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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10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说另一件事。
      龙宿游学后便不知所踪,剑子找人找得心力交瘁,颇有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感觉,直到后来龙宿大张旗鼓的在江湖上造势,剑子这才能找上了门。
      剑子料不到,经年未见,在他面前的疏楼龙宿会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剑子跟他说笑打八卦,一如往昔,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要脸红的厚脸皮,他随意地说着江湖中人的桃红柳绿梨花白,点评着江湖中人的是非起落离合悲欢,用一种亲昵到不拘礼的态度,似这百年不过是弹指一瞬的昨日。
      于是这个陌生人应和着他,跟他说话,为他倒茶,对他浅笑,但那神态气度里再也没有一丝半点过去的影子,简直像是神魂俱换。
      看着他,剑子终于明白,心底一直至为珍视的一样东西给不甘地抽走风干,在现实前坍塌碎裂,一念之间,得到的便是这宛若前世今生的疏离。
      剑子放下茶碗,走过去抱抱他,轻轻的低喃间带了鼻音:从头开始?
      龙宿有些僵硬,到底也没挣开,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手平静地回抱了剑子。
      人体的温度隔着衣物蒸腾过来,如此的熟悉,他们相互拥抱,相互依恋,就像当初的两个小娃娃,贪玩在雪地里迷了路,在那万物俱静的死寂背景中紧紧拥在一起取暖,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年轻,对未来无所畏惧,哪怕身临绝境了也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满心欢喜,一个乐呵呵的年少,一个无忧无虑地未知。
      多么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眼底的漠然在这一瞬间褪去,染了丝悲,带了点伤,到最后一直似讥还诮的眉眼间升腾起一种叫温柔的情绪,到最后龙宿微微一笑:傻子——
      做了一堆傻事后,回过头来一看,原来你是傻子,我也是傻子。
      龙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了这两个字,几千个日夜的不甘,犹豫,惨痛在这一刹那全放了手,剑子茫然地看着他这一笑,隐约明白自己在失去什么的同时又得到了什么。
      但剑子这时才开始发抖,拥的怀中是血肉的柔软,血肉的温暖,这个身体是真实鲜活的,这个人还活着。
      真好,你还活着。
      剑子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酸。
      如此狗血的情节,作者在感慨之余还是用了,因为白烂的情节总有让人感动的细微之处,哪怕能让看的人愤怒地说一句:怎么老是这样……
      但就是这样,而且多么固执可笑,都已经能平心静气的回首往事了,两个人依旧谁都没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因为他们的挂念,顾虑,关心全是真的。
      机谋是真,算计是真,背叛是真,情爱是真,关怀是真,担忧是真,伤惧也还是真,正因为一切皆是真的,所以才犹为伤人。
      全是真心全是错乱,剑子苦笑:这他妈的人生。
      龙宿但笑不语,却只觉一阵尖锐的空茫掠过百味杂陈的心中。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余晖将两个人叠在一起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看上去无限温柔美好。
      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剑子从头开始认识一个叫疏楼龙宿的人。
      在不算短的游学时间里,龙宿有了新爱好,那就是画仕女图,但与旁人作画顺序不同的是,他总是先作衣裙,次写手足,再染鬓发,最后方描五官,不过他总是避免画五官,仙凤和剑子在一旁看了不解,龙宿微笑:现在的人,真实的面孔难画得很。
      语气很平淡,剑子确定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好苦笑一下,仙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龙宿一笑,挥毫染上最后一笔红色,雪白的纸上,一个红裳女子在茫茫雪野中怀抱琵琶背人而立,傲骨峥嵘之气扑面而来。
      龙宿看了一会,顺手拿笔又全抹了。
      仙凤啊了一声,龙宿也不在意,只吩咐她赶紧做功课去。
      剑子长长久久地打量着龙宿,龙宿只觉得全身不舒服。
      龙宿,龙宿啊——,许久剑子长长一声叹息:你说现在的你有什么好?生性骄傲不念旧,对你再好你也转头就忘了,欠你亏你一点你却记到骨子里,人负你一分你就报人十分,跟我在一起都是分分算计,比狼还狠绝十分……
      龙宿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但笑不语。
      剑子低眉敛目:想想以前,多好,你高兴生气我都能知道,可是现在——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是因为当初爱过汝吧~龙宿轻佻地说,漫不经心地转了圈华扇,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对面青筋暴跳、用力拿手揉着眉间的剑子。
      剑子悲哀地想:我真不想理他。
      掂量着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心,剑子麻木地叹了口气。
      哎呀呀,剑子,汝一张老脸本来已经够显老了,再叹几口气就越发不能看了~
      龙宿说着探过身去,撩起一缕剑子的头发卷着玩。
      龙宿,剑子看着他,安静地说: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龙宿松开手,站起来摇摇扇子转了个圈子:世人所求不过名和利,但得到了又怎样?吾现在活得真是发腻~
      剑子闭了闭眼,说:既然这样,你怎么还不去死……
      吾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所以舍不得死——,龙宿慢吞吞地说,回头看剑子一眼,蓦地春透眉梢:比如说——
      不过几十年没见,他在外面都养成了什么见鬼的乱七八糟的性子!!给龙宿压在床上时,剑子头痛欲裂地想。
      爱这字是什么,青梅竹马的邀约,年少轻狂的许诺,两个人看对眼了,于是相互信赖交托,心里有了挂念,上了床肢体缠绵,于是多了亲昵眷恋,再然后呢?也许是相看两厌也许是白头到老也许是双双放手,更也许是一人退了场另一人还在兀自唱着独角戏,一梦不醒便成了魔障。
      剑子,汝当是吾此生的魔障。
      龙宿的语气无波无澜。
      剑子睁着眼看着床顶,水晶纱帘的帐子滤下朦胧的光来,白纱的底色上绣着浅绿的缠枝莲蔓,细细致致地辗转不休。
      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剑子伸出手抱住了身上的龙宿:龙宿,你这样说不公平,你难道不是我的魔障?!
      龙宿低低地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拂在剑子的脖子上,些微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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