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无人 ...
-
于寻带着谢洲一直往后山走，每隔一会儿谢洲就要往回看一眼，远离人烟的慌张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怎么？害怕了？”于寻注意到谢洲不断回头的动作说，“害怕就自己走回去。”
谢洲没否认，他的确有种隐隐的不安：“太荒了。”
于寻故意吓唬他：“今年雪下得不算大，后山还能进的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洲摇头：“什么？”
于寻往层叠的山峦中间深陷的峡谷里一指，谢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有一条极窄极细的路，由于四周都是山，整条路都是阴暗的，透不出一丝光亮，在光照充足的白天显得有些突兀，但谢洲可以确定，一旦天色暗沉，这条路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完全跟夜色融为一体。
怪不得是无人区。
估计久住前山的居民都不一定知道有这条路。
谢洲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说：“后山朝北，我们现在在往东北方向走，按照地转偏向力和冬季日照方向，最多下午两点这里就会暗下来，我们还要过这条路吗？”
于寻停下马，示意他下来：“这里只能自己走过去——那条路是个很好的取景点，我十八岁刚学摄影的时候发现的地方，很棒。”
谢洲不再纠结路的安全性，他更想多听一些于寻以前的事，于是绕着于寻追问：“你十八岁干劲这么大吗？还特地跑到无人区拍照片啊，你再说说呗，你有没有过其他的个人取景地啊？”
于寻烦不胜烦，没好气地打断他：“再吵你自己走回去，我不带你了！”
谢洲用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嘴安静地走在于寻身后。
没走两步他又过来拉于寻手里的缰绳，还比比划划的，死活不张嘴。
于寻骂他：“你他妈，又干嘛？说话！”
谢洲被吼得一愣，委屈巴巴地解释：“你手还没好啊，我来拉绳子。”
于寻想说什么，但始终没开口，他抿紧嘴唇把缰绳往谢洲手里一塞，然后自顾自地继续走。
他走在谢洲前面，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指尖相互摩挲着，有点刺刺的疼，但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酥麻。指头的小伤真的不算什么，但谢洲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关心，血液好像都被他唤醒了，涌动在整个手掌，聚在指尖，最后品出一点名为“被人在乎”的暖。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追人都这么谨小慎微。
于寻忍不住侧头看一眼谢洲，青年抑制不住好奇心，四处观望，漆黑的眼眸映出天地，像一颗纯净的黑宝石，眼尾微微下撇，跟传统意义上精致漂亮搭不上边，但显得更加无辜，像带着点可怜的小狗。
他又朝下看，顺着高挺的鼻梁看到有些肉感的嘴唇，谢洲应该感谢他这张嘴，自古言薄唇最薄情，他的嘴配上整张脸就彻底和薄情寡义没关系了。
但是很性感。
于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竟然觉得一个小孩儿的嘴唇很性感，并且这个小孩儿还是他老板。
昏头了吧！
于寻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他心不在焉，脑子里塞满了绕成一团的线球。于寻边走边捋，后天是大朝会，他得去达杰阿哥那儿呆一整天，拍照时间又少了，交稿倒是不急，但他现在没有拿的出来的好照片，感谢谢洲的挑剔，让他前面几天拍出来的全是废稿，李枸只要能给他打通电话就告诉他微博每天都有人催新片，他也不能用废稿去糊弄粉丝。
爱好当工作就是不好，早晚把热情消磨殆尽，最终就像没有感情基础却生活了几十年的中年夫妻一样相看两厌。
于寻走到路口，往尽头看了两眼，这条路他从来不走过去，未知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在无人区。
谢洲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好像看见小路中间有半个脚印，但这里实在是太暗了，没办法看清，他想拿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里照，被于寻制止了。
他按下谢洲拿手机的手，告诉他：“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过来拍两张照片。”
谢洲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于寻的话，不再管那个脚印，跟他讨论起照片的拍摄角度。
娇娇在一旁不断喷气，喉咙里发出呼噜声，马蹄在雪上踏着，绕着谢洲和于寻转，不肯安稳停下。
谢洲安抚了好一会儿，娇娇依然焦躁不安，甚至一度想挣脱缰绳。
于寻拍了几张照片放好相机，看着娇娇的状态低声对谢洲说：“不对劲。”
谢洲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于寻还没回复，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跑！”于寻狠狠推了谢洲一把，他把相机包甩到娇娇身上，现在肯定没有时间上马了，他跟谢洲只能分散跑开。
“不准动！”身后传来一声暴呵，随之而来的是枪声。
谢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于寻喊了一声之后拉着他跑着，后面有人在追他们，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有人掏出了什么东西。
