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高傲

6、第 5 章

　　子康和若依义无反顾地去了前线，而此时的战争形势对中国已十分不利。日本企图速战速决，几乎动用了全部兵力，扬言要在三个月内□□。中国军队虽然英勇抗战，但在敌军飞机坦克大炮优势武器的疯狂进攻下，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华北、华中、华南又丧失了大片领土。
　　一次激烈的战役后，若依在还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上，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子康。若依背他来到附近的一个村庄，这里刚遭日军掠杀过，横尸遍野，人去屋空，昔日热闹的村子一下变得冷冷清清。若依扶子康躺在炕上，找了些清水喂他喝下，子康才渐渐清醒过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子康虚弱地问。
　　“我们在一个农户家里，这村子已经没人了。”
　　“我们的部队呢？”
　　“已经撤走了。”
　　子康咳嗽了一声，挣扎着坐起来，懊恼地问：“我伤得严不严重？”
　　“一颗子弹从你小腿上穿了过去，你失血过多，所以昏迷了一阵子。我已经帮你包扎了伤口，只是伤势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子康在村子里养了几天的伤，由于日军刚从此经过，所有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日军便没再进来，几天内还算安宁。只是吃的东西难寻，为了找一点食物，若依通常要花很长时间，还得徒步去几十里外的小镇上买药。在若依的精心照料下，子康伤势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这一天，若依买药回来，告诉子康，听镇上的人讲，日军已经攻到山东南部了。
　　子康想起还在家乡的伯父伯母，心里突然变得恐慌万分，道：“若依，既然我们同部队失散了，暂时也无法联系，我想回家看一下。”
　　“这怎么行？你伤还没好，不能走远路，再说，外面危险得很，鬼子到处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我们路上遇上他们的话，恐怕就要把命丢了。”
　　“正是因为那些鬼子穷凶极恶，我才担心，所以一定要回去看看，在路上，我自己小心一些就是了。”
　　若依明白他的性格，知道自己阻拦不住，只得道：“好吧，我同你一起回去。”
　　幸好一路平安无事，在红河镇的镇口，两人遇到一个中年人，那人脸色苍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子康和若依，忙道：“鬼子正在前面，你们不要去！”
　　子康忙问：“镇上的人怎么样了？”
　　“鬼子把他们都赶到了西边的打谷场，好像已经杀了不少人。”
　　子康要冲过去，中年人忙拉住他：“你不要命啦？”
　　子康转过身，十分感激地说：“大哥，谢谢你的好意，我的亲人在那儿，我一定要去。你不用管我，带着位姑娘快些逃命去吧！”
　　“姑娘？”若依四处看了看，“你说我？”
　　子康郑重地点点头：“你没必要陪我去冒险。”
　　“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死了，我还能独活吗？”若依道。
　　子康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好吧！我们就同生共死！”

　　打谷场上的情景让人怵目惊心。
　　人们被重枪实弹的日兵包围着，地上已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十来个青年被绑在柱子上，一排日兵以人作拼刺刀的对象；还有两个日兵正一片一片的削去一个人的肉，那人却叫不出声，因为早被割去了舌头；最令人震惊的是几个日兵居然笑着剖开一个孕妇的肚子，把肠子拉出好远，还把已成形的胎儿挑在刺刀上玩耍！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汉奸大声喊道：“乡亲们不要怕，皇军一向是主张‘日中亲善’的，只要你们不对皇军怀有敌意，皇军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只有那些不听话的人，”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人群鸦雀无声，金丝眼镜环视人群，最后盯在了江老爷的身上，走过来轻声道：“江老爷，你在镇上最有威信，你来替皇军讲几句话。”
　　江老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金丝眼镜又道：“江老头，你不要和那苏镇长一样不识抬举！莫忘了你还有个去参军的侄子，只要我把这消息同小队长一透，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呸！”一口浓痰吐在了金丝眼镜的脸上，江老爷大怒道：“我没你那么没骨气！我宁肯躺着做中国人，不愿趴着做日本狗！”
　　金丝眼镜勃然大怒，掏出手绢擦净了脸，返回去同小队长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小队长一瞪眼：“杀掉！”
　　一声枪响，江老爷倒在了血泊中。
　　此时子康和若依正急急忙忙赶到打谷场西面的玉米地，子康突然脚一歪，跌倒在地，小腿上又有血渗出来。
　　若依忙上前欲扶起他，这是枪声响了，两人向东一望，恰好看到江老爷倒下去。
　　子康张口欲呼，若依忙及时掩住他的口。
　　只听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江夫人扑出来，抱起江老爷的尸身，号啕大哭。
　　又是一声枪响，江夫人也倒在了地上。
　　子康目眦尽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在敌人的抢下，却无能为力。他已经要失去理智，只想冲出去和鬼子拼命，却被若依死死地抱住。若依的手已被子康咬出了鲜血，她也不敢松手。
　　“看到了吧？”金丝眼镜得意洋洋地说，“还有谁不老实，结果就跟他们一样！”
　　“操你妈的日本鬼子，你们杀了老爷夫人，我跟你们拼了！”一个中年汉子向小队长冲了过去。子康认识他是江家的长工长贵，子康和子健小时候经常跟着他玩的。
　　一连数声枪响过后，长贵的身上变成了血窟窿。
　　“爹！”一妇人怀中的孩子哭出声来，妇人忙掩住孩子的嘴。一个日兵恶狠狠的走过来，劈手抢过孩子，摔在一旁的碾子上。脑浆鲜血溅了妇人一身，妇人立刻昏了过去。
　　人们的愤怒爆发了。“跟他们拼了！”悲愤的失去理智，几近疯狂的千余人向持枪的日兵冲去。一排人倒下了，又有一排人冲上来，然后又倒下去。
　　看着毫不畏死、汹涌而至的人潮，他们个个眼里都喷出愤怒的火焰，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小队长胆怯了，大喊道：“机枪呢？快，用机枪扫！”
　　千余人全部倒了下去。在血泊中尚能挣扎呻吟者，均被刺刀砍戮。殷红的鲜血一直流到河里，清清的河水又变红了。
　　自康和若依惊呆了。虽然他们上战场并没多久，但也已经见惯了死亡。可是，他们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情景。他们都只是手无寸铁的弱者，却也被如此残忍地全部杀戮！世上居然有这样惨无人道的民族，有这样灭绝人性的士兵！
　　日兵在尸体周围洒上了汽油，一场大火燃起来了。半边天被映得通红。然后，他们带着杀人后的喜悦，心满意足地大笑着离开了。火烧了两三个小时才熄灭，刚才还有感情有生命的人们都变成了一抔灰。
　　子康徒手挖了一个大坑，若依要帮忙，子康却粗暴地推开了她。坑挖好后，子康又小心地把灰一捧捧的捧进坑里，最后用土掩好，做完这一切，子康的双手已是血肉模糊。
　　子康在坟前坐了好久，直到天渐渐昏暗下来，方才起身。他对着坟道：“将来抗日胜利了，我要在这儿立一个千人碑，我要让子子孙孙永远不要忘记这笔血债，永远记得这血海深仇！”
　　若依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她觉得今天的他好可怕，可能是因为他今天遭受了太大的打击。此时她才敢走过来，扶着子康问：“我们今后怎么办？”
　　子康踌躇了一下，毅然道：“去泰安县。听说我们班的王杰及一些平津流亡学生和当地老百姓在那儿建立了抗日自卫队，我们既然掉队了，就去参加自卫队，继续和鬼子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