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木易扬

2、再见

　　再见

　　虽然已是白露时节，凉风已至，大中午的艳阳依旧能灼伤办公室的小姑娘们。

　　阆州地处华中，温度常常就跑到了四十度，办公楼装的大片玻璃，好看也热，中央空调不停的吐着冷气，办公室小姑娘嫌不够凉，各自备了一个小风扇，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脸上的妆不脱。

　　“珂儿，倒是罕见，你今天倒化妆了。”

　　同事程媛媛调侃的语气缓缓而出，像是小炸弹一样，在客服部这个满是女人的地盘炸了。

　　没等王珂说话，旁边的另外一个女生披着大波浪，踩着细高跟咚咚的走过来，淡绿的连衣裙包裹着女人白净的躯体，引着办公室其他女生视线钉在王珂身上。

　　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轻轻的扫在王珂脸上，外人看来和善的目光对王珂来说像是一把凌迟的刀迟迟不落，在她面前自己就像丑小鸭，让她则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

　　“这画了妆的女人啊就是好看，怎么这是有约了。”

　　女人看似随意的话戳破了王珂心里伪装的自信，淡淡笑了一下，只说画着玩。

　　大概是没意思，过来的女人又踩着高跟鞋咚咚的走了。

　　而程媛媛也笑笑离开了。

　　不知是那抹笑意太过嘲讽，还是没习惯在单位抬头挺胸，王珂心里产生了自己不配化妆的念头。

　　一个下午，办公室都在讨论王珂的妆容，有说王珂想撩男人的，有说王珂不自量力的，当然王珂是不会听到的。

　　王珂的单位是一家服装城的外包电子科技公司，说是电子科技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实际还是普通的电商客服店，有时还有一些外呼和基础的视频剪辑，而他们的工资到不算低，三千到七千王珂总能拿到六千多，这也是为什么王珂选择这家单位的原因。

　　工资可人，工作自然也不会轻松，早八点晚六点，单休，有时还会加班。

　　这会是王珂最忙的时候，周五摸鱼的人多，服装厂上午十点就开始直播了，到下午人越来越多，王珂同时要回复十多人的问询，回复的慢了还会被顾客嫌弃。

　　好不容易到了五点，这会有的单位开例会，有的单位下班早，直播间人走了不少，店里问的人也少了，抽空去了趟洗手间。

　　“人啊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像人郭乐乐长得好，也会打扮，那个男人不喜欢，哪像那个王珂，啥都不是，还想学人家。”

　　“可不是咋地，没看她今天还穿了裙子，人家白的发光，她呢！黑黄妹一个。”

　　听着洗手间里同时的话，王珂停在门口，听完她们说的，默默走到旁边的楼梯间，知道她们走远才起身进了洗手间。

　　通过洗手间的镜子她看到了自己全部，黑黄的皮肤，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运动鞋，裙子是面试时买的，有几年了，虽然没怎么穿过，但也就陈旧的痕迹了，与郭乐乐时兴的连衣裙自己不能相比的。

　　伸开攥紧的手，没有修饰的指甲，虽然洗的干净，但还是显得不精致.

　　唯一让她觉得拿得出手大概就是这一头没染烫过得头发了。

　　转头拉过扎在身后的长发，摸着柔软顺滑的发丝，头脑里闪出来的却是土，一个连头发也舍不得收拾的乡下土妞。

　　尤记得自己刚毕业时的想法，要去大城市啊，她学的英语专业，在大城市想必会吃香，她要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谈一场有高兴伤心的恋爱，然后和他结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无拘男女她都会喜欢的，那样平凡而幸福。

　　想到曾经的想法，王珂心口一痛，赶紧摇摇头，散去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王珂赶紧推开一扇门钻进去。

　　再次出来，她又是那个木讷的没心没肺任人欺负的王同事了。

　　五点半，主管办公室打来电话。

　　“小柯啊，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今晚他有空的，我送你过去吧。”

　　李主管一手拿着香家粉饼，一手拿着萝卜丁口红，补着妆，慢悠悠的说着，似乎吃定她会答应下来。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答应了，或是她能拒绝吗？当然不能，难道她这次拒绝就没有下次了吗，据她对李主管牵线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她有多好强这个单位又有几人不知呢，但凡她想在这个公司待下去，她就不可能拒绝。

　　得逞的李主管一变刚才的散漫，满脸的殷勤。

　　“走吧，我们快过去，可不能让她就等了。”

