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惹尘埃》叶小禾

12、一举成名（五）

　　从后堂出来经过雕刻作坊就到了孙掌柜家的内宅。钱乐乐发现只要是玉器坊的员工都可以毫无阻拦的进入这里。内宅一分为二，左边是孙掌柜的起居室和伙计们的宿舍，右边是女眷的住所。因为还未出丧期，整个内宅到处都挂着白幡和黑纱，虽是盛夏也令人浑身上下为之一凛。
　　经过刚才与店里伙计的对话，钱乐乐发现了很多疑点。比方说孙小姐为什么会突然上吊自杀？陈老四为什么会出现在孙小姐的屋子附近？陈老四为什么要拖到半年以后才对孙小姐动心，而且是以一种□□的方式？那丫鬟在孙小姐遭□□的时候去了哪里？丫鬟是否亲眼看到了是陈老四□□了孙小姐？甚至于孙小姐到底是上吊自杀还是死后被人作出自杀的假象？若是含恨自杀，那丫鬟为什么要等到孙小姐出殡后才说出实情，而不是在发现孙小姐自杀的时候说出呢？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对玉麒麟是陈老四偷的？如果陈老四真的跟孙小姐的死有关系，为何今日在县衙大堂上孙掌柜不告陈老四□□而单单告他盗窃？难道仅仅是怕家丑外传？可那陈老四若是有冤情为什么在大堂上却心如死灰般什么话也不答？到底是谁在说谎，真相到底又是什么呢？这个案子中的几个当事人孙掌柜、陈老四、孙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有很大的嫌疑，甚至玉器坊的每一个伙计和内宅的下人都需要一一排查，而且很有可能还存在一个第三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钱乐乐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来到了孙掌柜起居室门外。
　　“公子请留步，容小的进去跟掌柜通传一声。”伙计在台阶下停了下来，说道。
　　钱乐乐点点头，目送那伙计进了屋子。
　　很快伙计出来，殷勤地挑起门帘将钱乐乐引了进去。
　　钱乐乐一进屋就看到那个躺在梨木床上的瘦小老头。屋子没有开窗，所以光线很暗，钱乐乐小心翼翼地走到孙金山面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孙掌柜的精神很差，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一床棉被。他听到有人进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钱乐乐礼貌地拱手行了一礼，冲着孙掌柜微微一笑。
　　“掌柜的，这位公子是南海神尼的弟子，医术高明，他本来是要给妻子选件玉器的，听说您不舒服，就专门过来给您看看。”伙计站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那就有劳公子了。”孙掌柜声音沙哑，说话有气无力，两眼茫然地看着钱乐乐，完全不似上午在大堂上的样子。
　　钱乐乐将折扇揣回袖中，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脉枕，镇定地说道：“掌柜的气力不足，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等在下切了脉，就知你的病情了。”
　　切脉——这项技能钱乐乐还真研究过，因为测谎仪就是靠人体脉搏的细微变化来检测嫌疑人是否在说谎。不过钱乐乐也只限于切，至于什么张弦沉浮她是测不出来的。大概过了一分钟，钱乐乐静静地数着孙掌柜的脉搏，脉象的确微弱，因为需要很用力地去按，但基本上还在正常的跳动值内，根据她钱乐乐的近距离观察和多年来接触刑事案件的经验，这个孙掌柜目前看来暂时没有问题。
　　“掌柜的是思虑太重，阴损阳虚，在下这里有个方子，您若是信得过在下就照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一日二次，共服六剂。若是不信，等在下走了撕掉便可，权当一笑。”钱乐乐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和煦的微笑，莫名地就给人一种说服力，与她这一路上算计钱小小时判若两人。
　　孙掌柜对钱乐乐的话不置可否，钱乐乐也不生气，起身就走出了屋子。
　　钱乐乐口中的药方其实是一个现代很常用的治疗焦虑症的中成药方，钱乐乐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一起知识产权纠纷案。
　　潦草地写完药方，钱乐乐才偷偷吁了口气。总算混过去了。直到若干年后她才偶然得知自己当年那个药方竟然打响了“南海神尼”的招牌。

