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惹尘埃》叶小禾

14、一举成名（七）

　　钱乐乐一直等到钱小小睡着了，才偷偷从客栈后面的狗洞里爬了出来。
　　午夜的梁山县很静，钱乐乐扛着一把从狗洞旁顺来的铁锹，偷偷摸摸地向西面的玉泉山走去。
　　钱乐乐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去——挖坟掘墓。因为孙家小姐死的太突然了，钱乐乐实在想不通她孙小姐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等自己被□□了N天之后才毫无征兆的死了。她既然那么喜欢陈老四，大可以仗着自己被□□的事实要求陈老四娶了自己。或者她发现陈老四人品不好，就应该早早告诉孙掌柜把陈老四弄走，结果她不声不响地就死了，却在孙掌柜身边留下一颗定时炸弹。可是那个陈老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不法之徒，难道是她钱乐乐马失前蹄，看走了眼？不行不行，一定得搞清楚这个孙小姐是不是吊死的。
　　钱乐乐一路走，一路摇头，肩上的铁锹挺有分量，累得她时不时停下来歇会儿。还好梁山县城不大，钱乐乐不多时也走到了玉泉山下。
　　玉泉山是梁山的支脉，海拔一二百米，因为一条水质清透的山泉而得名。此时正值夏季，玉泉山中草木葱茏，百花芬芳，惹得梁山城中的百姓纷纷上山赏花避暑，山上的千年宝刹玉泉寺每晚都要接待许多来此借宿的人。因为有些客人喜欢晚上去山泉附近泡澡，所以寺里也就派人整夜留门，防止那些晚归的施主回不了客房。
　　钱乐乐拾级而上，很快也到了玉泉寺门口。知客僧当她也是借宿的公子，点点头就引她进了寺门。
　　“公子手中为何拿了一把铁锹。”那知客僧年纪很小，看到钱乐乐手中的铁锹就好奇地问。
　　“噢，你是说这铁锹啊。”钱乐乐有点心虚地晃了晃手中的铁锹，然后装作一脸落寞的模样说：“我看那些山花落了心中极是不忍。有道是‘落红并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就找了把铁锹来葬花咯。”
　　“落红并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知客僧重复了一遍，望着钱乐乐消失不见地背影喃喃道：“这位公子倒真是爱花之人。”

　　月渐中天。钱乐乐混进了玉泉寺后就立刻地向寺院北面的后山转移。晚饭时她偶然听到如家客栈的伙计说到玉泉寺后山的墓地风水最好，凭直觉她认为那位孙掌柜一定是把自己的女儿葬在了玉泉寺里。
　　梁山百姓大都信佛，所以死后也愿意仿照佛教的方式给坟墓造成宝塔的形状。所以当钱乐乐扛着铁锹踏入这片幽灵之地时，一眼看去竟是一片层层叠叠的塔林。
　　“咝——”钱乐乐被这阵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太吓人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吧。
　　有同感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塔林里埋伏了大半夜的李子轩也在后悔自己今晚的行动。
　　为什么就认定那个钱乐乐今天晚上一定会来这里？为什么就这么想报复她？为什么月亮总是躲进云层里？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那个该死的钱乐乐到现在还不出现？
　　李子轩已经在树上待得很不耐烦了，若不是他突然发现了那个拄着铁锹，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的人影，他八成早就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令他毛骨悚然的鬼地方了。
　　“真是个鬼地方啊！”钱乐乐打着冷战，在心中默念。
　　“糟糕，那个孙小姐叫什么名字我可忘了问了。”钱乐乐将铁锹重又架到肩上，双手紧紧握着木柄，全身上下进入紧急戒备状态，随时做好攻击准备。
　　“各位叔叔大婶、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帅哥美女、菩萨保佑，我可没有坏心眼，你们千万不要出来吓我啊。”钱乐乐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壮胆，虽然说了很多，可还是觉得自己腿脚不听使唤，心里也特别慌，就是完全没有依靠的那种。
　　“各位善良的大鬼小鬼，我钱乐乐是绝对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不希望有无辜的人含冤。我来这里只想证明孙家小姐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请你们一定高抬贵手，千万不要出来吓我，最好出都不要出来。”月光很暗，钱乐乐为了看清墓碑上的铭文，已经点了三次火折子，可是因为太害怕了，她怎么也点不着。
　　“你们别吓我了，我真的是好人——”钱乐乐带着哭腔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进李子轩耳中。
　　“你是好人？”李子轩在黑暗中冷笑着。在人背后偷袭，打黑拳、偷钱袋，扒人家的衣服，大半夜不睡觉跑山上挖坟掘墓，这样都算好人，这世上的好人就都死光了。
　　好啊，你不是害怕吗？哪本少爷就让你好好记住这个晚上，这个令你终身难忘的晚上。