　　李主管收起粉饼和口红，拿上包包就想拽着王珂走。

　　但凑近的时候才发现王珂脸上太淡了，除了黄白的脸就剩黑色的眉毛了，想起自己还有一支紫调玫瑰色口红没打开，又转身打开抽屉。

　　抽屉里有好几支口红，王珂扫了一眼就低下眼睑了，这是主管的隐私了，她不应该逾矩的，如果不是看她突然回头，想必她不会去看的。

　　翻了几息，终于找到这个被她丢在角落好久的口红。

　　走过来，拉着王珂到书架背后，里面有个小床和简单的日常用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架背面的镜子，一人高，周围是装饰的干花，闻着有淡淡花香，想必换了不久。

　　“女孩子拿怕不化妆，口红也不能不涂。”

　　说着拿出刚才那支口红，拧开递给王珂；“这支只打开过，没用过，你试一下，应该可以的。”

　　连推辞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李主管强迫拿上了口红，站在镜子前。

　　看了眼李主管。

　　李主管示意她试一下。

　　面对她殷切的希望，王珂只好转过头试。

　　口红顺滑的涂出暗哑的豆沙色，浓郁的紫调将王珂略黄的肤色衬的白又亮，不和白肤色姑娘比，远看着就是白的。

　　镜子里的女生在口红的加持下，无疑是好看的，根根分明的原生眉下是圆润的杏眼，眼神却蒙了一层纱，原有的光芒失了大半，只剩下怯懦和不起眼。

　　李主管看着王珂眼神暗了些，在她转身之前又恢复正常。

　　“适合你吧，”

　　看王珂拿着口红犹豫着，不知给还是不给她，李主管赶紧开口：“这支口红颜色太暗了，和我不搭，刚好与你相配，就给你负责了，不然还得浪费污染环境，就当你就给我们环保做贡献了。”

　　说着就推着王珂往外走。

　　再次和于修敏相见，王珂少了几分之前的拘束。

　　于修敏已经是深色的西装，不同的是上衣口袋多了一个蓝格子手巾，叠成小方格，在口袋上方冒个小尖，碎短的头发严谨顺在左侧，鼻梁上架着不曾见过的金边眼镜，看不出是否有度数，之前的疏远因为这个眼镜显得不明显。

　　“王小姐，很高兴再次相见。”

　　这次见面在一家中餐馆的包厢，老板娘大概认识于修敏，见他来便上了一壶茶，于修敏倒了一盏递给王珂。

　　虽不知这是什么茶，但茶汤清亮，茶香幽幽，想必是好茶。

　　王珂看着于修敏，一直没说话，她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于修敏再次与她相见的原因。

　　直到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王珂才开口：“于经理，对于上次见面的不欢而散我表示抱歉，这次不知于经理与我会面是什么原因，有什么是我能为于经理做的吗？”

　　服务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清秀，听见王珂这番话，不禁看了她一眼，眼里既有震惊，又有意外。

　　男人和女人不管是外在形象还是给人的感觉，都是女人高攀了男人，不知她哪来的勇气说这番话。

　　于修敏挥手叫服务员下去。

　　等服务员退出包厢，于修敏才缓缓开口。

　　“不知王姑娘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男人拿出一支香烟，闻了一下，才将视线挑至王珂身上。

　　王珂面对压迫力十足的视线深深出了口气，看了眼面前的茶盏，里面的水平静没有波澜，她知道这话无论如何都要说的，躲避只能让自己更加被动。

　　“我并不清楚于经理的原因，但我想无论什么原因与我都不应该有关系，想必以于经理才貌想要多少漂亮女孩子都可以的。”

　　她知道自己以目前的姿色远够不上漂亮，这也是王珂觉得最不伤人的理由。

　　于修敏，放下手里没点燃的香烟，目光紧盯着淡定拒绝他的女子。

　　她是那样平凡，确是那样勇敢，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她是发光的，他这一路走得艰难，打小他就知道父母给不了他任何帮助，他要好好学习才能出人头地，他靠着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走到现在，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无助的小孩了，虽然他在单位只是经理名头，但他行使的是副总的权力啊，且总经理也不年轻了。

　　王珂看着高傲的男人隐约的不满，心里恐惧多了几分。

　　“于经理，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您慢用。”

　　说完这句话，王珂头也不回离开了包厢，她甚至是急切的，没有丝毫留念。

　　留在包厢里的于修敏斜着头，看着远去的女人除了生气，还带着有钱人的高高在上，这是王珂想也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