　　回到如家客栈时已近傍晚，钱乐乐一进房门就看到钱小小一脸苦大仇深地坐在桌前发呆。她见钱乐乐进来也不理睬，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咽了两口水。
　　钱乐乐以为小小嫌自己回来的太晚，就陪着笑说道：“回来的是有点儿晚，不过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哼！”钱小小换了个姿势，仍旧不理钱乐乐。
　　钱乐乐有点懵，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很大牌的丫鬟。
　　“小小，我又怎么惹到你了？”钱乐乐向来没什么耐心去哄别人，干脆坐到钱小小身边，夺过茶杯也喝了两口水。忙活了一下午，连口水也没不顾上喝，创业真是不易啊。
　　钱小小整整一下午都在纠结自己所剩无几的私房钱，本来想等钱乐乐回来跟她好好研究一下怎样找个正当行业攒钱，谁知钱乐乐竟然整整一下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丝毫看不出来一点儿为生计担忧的样子。
　　钱小小心里很气，转过脸又把杯子抢了回来。“大小姐，你要是再这么胡闹，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家，自己去找弟弟啊。”
　　“嘎？”钱乐乐莫名其妙的望着钱小小。我怎么胡闹了？我是律师，律师就要查案啊？
　　“哼，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表情。”钱小小怒视着钱乐乐，双手叉腰，颇有些气势地指着某人说道：“你知道咱们还剩多少钱么？”
　　钱乐乐摇摇头，复又点点头。“你昨天不是说还剩十两银子？”
　　“十两？你也知道那是昨天。我问的是现在，你知道咱们现在还剩多少银子么？”
　　钱乐乐摇头，“你管钱，你不知道么？”
　　“啊！”钱小小抓狂地大喊一声，她真想撬开钱乐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半钱！我们就剩半钱银子了，连吃饭都不够了，就快睡到大街上了！”
　　“这么快？”钱乐乐楞了一下，怎么花得这么快。
　　钱小小伸出手开始为她指点迷津。
　　你钱乐乐没事干买来两套男装花了二两，当道具的扇子半钱，送给王媒婆的玉镯二十两（这个暂时不计）、包雅间半钱，一壶极品一点红三两，吃饭半钱，住店又一两。
　　钱乐乐算了算，“那不是还剩二两五钱么？”
　　“那二两是我娘留给我的玉坠子，你放心，我是不会拿去当的。”钱小小觉得自己很想哭，怎么跟了个这么没脑子的小姐。
　　钱乐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双手开始无意识地在身上乱摸。
　　“呵呵呵。”钱乐乐很快笑了起来，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当钱小小再次不屑地看向钱乐乐的时候，差点儿没站稳。只见钱乐乐变魔术般从怀里掏出一只绣工精美的蓝色钱袋。“这是哪儿来的？”钱小小惊恐地问，难道小姐真的会——偷。
　　钱乐乐有点不好意思，这钱袋来的可比偷性质严重多了，严格起来讲，应该算是抢劫吧。
　　钱小小见钱乐乐不说话，就拿起钱袋看。
　　“碎银十几两，还有两千两的银票。”
　　“那，这里还有二两。”钱乐乐想起来自己还当了二两银子，于是赶快掏出来交公。
　　“从现在开始，不许乱花钱。”钱乐乐将那二两银子连同钱袋一起没收，“还有你身上的首饰，全部给我保管。明天我就上街去租房子，找到马上搬家。”
　　钱乐乐认真聆听钱小小的指示，最后她小声地问了一句：“可不可以给一两银子作零花钱？”
　　“不行！”钱小小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过看在钱乐乐弄到钱的份上，她最终无奈地递给钱乐乐五钱银子：“省着点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