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高傲

16、第 15 章

　　第二天下午，展云龙和薛正明带着展汝城回来了。展汝城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展云龙高声道：“团长，我把逃兵抓回来了，听你处置！”
　　“算了，他既然愿意跟你们回来，说明他有悔改之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就免罚了，但若再犯，一定严加惩处！”
　　展汝城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展云龙还有些不服气，待要说什么，子康摆摆手：“展云龙，战友之间应该拧成一股绳，团结友爱，宽容体谅，这样的军队才能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你明白吗？”
　　展云龙口是心非地说：“明白。”
　　子康一望展云龙的颜色就知他的心思，也懒得多讲，道：“行了，你带他下去吧，要好好待他。”
　　展汝城默默地走了，展云龙也阴着脸跟出去，一出门就大声训斥：“瞧你那没骨头的样儿，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个屁！告诉你，现在我可是你的副排长了，你再敢跑的话，我敲断你的腿！”
　　子康问正明：“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们在展家村的村口就遇见了他，原来他没有回家，却在村口徘徊了一天一夜。”
　　“不会吧？除夕夜别人在热热闹闹地过年，他一个人在村口游荡？这太不可思议了吧？他为什么不回家？”若依问。
　　“我们也搞不懂，问他他又不说。展汝城这人闷葫芦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哑巴呢！团里的同志们谁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就是整天哭哭啼啼的。”
　　“薛家村和展家村是连着的，我这次派你去，其实也是给你个机会回去看看，回家了没有？”子康问。
　　“没有，我们一碰上展汝城就带他回来了。我们在执行任务，哪能中途作私人的事？”
　　“我也允许你们回家探亲呢，那为什么还不去？”
　　“我倒是也这么劝马排长，可他说现在回去算什么呀，怎么也要等当了大英雄，披红挂彩，风风光光地回去。”
　　子康呆了一下，又笑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正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即使现在回家，也呆不了一天半天，不如等攻下了县城，再回去一家团聚也不迟。”
　　子康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正明下去了，子康颇为自责地说：“展云龙这人本性倒也憨厚正直，但我总觉得他粗俗冒失，因此总是不太欣赏他。”
　　若依委婉地说：“其实呢，他这种性格本来就不太讨人喜欢。但我们不该用俗人的眼光去看待他，要多想想他的可取之处，试着努力去理解、欣赏他。”
　　“看来我应该好好的自我检讨一下了。”子康发自内心地说。
　　“如果展云龙这人让人难以欣赏的话，展汝城这人可就是行为怪异，让人难以理解了。” 若依道。
　　“是啊，我想展汝城是个孝子，他应该是牵挂母亲所以逃走的，但又为什么不回家呢？” 子康也是迷惑不解。
　　两人虽都觉事有蹊跷，但既然展汝城不肯解释，真相也就不得而知。