　　李子轩藏身的那棵大树下就是孙家小姐的新坟。此时神经已经极度脆弱，极度紧张的钱乐乐已经举着火折子慢慢读了过来。
　　“爱女孙淑媛之墓，翼沣二十五年丙辰夏，父孙金山立。”
　　“原来这个就是孙小姐的墓。”钱乐乐艰难地辨识完毕，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
　　“孙小姐，你好。”钱乐乐靠在树干上，对着那座新坟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陈老四，所以你一定不希望他被人冤枉，对吧？”
　　四周很静，钱乐乐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我今晚非常抱歉地来打搅你一下，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情愿，但是为了找到证据，我必须请你出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他杀。我想你也一定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吧？”钱乐乐又问道。
　　还是没有人回答。
　　“这几天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你知道么，我今天上午看到陈老四突然就觉得他的样子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那种，我想他心里一定也放不下你吧。”
　　“如果他真的也是爱你的，你就更不应该让他为了你含冤入狱，对不？”
　　“......”

　　钱乐乐在树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心里的害怕也渐渐淡了，她是真的想跟孙小姐的鬼魂交交心，让这缕孤魂好好配合自己。但是李子轩可没有这个耐心听她絮叨。
　　“要挖就赶快挖，哪那么多废话。你到底想让本少爷在树上窝到什么时候？”李子轩低着头，眼睛瞪得浑圆，似要喷出火来。

　　“你同意了？那我就要开始了！”终于，钱乐乐兴奋地结束了她的心理辅导，撸起袖子挖了起来。
　　因为是新坟，所以土很松。但钱乐乐毕竟是个女生，挖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
　　李子轩一直在寻找时机报复钱乐乐，他见钱乐乐的速度慢了下来，就用隔空点穴的方法暗中输送内力给钱乐乐。“哼，等你挖出来了，看我不吓死你！”李子轩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死而复活更吓人的事了。
　　半个时辰后，一具黑色的棺椁终于被钱乐乐挖了出来，钱乐乐不害怕了，李子轩却突然又怕了起来。
　　难道真的要等到她把棺材打开了？李子轩死死盯着钱乐乐的双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钱乐乐站在棺椁前迟迟不再下手。为什么，钱乐乐竟然觉得这具棺材是空的呢。
　　李子轩可不知道钱乐乐的想法。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现在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惹了本少爷的下场。”李子轩看准钱乐乐的后脑勺摘了一片树叶就掷了过去。
　　“哎哟。”钱乐乐被树叶射中，本能地捂住脑袋喊了一声。
　　“哗哗”又是两片，钱乐乐又喊了两声，抓起铁锹，四处张望。
　　不一会儿耳边风声乍起，无数的黑影在钱乐乐四周飘忽不定。
　　“你为什么要挖开我——我要杀了你——”凄厉诡异的声音在钱乐乐耳边响起，一阵冷风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啊——鬼啊——鬼啊——救命啊——”钱乐乐吓得大喊，同时手中铁锹当空一抡，只听到“当啷”一声，接着“啪嗒”一声闷响，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空中跌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摔在土坑里的棺椁之上。
　　钱乐乐扔了手中的铁锹，再次点燃火折，慢慢走了过去。
　　那人显然已经昏迷，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已经痛苦地扭曲变形，颧骨下面似乎还有一片黑记。
　　“好熟啊，在哪儿见过呢。”钱乐乐蹲在一边想了想。
　　“好好的人不做，出来装鬼，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里，就算你的了。”
　　钱乐乐把自己带来的那把铁锹塞进了李子轩手里，拍干净自己身上的土，又把鞋在李子轩身上蹭了蹭。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下午那个跟踪我的江洋大盗么？”钱乐乐吐了吐舌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