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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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瑟再醒来，日头已经上了三竿。
四下安静，周身暖意融融，鼻尖钻进来的不再是阴湿的霉味。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上这么舒服的一觉了。
只是不知道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皇帝那头有没有什么新动作。
她稍稍抬了下头，一直守在旁边的宫女立刻朝外喊：“元宝，姑娘醒了！”
姑娘。
明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
果然，皇帝还没有给位份。
她并不失望，反而欣喜。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抱回来，总是要有个说法的，没有草草塞个位份了事，显然是尊重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明瑟眼看着一团穿着太监服的圆球滚到了自己跟前，咧开一张笑脸。
“姑娘总算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元宝是被蔡呈吉特意留下照看的，师父都格外关注的人，他自然上心。
明瑟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诧异和慌乱。
“这、这是哪儿？嘶……”
她紧张地支起身子想起来，不料牵动了伤口，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元宝赶紧扶住她：“姑娘快别动。”
“您别害怕，这儿是太极宫的偏殿。小的叫元宝，她是水苏，都是在这儿伺候的，您背上有伤，千万别磕碰着，有什么事只管跟小的说就是。”
他嘴巴伶俐，又长了张圆乎乎的脸，笑起来跟年画娃娃似的讨喜，叫人一见就平白亲近几分。
不过明瑟更喜欢他的姿态。
底下人的做派，上头人的态度。
他热情恭敬，足以证明皇帝对自己的另眼相看。
不过戏还是得继续往下演。
明瑟更不安了：“我怎么会在太极宫？”
“您昨儿在慎刑司遭了罪晕了过去，是皇上亲自救了您出来。”
提起慎刑司，明瑟变了脸色：“我想起来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可能私会外男的！”
元宝连连点头安抚她：“皇上知道您是冤枉的，已经给您住持了公道。”
明瑟还是着急：“那我们小主呢，可有受我牵连？”
“您放心，梁嫔小主一点事也没有。”
明瑟这才塌下肩膀，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元宝稀奇，比起自己来更紧张主子，还真是忠心护主。
他接着道：“您是没看见，皇上往那一站，两个污蔑您的小太监就吓得把实话全吐了，现下都被打了顿板子扔出去了。史才人误信谗言，擅自刑讯，也被皇后娘娘罚了三个月的份例，外加抄宫规五遍。”
元宝一一道来，殊不知明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内情。
她早就发现了史才人派人盯着自己，露出破绽就是故意引她上钩栽赃。
总要给皇帝一个找到自己的合理契机。
史才人这回既出了钱，又出了力，实在是慷慨。
明瑟由衷道：“皇上英明。”
说着，她撑起身子就要下床：“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就先告退了，还请公公替我向皇上谢恩。”
元宝着急忙慌将人拦住：“姑娘，你的伤还需静养着，不宜走动。”
明瑟却坚持：“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回去躺两天就行，我住在这不合规矩。”
“您这说的哪的话，”元宝失笑：“规矩再大，能比皇上的金口玉言更大？皇上吩咐了让您在这养伤，您只管住着就是。”
明瑟还不松口：“可是我不回去，我们小主会担心我的。”
“这个您放心，梁嫔小主已经得了信儿了，还嘱咐您什么都别想，好好住着休养呢。”
明瑟本来就是装装样子，听到他这么说，就借坡下驴：“那我听小主的。”
总算把人劝住了，元宝“哎哟”一声，拍了记脑瓜子。
“瞧我，见到姑娘醒转光顾着欢喜了，差点忘了您还没用膳呢，小的这就去提。”
太极宫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提来的膳都会先放在那备着，一会儿的工夫，元宝就把食盒提回来了。
他将吃食一样样端出来摆好：“太医说，您现在身上有伤，免得留疤，只能委屈您先吃些清淡些的食物将就一下。”
明瑟看过去，两个馒头、一碗粥、一碗汤面，都是好克化的。
瞧起来稀松平常，可馒头白胖暄软，从当中剖开，夹了金黄的肉松，满满当当的都要扑出来。