　　第四天早上了，仍未见援兵的踪影。子康急得一夜没睡，若依进来，递给他一杯水，安慰道：“着急也没用，去歇会吧，一会儿有消息我去叫你。”
　　“我现在心急如焚，怎么还能睡得着？”
　　展云龙跑进来，道：“团长，大家都准备好了，开始攻城吧！”
　　“援兵未至，上面攻城令也未下，再等一会。”
　　一个通讯员跑进来：“报告团长，上级下了命令，准备攻城！”
　　“好，我马上跟大伙说去！”展云龙说着就往外跑。
　　“慢着！”子康急忙拦住。
　　“怎么了，团长？还有什么指示吗？”展云龙站住脚，问。
　　“援兵还未到，我们再等一会儿。”
　　又一个通讯员跑进来：“报告团长，我们的援兵在路上遇到了大队敌人，正在交火，暂时无法到达！”
　　子康、若依及展云龙都大惊失色。
　　“这下怎么办？”若依问。
　　“暂缓攻城，等待援兵！”子康果断地说。
　　“什么？要暂缓攻城？这怎么行？”展云龙道。
　　“现在全军待备，士气高涨，若这时暂缓攻城，只怕会打击同志们的热情。”若依也心有余悸地说。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敌我力量相差悬殊，单凭我们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取胜。”
　　“团长，你想过没有，那情报员的消息一定可靠吗？敌人若真的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是等着我们去打而不来打我们呢？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如你让我带二百个人杀进城去，即使敌人真的有两千人，我们一个杀十个也不成问题！”展云龙道。
　　“一派胡言！你以为鬼子都是泥捏的？我说不攻城就不许攻城，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子康虽明白自己对展云龙有偏见，但还是忍不住对他发火。
　　“你是团长，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副排长，我当然要听你的。可你也要听上级的，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要我们攻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道理你懂不懂？”
　　“你的话我不懂，可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下属必须听你的，你却不用听上司的……”
　　子康沉了脸：“你给我出去！”
　　展云龙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几人拦住他问怎么回事，展云龙也不答话，粗暴地推开了他们。众人都迷惑不解，若依过来通知了暂缓攻城的命令，大伙都有些泄气，慢慢地散开了。
　　展云龙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他发疯似地狂奔，一直跑到筋疲力尽，才不得不坐下来。
　　邵人杰追上来，挨着他坐下，问：“你怎么了？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他妈的这是什么狗屁团长？整天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开口闭口这道理那道理的，实际上屁事不懂！见了敌人像老鼠，见了部下像老虎。老子长这么大，受过谁的气？他江子康有狗屁能耐，耍什么威风？”展云龙气愤地说。
　　“展排长，你快息怒。咱们下属受了委屈，就得忍着，可抱怨不得！你说我们团长没本事，那可真是看走眼了，你在他背后说他的坏话，他马上就能知道！”
　　“他知道我骂他又怎么了？还敢毙了老子不成？”
　　“他当然不会明着对付你，但暗地里么……”邵人杰狡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上次你去抓展汝城，他为什么要薛正明跟你一块去？他就是对你不放心，派薛正明看着你的。事后你骂团长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什么富人贱人的，我哪说过这样的话？”
　　“反正意思差不多。薛正明那小子立刻就去给团长报了信，他可心里一直都记恨着你呢！”
　　展云龙仔细想想，那天团长轻易地饶了展汝城，他确实气不过，骂了团长一通，于是更加气愤了：“你不要说了。他记恨我我不在乎，我气的是他就想着自己，上级下命令攻城，同志们盼着攻城，他都不管。他就怕一打仗就把他的小命打没了！”
　　“我前几天就劝你带兵攻城，你偏说要听团长的，不能自作主张，这下后悔了吧？”
　　“有什么好后悔的？现在去攻城也不晚！”展云龙掉头回去，“我这就去带兵！”
　　展云龙一回来，一个士兵远远地看见他，大声道：“排长，团长要你们去开会，说是商讨对策，刚才连长还到处找你呢！”
　　“开个鸟会？打就是了，有什么好商讨的？”
　　“我们也想打，但团长不许攻城，我们有什么办法？”
　　“你就这么听团长的话？团长要你死你会不会去死？”
　　“如果我该死那就要死了，但如果毫无理由，我干吗要去死？”
　　“团长现在不许我们攻城就是没有理由的。我刚得到可靠情报，说城里不过百十个鬼子，我想带上二百人，瞒着团长把城攻下来，大伙觉得怎么样？”
　　展云龙把自己的想法一将，好多人都很赞成，也有人心存疑虑。一人道：“我们私自行动，终归不太好吧？”另一个说：“展排长，你的情报确实可靠吗？万一是假的，我们只有二百人去攻城，岂不等同送死？”
　　“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在这儿傻等。援兵什么时候能来还不知道，我听说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鬼子比他们多一倍，就算他们打赢了过来，恐怕大部分也是又伤又残，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一齐行动，怎么可能瞒人耳目？”
　　“团长他们不是在开会吗，这就是个好机会。站岗放哨的那几个人我也打通了，他们不会拦我们，也不会去报告。不怕死的就跟我走，怕死的就留下！”展云龙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留下的人谁敢去告密，就是出卖我们，以后就是我们的叛徒！”
　　“对！对！”马上有许多人随声附和。
　　“好，愿意去的出去排队！”
　　人们轰地涌了出去，虽有少数觉得不妥的，见别人都去，生怕被讥笑为贪生怕死，也跟了出去。只有展汝城坐着不动，一人问：“展汝城，你去不去？”
　　“我……”展汝城支支吾吾。
　　“这种人你问他干什么？他不去更好，去了更添麻烦！”展云龙道。
　　展云龙清点了一下人数，刚好满二百人，很兴奋地说：“好，我们出发！”
　　正好薛正明过来了，见状大吃一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展排长，团长要我来看你回来了没有，你既然回来了，快去开会！”
　　展云龙使个眼色，几人上去把正明按倒在地，展云龙拿了绳子把正明绑在了树上，又找了块毛巾塞上他的嘴，道：“薛老弟，对不住了。等我们打了胜仗回来，我再向你赔不是！”
　　正明眼睁睁看着展云龙带人走了，他想拦动不了，想喊叫不出声。展汝城探出头来向外瞧了瞧，正明看到他，拼命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过来救自己。展汝城仿佛没看见般，又把头缩回去了。正明心里那个气啊，只把展家祖宗八代都在心里骂了个狗血喷头。但生再大的气也没办法，正明只能等别人来搭救。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为了防止敌人偷袭，几个营都是分开驻扎的，平时其他营的人很少过来。正明气过之后，头脑开始冷静下来，他使劲扭过头去，试了几次，终于把嘴里的毛巾在肩上蹭了下来。
　　“来人哪！”正明高喊了几声，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展汝城，快来给我松绑，我要冻死了！”正明情急喊道。
　　展汝城终于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件棉衣，给正明披在身上，转身又要回去，正明忙求道：“你快把我放了。”
　　展汝城看着他，想了想，摇摇头。
　　“你怕展云龙就不怕团长吗？你现在不救我，等一会团长派人找过来，一定饶不了你！”
　　展汝城还在犹豫不决，正明发火了，几乎咆哮起来：“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一丁点人去攻城，无异于去送死！我必须去报告团长拦住他们，若是因为你误了大事，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展汝城总算下了决心，走过来给正明松了绑。正明把他推在一旁，飞也似的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