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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睛 ...

  •   次日,天还不亮,锣鼓震天。

      霍飞宇抬头望望,城楼上为他壮行的父皇,抬袖掩面。

      他抛下壮行酒,杯策马长啸,不再回头,一支精悍的千人铁骑已经腾起了漫天尘沙。

      “八殿下你慢点儿,我这后背还痛着。”出了城门,左将牟洛才跟霍飞宇抱怨。

      “袁毅这倔老头儿,他明知道今日出征,对你下死手,真够狠的。”霍飞宇转头说着话,马并没慢下来,牟洛只好跟上。

      牟洛夹紧了马背,勉强跟上,说:“袁帅还不是为了拦着你。城楼上送行的人都看得明白,这是场硬仗,只怕有去无回。”

      霍飞宇笑笑,不以为然,说:“出征都图个吉利,哪有你这么臭的嘴。胜败是兵家常事。边疆一直大哥操控着,总得有人去探个明白。”

      “那就好。我都差点儿以为,你是为了那个漂亮小和尚才意气出征。”牟洛攥紧了缰绳,一拍马屁股,高喝一声:“走!跟着小殿下牟洛什么时候怕过打仗。驾——”
      快马腾沙。

      城楼上,只能远远看见千乘铁骑留下的漫漫尘土。

      文若丁望着铁骑消失,不自觉间抬手碰了碰下唇。想起祠堂里那个猛地贴过来的霍八,他赶紧放下手,狠狠咬了咬唇,心道:战死,算你走运。

      “霁云,走吧。这次多亏了八弟,我生平最讨厌打打杀杀。”旁边,拉着文若丁袖子说话的正是四皇子,霍宏睿。

      四皇子,一身银白绣鹤缎锦袍子,身形单薄,杨柳细腰,从后面看过去,跟文若丁有几分相似。
      只是,脸色白的几分病态,细柳眉,丹凤眼,斯文儒雅,实在难想象这一身打扮怎么穿得上盔甲。

      然而,并不用担心安危。文若丁只瞥一眼,就清楚跟随四皇子左右的两名贴身都是狄原高手。

      用过早膳,吃过茶,四皇子摆了摆手把文若丁带进了书院。
      四皇子从头到脚打量了番霁云,说:“父皇一直说我看着身瘦体弱,皇祖母把你放在我身边,看样子是要让我们惺惺相惜了呢。”

      文若丁抿嘴腼腆笑笑,没说话。

      “你可真够安静。喜欢抄佛经?抄去吧。”四皇子指了指案几,示意文若丁坐过去,说:“皇祖母哄八弟说,等他回来,就让他把你带走。不过,你不用怕被他带走了,八弟这次恐怕是有去无回。”

      文若丁抬眼看了看这位温文尔雅的皇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细品来却是平淡森然。

      “我,该怕八殿下?”文若丁悄声转眸。

      四皇子听见了,也不责怪,他自己站到了画架子前,前襟套上围布,看起来比宫廷画师还讲究。
      手上不停,嘴上说:“你还不知道八弟吧。算了,世俗那些传言,不信也罢。抄份金刚经我看看,也算给八弟祈福了。”

      文若丁既不知道霍八,也不了解传言,更不明白四皇子的祈福到底有多少诚意。

      不过,他一句话也没多问,坐下来,自己研墨,背脊直挺,手握小狼毫开始抄经文。

      整个书院里,寂静的只能偶尔听见研墨声。
      过了一个时辰,文若丁察觉到四皇子走到了他身后。

      他并不在意,继续抄经。

      “停一下。你再写一遍‘之’字。”身后的人说话了。

      文若丁握笔微微仰头。

      “这里,‘如是之’的‘之’字。”身后的四皇子食指伸过来,点在了旁边的白纸上。

      文若丁握笔不语,在四皇子落指处随意写了个“之”字。

      突然,身后的四皇子,屈膝跪坐在了文若丁的身旁,双手端起来只一个“之”字的白纸,捧在眼前如获珍宝。

      虽然听江千恒提过,四皇喜好题诗作画,但没想到能爱到痴狂。

      四皇子看着手里的字,转过脸看看文若丁,又继续看着字,余光飘逸。

      文若丁打破了沉默,问:“四殿下,霁云是抄错了?”