粥是拿红豆掺了小米煮的，熬得浓稠，每粒都开着花，可见下足了火候。
至于冒着腾腾热气的那碗面条，她吸了吸鼻子，浓浓的是鸡汤味儿。
用料如此讲究，完全不是她这个低等宫女有资格吃的。
明瑟故作迟疑：“这太多了。”
“这都是小的没办好，”元宝笑嘻嘻的：“小的不清楚您的口味，这才自作主张多拿了几样，您可着喜欢的用就成。”
有这话，明瑟就不用客气了。
她昨天晚膳没吃上几口就被拖去了慎刑司，到现在粒米未进，也确实饿了。
“那我就吃面吧。”
实在香得太突出了。
明瑟刚抬手，水苏就抢先按住了她：“姑娘您不方便，趴着就行，我伺候您用。”
她抓了个软枕塞在明瑟胸下，将她的头垫高些，先舀了勺鸡汤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待她喝过几口润了喉咙，才捡起筷子往汤里一卷。
劲道的面条弹起，汤上浮着的一层黄澄澄的鸡油就裹在了面条上。
明瑟一口嗦进嘴里，热乎乎油汪汪地香。
一口汤一口面落进肚里，每个毛孔都冒着热气，舒坦极了。
啊，这才叫人过的日子。
水苏见她胃口不错，又取了半个馒头掰成小块，放在面碗里吸饱了汤汁喂给她。
直把明瑟撑了个肚圆。
待她吃饱喝足，水苏就端来温水给她漱口擦嘴。
都不需要她开口。
明瑟从前只有伺候人的份儿，还是头一回尝到被人服侍的滋味，享受地眯了眼。
原来被人伺候是这样的快活，怎能不让人铆足了劲往上爬呢。
*
与安逸松快的偏殿不同，灵台殿中，下了朝的闻人瑕与大臣商议完政事，又埋头批阅奏折，半刻都没闲着。
等稍喘口气，已是晌午，闻人瑕阖目疲惫地往后一靠。
蔡呈吉奉了杯新沏的雨前龙井上前：“皇上可要用些点心？”
闻人瑕没睁眼：“偏殿如何了？”
蔡呈吉心下啧啧，政事刚忙完就关心上了，这小宫女在主子心里着实有些分量。
“奴才方才去瞧过，姑娘已经醒过一回了，听闻身在太极宫惶恐不已，硬撑着要回宫去，元宝劝住了，又伺候她用了膳喝过药，这会子歇着了。”
闻人瑕又问：“底细都查清楚了？”
这是自然，昨晚一发现明瑟是正主，蔡呈吉就调查上了。
“回皇上，姑娘名叫明瑟，原是太常少卿梁安丰家中的侍花婢女，半个月前梁嫔说想念家中婢女插花的手艺，梁府便将她送了进来，现下在翠微宫伺候。”
“据翠微宫的下人所说，梁嫔对明姑娘很是照顾，单独赐她住一屋，安排的也都是轻省差事。昨日明姑娘提去慎刑司，梁嫔还亲自去求了皇后娘娘。”
“许是这般，明姑娘对梁嫔很是依赖忠心，一醒来都没顾上自己，光问梁嫔有没有被她牵连呢。”
看来，她是梁嫔的人。
可梁嫔入后宫做他的侍妾时，杏雪早已香消玉殒多年，宫里也没人知道自己与杏雪的交情，她不可能知道杏雪的长相和喜好，设计出这么一场戏。
那么，真是巧合？
闻人瑕拨弄着墨玉扳指，蹙起的眉心没有丝毫放松。
“没了？”
蔡呈吉讪讪：“暂且只有这些，明姑娘的家乡在江南宁州，派出去查探的人往返还需几日，倒是便能知晓得更详尽些。”
闻人瑕“嗯”了声，没再提问。
蔡呈吉瞧他捧起茶盏喝了口，面色尚可，呈上一本簇新的簿子。
“皇上，何家的事也有结果了。”
“明面上一切都如常，只是前阵子供奉在祠堂的族谱遭鼠蚁，他们寻人重新誊录了一遍，新的族谱里，何姑娘的名字不在上头了。”
闻人瑕的目光陡然冷了。
把茶盏往桌上一放，他伸手按住何家的族谱，拇指顺着厚实的页脚向上，书页一张张从他指腹滑过，哗啦啦地响。
封面硬挺，纸张用的也是上乘的澄纸，一张就够何家早年一个月的花销，可见何家这些年的日子好过。
若不是杏雪，这厚厚一本子人哪配用上这样的纸。
“既如此，这本族谱也不必存在了。”
“上面的人，一个不留。”
闻人瑕轻描淡写地将族谱往地上一推，起身往外走。
他本想找个地方静静心，出了正殿脚步却不由自主往偏殿去。
明瑟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听到水苏请安的声音，立刻醒了，挣扎着想起身。
“免了。”男人的声音淡淡传过来。
明瑟还是趴着行了一礼，额头紧紧贴在被子上，脸蛋半点不露：“皇上万福金安。”
闻人瑕没说话，只看着她乌黑的发顶。
水苏早已默默退下了，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他不开口，明瑟自然也不会吭声，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闻人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你没什么要跟朕说的？”
明瑟知道，他问的是那天隐华阁的事，不过她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谢皇上救命之恩。”
闻人瑕意味不明地嗤了声。
“只有这个？”
明瑟似是又想了想：“谢皇上为奴婢讨回公……”
闻人瑕心情本就不佳，没耐心同她说这些，一把扣住她的软腮，掐断了她后面的话。
他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你知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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