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丁洋》千本木

15、快刀

　　文若丁刚跳出牢房天窗，早有丑奴等在牢门外。

　　“西苑，玲儿。”几个字，已传意。

　　目送丑奴离开。
　　文若丁贴着石墙，听见刚刚嚷着出去吃酒几个狱卒已经掐着时辰在往回走。

　　几个人边走边划拳，“不许耍赖啊，输了背尸体。”声音肆意到完全不在乎被听到。

　　文若丁侧立墙角没动。

　　江千恒交代过，今晚让丑奴送出去证据，他该去袁毅那里露个脸，邀份功。

　　可是，文若丁听见石墙里有动静，是铁索链子撞击着石墙的声音。

　　挪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文若丁纵身一跃，顺着墙壁攀上了窗台。

　　大理寺里的残烛已被熄灭，借着月光，文若丁看见霍八身旁已经有两个人躺下了。

　　一个狱卒模样的人问：“头儿，怎么办？”
　　另一个狱卒模样的人答：“拔刀，一起上。”

　　同时，五个人一起握着长刀，朝着被铁索拴在墙角的霍八就冲了过去。

　　霍八如被栓住了爪子的猛虎，脚上动不了，只有两只手，赤手空拳，中间一道铁索成了他浑身唯一利器。

　　霍八直接将最前面的人连刀一起绞在了铁索间，铁索被他猛一拽，咔嚓一声，被铁索缠住的狱卒已断了脖颈。

　　然而，同时，其余四人手里的刀已经冲着霍八的后脑勺，后脊梁，落了下来。

　　哐当几声，刀的确落了下来，落地有声，顺着霍八的肩膀滑下来，只割破了肩膀的衣衫。

　　霍八眼睛里诧异，但他看过身边四人被隔断的喉咙时，轻声笑了。一抬头，黑暗中冲着窗台上若隐若现的黑影喊道，“小狐狸，快刀难买，还不下来收刀子？”

　　文若丁闻言跳了下来。

　　“弓家刀法，比传言更是了得。”霍八重新坐回了墙角。晃了晃铁索，从旁边尸身上取下来了短刀，在狱卒的身上蹭掉了血迹。一抬手，要把短刀还给文若丁。

　　文若丁一把夺了短刀回来，避开弓家刀法不提，冷冰冰地说道：“传言？八殿下可是比传言里了得，在死人衣服上擦刀子。”

　　霍八借着还刀的瞬间，一伸手拉住了文若丁的手腕，猛一拉，文若丁坐到了他的旁边。
　　“这话，让旁人听见，还以为一转眼杀了四个狱卒的人是我呢。你怎么舍得冤枉你霍爷。”

　　霍八见文若丁转过头去，连看都不看他，抬起铁索，一抬手揽上了文若丁的肩膀，说：“既然来了，这里湿冷，坐过来，帮你暖暖身子。”

　　文若丁正要用力一推，霍八眼神炯然，唇吐两个字：“正事。”

　　文若丁拧起了双眉，声音没温度，“想跟我说正事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把手脚拿开！”

　　“霍爷手脚上还拴着链子，你就怕了？大理寺，这可不是个好好说话的地方。”霍八还是把文若丁揽到了胸前，贴着他耳边说，“这外面的人都是好身手，我在墙角长叹口气，他们的耳朵都能听见。如果我没听错，你的丑奴也刚刚上去，动作快得妙呢。”

　　文若丁转头瞪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眸子，夜色里冰冷若霜。

　　“证据送去了，今晚就能拿下他？”文若丁隐去“皇太子”三个字，只好对着距离不过一指，唇语轻声问。

　　霍八点了点头。

　　霍宏吉手中握着兵权，手下几个老将军都是跟着他一路征战过来的老人。
　　没有确凿证据，就算元兆帝能废黜，袁毅也没法动手按住人。
　　但有了证据，霍宏吉今晚就是阶下囚了。

　　“小狐狸，霍爷今夜乏了，想睡个安稳觉，你问过了话，审完了你霍爷，可以走了吧。”霍八说完话，也不粘稠，手上一用力，已经把文若丁从怀里推了出来。

　　没等他再把人抛起来，文若丁已经贴着墙角站了起来。

　　他侧耳细听，围着大理寺赶过来的人，这次可是多至上百。就算霍八不被捆着手脚，恐怕也难以应付。

　　“他会来这里？”文若丁突然开口。

　　“会。按照狄原律法，叛国者当斩，太子与民同罪。如果死罪已定，大哥他第一件事儿就会来拿住我。”霍八这次也不矫情贫嘴，几句话说得明白。

　　“拿住你？将死之人，来拿住你？”文若丁神情畅然，之后的几个字只有唇语，“去逼宫。”

　　霍八颔首。

　　“想杀你的人可真不少。”文若丁似笑非笑，握着刀柄，把短刀架在了霍八的脖子上，霍八倒是阔达，躲都不躲。

　　等了片刻，文若丁收了刀子，反应了过来，“你在等你父皇的旨意？”

　　“不愧是小狐狸，聪明如你。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清清静静唤我一声‘八殿下’。”

　　突然，夜空里一声烟花的动静。

　　“你父皇给你的信号，倒是有意思呢。”文若丁看见天窗外划破夜空的绿色烟花，咬了咬嘴唇，眼睛里也映着窗外烟花仿佛闪过一道绿光。

　　“杀无赦。”霍八没有抑扬。

　　文若丁微微蹙眉，朝着霍八的目光迎了过去。

　　霍八嘴角一勾，“外面的信号，是袁帅放的。父皇降了旨，霍宏吉，杀无赦。”

　　文若丁自然听得懂。

　　他横握着短刀站在了霍八前面。

　　“小狐狸，我知道你恨大哥，放手去吧。今晚你被染脏了，霍爷帮你洗手。”霍八突然抬起头，一脸凛然浩气。

　　文若丁微微一笑，“八殿下，这是使唤惯了人，哄我当杀手呢。”

　　“你个真是只软硬不吃的小狐狸，我可该拿你怎么办好。”霍八正苦笑着摇着头，一抬手，拉着文若丁重新坐了下来，“嘘——人来了。”

　　咔嚓。声音极轻。文若丁嘴里吐出来了一把小钥匙，把霍八的铁索打开了。

　　“你这张嘴里，可是什么都含得住呢。”霍八要捏上文若丁的下巴，被他躲开了。

　　“跳上去坐着，别让霍爷分心。”见文若丁没动，霍八直勾勾看过来，正色道，“霍宏吉是死罪。今夜私闯大理寺，还动手杀了狱卒的伴读也是死罪。小狐狸，不是日后还想杀我么？今夜在这儿跟大哥共赴黄泉可就是三心二意了。”

　　文若丁被霍八挑逗地心烦意乱，却仍是扒着墙壁不动。

　　“出去，今晚你没来过！”霍八已经不是商量的语气了。

　　门外，脚步已经到了眼前。

　　霍八只好脚下一踢，堆起来的麻袋刚好遮住了身旁的文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