是枪！
谢洲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地扑向于寻，把他按倒在雪地里，子弹划破空气带来的声响在他耳朵里无限放大，震颤灵魂，直击心灵。
他死死搂住于寻，非常害怕。
但他还是尽可能地遮挡住于寻的身体。
子弹打来的一秒时间很短，短到他只能把于寻扑倒，但又很长，他还能考量他和于寻谁更适合被这颗子弹击中。
于寻身体不好，他不能受伤。
这是他思考出来的结果。
子弹偏移了一些，打在了他们身体旁边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个弹坑。
于寻还想拉着谢洲跑，身后的人却再次端起枪朝他们喊：“别跑了！我下一次可能就崩到你们身上了。”
他咬咬牙，和谢洲一起站起身，转身面对着身后的人。
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胡子拉碴，头发杂乱，脸上一片倦容且面色饥黄的中年男人，看外观完全就是流浪汉的打扮。
这个流浪汉端着一把自制土枪，脸上带着狠厉，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
“嘿，我们只是来拍两张照片。”于寻举起双手表示友好，“已经准备走了。”
男人嗓音嘶哑，喉咙应该受过伤，说的话带着浓重的乡音：“你们已经见过我了，不能让你们走。”
于寻立马表示：“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男人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因为嗓音哑得厉害，这声笑声像混在喉咙里，类似猫科动物进攻前的警告，听得人头皮发麻。
谢洲咬紧牙关：“你想怎么样？”
男人指了指身后的小路：“跟我进去——老子手里的人命够多了，不缺你们两个小崽子，但最近特殊时期，暂时杀不了你们。”
谢洲和于寻对视一眼，判断了一下能逃脱的可能性，最终决定跟男人进去。
于寻跟谢洲走在男人前面，他们身后就是枪管，没办法交流，只好一路沉默着走到小路尽头。
里面空间很大，是个内凹的峡谷平地，有三个简易帐篷，中间生着火堆，两个和男人差不多打扮的人围着火堆烤火。
“老鬼，你带什么人回来了？”其中一个男人挑起刀指着于寻两人问。
老鬼拿枪管抵住谢洲的背笑起来：“两个跑到无人区的小鬼，看见我了。”
“老鬼，我说过吧，你不能出去。”一直坐在火堆烤火的男人突然开口。
“我憋这么多天想找点吃的都不行吗？”老鬼大声喊道。
男人没说话，走到老鬼身边，突然抓起他的手飞快地掏出一把匕首削掉了他的一根手指。
血溅到谢洲脸上，他瞪大眼睛，这一通“黑吃黑”的剧情让他没搞懂。
老鬼惨叫出声，他的声音在峡谷里回荡，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血水混着雪水结在一起，手指上的血在流出来的时候还冒热气，但很快就因为温度太低凝住了。
一直拿刀指着于寻谢洲的男人走过来面色平静地拖走了老鬼，好像这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张老三，幸会。”男人转过脸对于寻两人说。
于寻和谢洲一致沉默着。
张老三到没有生气，他拿出一块破布擦着匕首慢慢说道：“我们三个都是亡命徒，在无人区苟活，但我这个人呢，有信仰，这两天快到大朝会了，不太能见血，不随便杀人，你们两个就大朝会之后死吧。”
于寻和谢洲依然没说话。
“老二，带他们两个去帐篷绑好。”张老三吩咐道。
老二应了一声，一路推搡加暴力将两人扯进帐篷里。
谢洲想反抗，还没动手就被一把刀抵住后腰，老二在他身后冷笑：“小屁孩儿，我杀过三个人，你想干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打不过我。”
说完，刀尖用力抵进后腰，衣服瞬间被扎破，谢洲感觉后腰被戳破了，伤口还挺深，血立刻涌了出来。
老二收手，刀尖的部分带出去一点血，他拍拍谢洲的脸说：“小警告。”
绑好两人后，老二走出帐篷跟张老三说话去了。
“谢洲，刀口深吗？”于寻压着声音焦急地问。
谢洲拿绑在身后的手按了一下，立马疼得龇牙咧嘴，他捻了捻指尖，血液的胶粘触感十分明显。
“还在流血，不过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于寻侧过头看，棉服被刺穿的地方露出一点棉花，现在已经被染红了，他担心谢洲会失血过多，拿膝盖顶在了伤口上。
“啊！”谢洲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于寻安慰他：“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只能这么止血。”
谢洲没再喊疼，于寻顶得膝盖都酸麻了才拿下来，没再看见涌出的血液后松了口气。
于寻观察了一下帐篷，没有任何东西能帮到他们，于是放弃自救。
他担心谢洲会害怕会崩溃，用指尖去勾谢洲的，凑到他耳边用近乎气声的声音说：“你别怕。”
谢洲在这样紧急危难的时刻不合时宜的因为于寻呼出的气息麻了半边身子，他小小地哼了一声，从脸颊烧到耳朵尖，耳朵还动了动。
于寻拉开距离看着他，这一副爽到了的表情是他妈什么鬼啊！
谢洲平复心情，用同样的方法在于寻耳边问：“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于寻不再说话，而是在谢洲手心写字。
他一笔一划地写着：娇娇认识路，它背着我的摄影包跑回去，达杰就会明白报警。
手心的酥麻跟气息的影响力基本一致，谢洲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但生理现象还是暴露了他，越写手心的汗越多，几乎是能洗手的程度。
于寻忍不住骂他：“你什么毛病。”
谢洲脸红得滴血，他小声且害羞地解释：“我没谈过恋爱。”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