定是外人做的，说不定是村里混进了八路。”
　　高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什么？你说八路军来了？”
　　“不是不是，太君，我只是推测而已。”黄有才忙道，“太君不必惊慌。”
　　高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坐正身子，强作镇定地对身旁一人道：“你马上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有陌生人或可疑的人统统抓起来！”
　　那人应了一声是，退出去了。高桥又慌乱地踱了几个来回，道：“把村长给我带来！”
　　早已侯在外面的村长忙进来，高桥怒气冲冲地问：“村长，今天又一个皇军的人失踪了，你认为该怎么办？”
　　村长忙道：“小队长，薛家村的人个个安分守己，杀人放火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我不管是不是薛家村的人做的，三天之内如果你交不出人的话，我就把薛家村杀个鸡犬不留！”
　　“可……可是，这是不是村里人干的，叫我怎么查？”村长颤栗道。
　　“那是你的事！到时你交不出人，我先拿你一家开刀，还不快去查！”
　　村长打了个寒颤，慌忙退出去了。

　　整个村子都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日伪兵到处抓人，往日就人迹稀少的街上现在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人们都躲在家里，唯恐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
　　子健也只能暂避在地窖里，颖儿来给他送饭，子健想她打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内心焦虑不已，本要去自首，颖儿却拦住他，劝他再等一天，事情会出现转机也未可知。子健虽同意了，内心却一直焦灼不安，直觉告诉他，这次要闯大祸了。

　　据说八路军要进鲁西，自卫队的王队长去了区里开会。临行前把自卫队全权交给了子康和若依。两人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行动，一个民兵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报告副队长，指导员，离这儿二十里的薛家村驻扎了一小队鬼子，据说因有一个鬼子失踪了，宪兵队抓了好多人，还扬言在后天大开杀戒。”
　　若依忙问：“敌人大约有多少人？”
　　“鬼子有二百多人，再加上村里的伪兵，大约三百来人。”
　　子康和若依对视了一眼，子康突然想起什么，问：“队里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没有吧。”
　　子康点点头：“把薛正明叫进来！”
　　正明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前不久才来自卫队的，王队长嫌他小，本不想收留，但这小孩人不大，脾气不小，倔强得很，怎么劝也不走。子康倒是蛮喜欢他，便把他留下来，平常只叫他给队里放放哨，传传消息，若依闲时也教他识字读书。
　　正明跑了进来，喜滋滋地问：“江大哥，杨姐姐，你们找我有事么？要带我去打鬼子是不是？”
　　子康把他搂到怀里，笑道：“你还小呢，江大哥答应你，等你长大了，一定带你去。”
　　“那还要等多久？我现在就长大了，我会打枪，力气也很大，不信我们掰手腕试试！”
　　子康笑了，道：“掰手腕就不必比了，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有一件特别的任务要交给你。”
　　正明忙立正站好，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郑重其事地说：“请首长吩咐，我保证完成任务！”
　　若依道：“我们刚得到情报，后天一小队鬼子要血洗薛家村。”
　　正明吓得呆住了，好一会才哭出声：“那我爹和姐姐怎么办呢？江大哥，杨姐姐，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们！”
　　若依忙劝道：“你刚才还说自己是大人呢，怎么这会又哭鼻子拉？好啦，别哭啦，我们当然会去救人的。你是从薛家村来的，对村里的情况一定了如指掌，所以我们才叫你来，同我们一起商量对策的。”
　　正明这才擦干眼泪，使劲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天色渐亮了，坐在灯旁的父女二人都面色沉重。沉默了许久，薛老爹开口了：“村长查了三天，什么都没有发现，因为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我们家，他们不可能找得到。可是过一会若还交不出人，鬼子就开始杀人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江大哥交出去，江大哥是为了救我杀人，我也会为了他顶罪。”
　　“不，颖儿，”薛老爹叹了口气，“还是由爹去吧，你才十八岁，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拖累你们，死了倒也干净。”
　　“爹，你腿不方便，平常只是呆在炕上，若说你杀了那个鬼子，他们会相信吗？还是我去吧！”
　　这是听见缸响了两下，颖儿忙跑出来，问：“江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村长那儿自首，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不能连累整个村的人！”
　　“江大哥，你好好在里面呆着，这是由我而起，我会自己解决的。”
　　“颖儿，你不要这样！”子健把缸敲得铛铛响，“你快放我出去！”
　　此时门也咚咚响起来，颖儿忙道：“江大哥，你先安静一下，有人来了。”
　　子健把缸敲得更响了：“让他们把我抓去好啦！”
　　门响个不停，子健这儿也敲个不停，颖儿左右为难。忽听门外喊道：“姐姐，怎么还不开门？是我呀！”
　　“明儿？”颖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出来打开门，果然是弟弟正明回来了。颖儿气得直跺脚，气道：“明儿，你回家也不选个时候，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
　　“怎么了？”正明一脸无辜，“姐姐，我好想你和爹，所以回来看看。村子被鬼子包围了，我好容易穿过封锁线混进来的。”
　　“你马上给我回去！”
　　“为什么？”
　　“村里要出事了……”
　　“姐，我知道了。”正明打断她的话，“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救你们的。”
　　“就凭你一个？救整个村的人？”
　　“当然不止我一个，我们自卫队的人全来了。”
　　颖儿仍有些半信半疑，正明道：“姐，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自卫队吧？肯定会没事的。”
　　颖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快进屋吧。”
　　正明正要进去，一队伪军跑了过来。带头的伪军长喝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想逃跑可没那么容易！现在都去后山下集合，一会儿若村长还交不出人，就把你们全杀了！”
　　伪军长身后闪出一穿绸衫、獐头鼠目的男人，颖儿认得他是黄有财家的管家黄麻子，为人奸诈狠毒，又专欺弱小，大伙背地里都叫他“黄鼠狼”。
　　黄麻子问：“薛正明，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四五天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回来还要向你报告吗？”
　　黄麻子语塞，恼羞成怒：“我听说你去参加什么自卫队去了……”
　　正明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我也听说，你是八路军的内线。”
　　“你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黄麻子脸涨得通红。
　　“你说我参加抗日又有什么凭证？”
　　“臭小子，几日不见，愈加得牙尖嘴利了！”黄麻子未料到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竟驳不倒一个小孩子，气得暴跳如雷，“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马上就有你的好果子吃！你那该死的瘸子老爹呢？”
　　颖儿忙道：“爹在屋里，不用麻烦你们进屋拿人了，我自己去扶爹出来！”
　　颖儿进屋不久，就扶了薛老爹出来。正明扑上去抱住父亲：“爹！”
　　朝思暮想的儿子蓦地出现在面前，薛老爹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住儿子。
　　正明低声道：“爹，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救我们的。”
　　伪军长喝道：“还罗罗嗦嗦干什么？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