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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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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逐醒来时,天还是黑的,青草淹没了他的脖颈,从肩头长出来。
天空那么清澈,星星亮得像是要掉进眼睛里来,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应悠睡在一旁,安静得像今晚的月亮。
月亮?
赵逐弹坐起来,茫然四顾。去河边玩耍时是二月初二,他和应悠的生日。可此刻的月亮又大又圆,高高悬在树尖,就像天被捅了个窟窿。
借着月亮的光,看清楚前方是一道悬崖。地上青草也长了近尺长。
“玩真的?”
一片树叶将将要落在应悠额头,本来无风,却像被一股揉力一推,轻轻转了个方向飘落在地。
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相对无言。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有惊慌。对着夜色发了一会儿呆。
只不过此间幽静的陌生环境,确实让人心悸。
互相检视一遍,好胳膊好腿,身体确定是无碍。思来想去,说是做梦吧,又解释不清为什么此刻会在一座山上醒来。若是现实如此吧,又何德何能在死后会被神仙给救了呢?
“别怕……”赵逐拍了拍应悠的手背,又说:“嗯,我也不怕。”
反而把应悠逗笑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走到悬崖边向下看了一眼,应悠不禁惊呼:“这里是哪啊?一眼望不见底,不过环境不错,不冷不热。”
赵逐挠挠头说:“你等会,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你有电话?”
“没有。”
应悠狠狠白了他一眼,跺了跺脚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气氛太压抑,活跃一下嘛。”赵逐嘟囔道,躲开应悠冲他肩头扇落的巴掌,摆摆手说:“不闹不闹,先找路下山。”
分辨了方向,西北角有块相对来说草棵低矮处,踏在其中往山下走,不远处一拐弯,就变成了径直往南的一条山路。
北斗七星里的天璇天枢二星依次闪耀一下。不久,二星所指向的北极星也极为不明显地一闪,须臾间复原,仿佛在做出一种回应。
山路崎岖,不时伸到路当中的枝杈总要想跟罕至的人迹打个招呼,借着月光一一躲开。行了一个多小时,天将亮未亮,巍峨的山上瑞霭层叠,云雾霏霏,枝条藤蔓间虫鸣阵阵,两个去路未知前途未卜的学生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探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逐总觉得有双瘆人的眼睛在旁窥伺,紧紧盯着自己,后背一阵阵发紧,在凉爽的山风里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格外清楚。身体也变得较为敏感,每每有草木即将扫到身上,那块皮肤马上有所察觉,汗毛直竖,往往能提前避开。
应悠对此感同身受,忧心忡忡地说:“我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后脊梁凉飕飕的,好难受。”
他们哪里知道,一位是早就可以成佛的菩萨,另一位更是乖乖不得了的天大的人物,两位合力塑造的肉身,如果让任何一位修行中人得到,应该早就欣喜若狂,敢学当年的孙悟空打到灵霄宝殿去了。
两个不谙修行之道的人,还不知道此刻身体已经得了天大的造化。只是佛道两股真气并不太兼容,汇聚在胸腹时,互相礼敬缠绕,始终无法完全融合,在心上留了一丝裂缝。只有寄希望于日后再寻得一个大造化,才能将其补全,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至于耳聪目明,感知灵敏,相较于这副身体其他未知的惊喜而言,反倒是不值一提了。
“你说,我不会是孙悟空转世吧?”赵逐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让应悠忍俊不禁。
“你如果是孙悟空转世,那我就是观音菩萨,念上一遍紧箍咒你就会老实一点,念够九九八十一天,你就对我言听计从了。”
“我不是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吗——哎呦!”赵逐突然一跤摔倒在地,捂着头在地上不停打滚,应悠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伸手去扶。赵逐滚得满身尘土,口中不停喊痛。就在应悠即将放声大哭之际,突然打个滚坐起来捧腹大笑:“菩萨,好厉害的紧箍咒。”
应悠眼里噙着泪,咬着牙扬起手臂作势要打,赵逐跳起来迈着碎步向下跑去,边跑边喊:“菩萨饶命……哎呦,头好痛……饶命啊菩萨……俺老孙下次……下次……还敢!哈哈哈哈!”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笑闹声中,天也渐渐亮了。
不多时候听到水声隆隆,再走百十步,一条银龙倒挂般的瀑布映入眼帘,脚下的山崖几乎与瀑布等高。
下有一潭湖水,清澈如镜。瀑布飞入潭中,激起阵阵白浪,涟漪远远荡去,闲云树影荡在其中,望之令人心醉。
眼见去路已断,便向瀑布走去,行到跟前才发觉瀑布还要高了十几米。再向前几步,水流触手可及。里面隐约有温润的光线透出来,映照得汹涌的瀑布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这里不会是水帘洞吧?”赵逐放大声音说,以盖过瀑布的轰响。
应悠把他的身子拉低一点,嘴唇凑到他的耳朵前说:“你还真想当孙猴子吗?”