      “其实,你是谁,我本来没兴趣。祖母告诉我,你叫霁云。我便只记着你的法号。可是,看到这个‘之’字,我对你是谁,来兴趣了。”四皇子说着话,眼睛里闪着光,更是激动难隐。

      “四殿下,霁云愚钝,‘之’字怎么了?”文若丁听得云里雾里,放下了笔,问得谦和不失礼节。

      四皇子跪坐在旁,回答地有理有据:“这个‘之’字,跟前朝《阑亭序》绵帛真迹一模一样。能把这个真迹临摹到惟妙惟肖者,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三人。”

      文若丁心中一惊,没想过会在一片抄文上出意外,怕他说出来那三人之中的江千恒,他赶紧摆手,说:“四殿下过誉了。霁云只不过是寺庙里抄佛经的和尚。”

      四皇子两眼放光,直接打断了文若丁的话:“你不用自谦,《阑亭序》里二十一个‘之’字,我各个记得清楚。你这个‘之’字,虽是临摹,字中有骨,秀丽俊俏更胜真迹一筹。”

      看见文若丁放下了笔,身子往后躲了躲,四皇子这才呵退左右,微微笑笑说,“不管你师从何人,我只叫你霁云。你不用怕。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四皇子站起身,走到画架子后面,拉开身后的小抽屉,取出来了一把木头机关钥匙。

      随即,他把钥匙对在红木雕饰上一拧,身后一尊麋鹿木雕突然背脊上跳出来了一幅画卷。

      藏得可是够深的。文若丁忍着好奇,依然垂手站在身后。

      可是,当画卷一点点在他面前展开时,文若丁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为了遮掩狼狈,他已经握实了双拳,额角微微出了一层细汗。

      四皇子指着画卷说:“你别怕。我收了这幅画,是作为一名喜好作画的学生,完全出于对这幅群鹤图的敬仰和喜爱。烧了,就太可惜了。”

      文若丁不是单纯的害怕,也许是悲痛,是伤怀,是愤慨……过了六年,他以为跟着江千恒,早已把仇恨粉饰成了唇角一抹淡淡的微笑。

      可是,此刻,他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眼前的《群鹤戏水图》正是他的父皇,大邹先皇的绝笔画。

      四皇子转过身,特意不去看文若丁的神情,温声说:“如果这幅画让你缅怀,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不,不用了。”文若丁立即摇头拒绝,这么大一幅画,对现在的他来说,无非是障碍。
      不但无处藏画,更会牵绊着心里的寄挂,也让他无处藏心。

      这幅画该是陪葬在皇陵里的。如今重新现世,是被挖了出来。
      文若丁眼底通红,按耐住心中愤慨,他不能动摇,烧皇陵的人还活着,眼前还多了个盗墓贼。

      此刻,一支毛笔都能轻易捅死眼前的四皇子,想到寺庙里还住着师父们,他记起了江千恒的话:存着死志,步步为营。

      文若丁重新振作了下。
      刚刚的回绝有些失态,他改口柔声说:“霁云是前朝罪臣,如今被太后怜悯才捡了条命,有幸在四殿下身边侍奉,感恩戴德……”
      不等文若丁说下去,四皇子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四皇子一副爱才心切的神情,双手已经隔着袖子握住了文若丁的手腕,暖声问:“放心,我会护你周全。我无心朝政,我们只题词作画,可好?”

      文若丁垂手微微颔首。

      为了不让他触景再生情,四皇子关上画卷,拉着文若丁到了自己的画眉图前,轻快地调子问道:“你看,我这画眉鸟,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文若丁点了点头,回眸带笑,他看着旁边的画架子,说:“四殿下笔下的画眉鸟已然栩栩如生。”顿了顿,他问:“霁云斗胆猜猜,殿下是一直苦于画眉的眼睛总会阴墨,少一份灵气,对么?”

      四皇子连着点头,说:“凭一个‘之’字,果然我没认错人,霁云乃是书画高人。”

      称赞之余,四皇子转过身仰着脸,一面天真无邪,问:“霁云可有好办法?”

      文若丁轻轻嘴角一勾,寒光扫过这位只爱题词作画的四皇子。
      他走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说:“有。殿下不嫌弃,我来教四殿下点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点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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