赵逐边说边向里走:“我们俩现在这样,跟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什么两样……”后面的话被水声淹没。
应悠急忙去拉他,突然被后方一股大力扑倒,有极尖利的东西刺在肩头。眼前一黑,她的头撞在草石之间,啃了半嘴泥沙。
一只斑斓猛虎前爪按在应悠身上,呲着满口黄牙,呼出的臭气令人闻之欲呕。火红的舌头挂满了倒刺,像是要滴出血来。
赵逐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这个场景,吓得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虎抬起虎爪,应悠压力顿时减小,挣扎着翻过身,挂着满脸泥沙,眼睛被迷住一时间还无法睁开,反而不知道此刻眼前究竟有什么凶险。
眼看虎口就要向应悠的咽喉咬落,赵逐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身体以屁股为支点,如同陀螺一般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半个圈,变成头前脚后。用力一蹬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仰面窜了过去,跟老虎两头相撞。随即顺势一个向上后空翻骑在了老虎背上,双手紧紧揪住老虎的耳朵,双腿牢牢夹着老虎的肚皮,任它踢蹦扭甩,身体紧贴虎背不敢有丝毫放松。
应悠抹去脸上的泥沙,睁开眼睛看到虎躯近在眼前,一声尖叫,手脚并用向后退去。瀑布水流溅在脸上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赵逐还在虎背上,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捡起身旁一块石头向老虎狠狠扔去。
嗖——噗!
石头脱手以后,竟然去势如电,伴着破空之声瞬间飞到老虎面前,噗的一声嵌进了老虎的右眼。
疼痛使老虎变得极度狂躁,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甩得满脸都是,顺着发出阵阵吼声的虎口滴落,染红了前胸和地面,像开了一朵朵喷红吐艳的妖花。剩下的一只眼睛也变得血一样红,射出凶狠的光。随着身体一阵猛烈的摆动,头在狂怒中不巧撞在了山崖突出的一块尖石上,接着老虎凄厉地大吼一声,不由自主向悬崖迈了几步,一只后爪踩空,悬在崖外,摇摇欲坠。
眼见要被老虎带着掉下悬崖,赵逐翻身下虎,虽然屁股先落地的姿势不甚美观,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双手用力一撑,双脚猛地踢向虎腹。
老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吼,直飞出去十几米,然后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落入潭中。
赵逐此时目瞪口呆,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脚威力竟然这么大。当然,只呆上那么一呆,聪明的智商马上就又占领高地了,跑过去将智商还在低空徘徊的应悠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没有受伤,长舒一口气。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直到赵逐将应悠抱在怀里,才来得及感到后怕,身体筛糠似地抖个不停。仔细回想刚才的遭遇,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还说得过去,怎么怀里的小妮子也毫发无伤?她肩膀上的衣服被抓烂,露出里面雪白如玉的皮肤,只有几道浅红色的未伤及表皮的划痕。
真是咄咄怪事,令人匪夷所思。
直到此刻,他才确信了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也相信了他们是为神仙所救。
至于这副身体,等彻底脱离了险境以后再来感慨其刀枪不入、力拔山兮吧。
应悠哭了个声嘶力竭,鼻涕眼泪把眼前人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摸摸自己的脸,在听到赵逐说了十遍发誓她跟以前一样美之后,终于破涕为笑。
女人啊,果然脸比命要重要?赵逐不以为然,他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还没来得及多喘两口气,两道水柱破开潭水冲至悬崖上方,仿佛活物一般,将劫后余生的两人分别拦腰卷起拖入崖下的水潭里。
“得,刚被救活,别又给淹死。”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赵逐就瞬间被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