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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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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难怪皇上会亲临慎刑司这样的地方,原来是给这小宫女撑腰来的。
不。
瞧这架势,恐怕她马上就不再是宫女了。
门外,梁嫔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她好不容易求来了皇后的口谕,马不停蹄地赶来捞人,正好就听到了这一句。
这贱种什么时候竟背着自己勾搭上了皇上!
她头重脚轻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史才人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皇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闻人瑕没搭理她,淡漠的一双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两个小太监。
“你们方才说,她与朕是如何私会的?”
两人已经吓傻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栽赃到了皇帝的头上,被这么一问,简直屁滚尿流。
“皇、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说谎的,全都……”小太监的手直直指向史才人:“全都是史才人交代我们一定要这么说的。”
“是啊皇上!其实我们那晚什么都没看见,是史才人说这姑娘晚上出过门,逼着我们栽赃陷害,否则就要把我们乱棍打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求皇上饶命!”
两个小太监把头磕得哐哐响,竹筒倒豆子似的飞快把事情交代了。
史才人这会也明白过来自己捅了个大篓子,腿都吓软了。
“皇上,您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嫔妾没做过这事!”
她狠狠两脚将小太监踢翻:“你们两个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构陷主子,不要命了!快说,是谁派你们来污蔑我的!”
闻人瑕哪会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声道:“蔡呈吉,带他们去坤仪宫。”
后宫事务自有皇后来管,他懒得费这心思,一把抱起明瑟大步离开。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满脸震惊的梁嫔。
她惊诧的目光盯在他怀中那人的身上,挪也挪不开,强撑着行了礼:“皇上万福……”
请安的话还没说完,闻人瑕已经大步越过她乘上了龙撵,连个眼神都没给。
梁嫔脸上火辣辣的疼,难堪得恨不能找个缝儿钻下去,还不得不屈着膝恭送他们离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垂着的眼睛惶恐地乱颤,掩在袖中的手指用力捏成了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也觉不出疼。
明瑟直接被抱回了太极宫。
一路上闻人瑕都没有假手于人,稳稳地将她安置到了床榻上。
他的手脚很轻,还叫人在底下铺上了两层柔软蓬松的云被,没叫她吃半点痛。
太医早就等着了,见这阵仗,愈发慎重小心,仔细将她两只手的脉都把过一遍,又叫医女摸过她的骨头,才敢回话。
“禀皇上,姑娘的伤未及肺腑和骨骼,应无大碍,乃是往日里气血不足兼之忧虑惊惧过度,才致惊厥,只消外敷内养好生调理一阵子,即可康复。”
闻人瑕听完脸色并未转好。
屋里灯火通明,他瞧得更清楚了,趴在榻上的人面色惨白,就算陷入昏迷依然蹙着眉,背上隐隐有还血迹透出。
他吩咐:“用最好的药。”
太医不敢怠慢,从药箱最底下取出一只白瓷瓶交给医女,亲自下去熬药了。
医女净了手上前给明瑟擦药,见闻人瑕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顶着他的目光小心地剪开明瑟身上的衣衫。
粗布的宫装层层揭开,她背上的状况也一点点显露出来,细窄纤薄的背部红肿紫胀,没一块好皮,像块被染坏的布。
闻人瑕不由眉心紧皱。
她太瘦了。
方才抱起来时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现下一看更是细骨伶仃,这样的身体怎么受得住慎刑司棍棒的击打。
干了的血液粘住了里衣和皮肉,饶是医女手脚极轻,依旧叫明瑟疼得瘪了嘴,眼角泪光微闪,像只脆弱无助的可怜小兽。
医女能感觉到身旁的男人周身气息一凛,压得她手都不由自主地发颤。
她战战兢兢地捏起里衣的边角往上掀,闻人瑕突然开口。
“都下去。”
医女如蒙大赦,赶紧把东西放下。
宫人们也尽数退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明瑟感觉到身侧一沉,闻人瑕坐在了榻边。
水声响起,他拧了温热的帕子,一点点润湿血渍,先让衣料与肌肤分离开,才轻轻吹着气,缓慢地将衣料剥离。
他处理地很有耐心,动作比方才的医女还要轻柔,明瑟只感觉到了微微的痒意,就连清理伤口也没叫她吃痛。
药膏敷上,冰冰凉凉的,疼痛立刻消了大半。
明瑟不由感叹,不愧是宫里最好的药。
这样的伤口最忌捂,屋内地龙热烘烘地烧着,暖如春日,闻人瑕就没给她盖被子,只披了层轻软的云纱挡风。
一切做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衣。
用力扯开衣领,胸膛里积压了整晚的憋闷感慢慢散去,他方有心思静静看她。
说起来,这些处理伤口的技巧,也是从杏雪那里学来的。
他那会儿身上大伤小伤就没停过,久而久之熟能生巧。
只是那时候别说这样好的药膏,就是最普通的金疮药粉他们也没有,杏雪总是去找些不知道名字的草嚼碎了给他敷上。
自夺嫡开始,他再也没受过这么多伤,也不用自己料理伤处。
本以为早忘了这些,可事到跟前,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就如同那些往事,从未消失过,只是不曾提起罢了。
记忆里的身影与眼前人恍惚中重叠在了一处,叫闻人瑕目光更沉。
明瑟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他比烙铁还灼人的目光,很是满意。
她故意不应史才人的话,生挨下这顿打,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么。
她就是要勾起皇帝心底最酸楚的记忆,将他对杏雪的歉疚和遗憾,全都转嫁到自己身上。
越是愧疚,才越会想要补偿。
她也不打算睁眼,多昏迷一会儿,才能叫皇帝更心焦。
明瑟放松精神,任由自己睡着。
桌上的烛蜡一滴一滴落下,慢慢淌成了一汪小池,坐在榻边的那道身影久久都没动过。
*
坤仪宫东侧殿的暖阁里,皇后正妆饰齐整地坐在灯下,捧着内务司呈上来的账簿认真翻查,发髻正中金灿灿的五尾凤钗振翅欲飞。
掌事宫女素兰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心疼道:“娘娘您刚应付完史才人,怎的不歇会儿?”
史才人还没进门就又哭又喊的,差点把坤仪宫的顶都掀翻了,素兰到现在脑壳子都嗡嗡响。
皇后没说话,接过药仰头一口喝干:“那边如何?”
素兰知道主子向来说话做事不容置喙,叹了口气,也不再劝,递上了清茶给她漱口。
“那宫女被皇上留在了太极宫,还请了院正张太医亲自照料,看来是要收用了。”
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听说长得很是不错。”
太极宫的人都是见惯了美人的,若是能得他们一句夸,那必定相貌格外出众。
皇后手上不疾不徐地又翻过一页,却是兴致缺缺:“谁的人?”
对她这个后宫之主来说,这宫女长得是圆是方都不要紧,唯有背景需要搞个清楚明白。
素兰办事一向周全,自然也已经查过了:“是梁嫔家里几日前特意通了内务司的关系送进来的。”
“哦?”
皇后嘴角翘了翘:“新人马上要进宫,连她也坐不住了。”
素兰面露讥讽:“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的,狐狸尾巴还不是露出来了。”
“不过,奴婢听说梁嫔知道这事以后,脸色难看得紧,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可要奴婢再叫人盯着?”
“不必,”皇后头也不抬:“日子久了自然见分晓。”
只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宫女,还不至于叫她费这么多心思。
“是。”素兰拿起桌上的银针,将烛心挑得更亮些。
这会儿天色已晚,大多消息不灵通的宫苑还不知道这事,加之皇上也没有赐明瑟位份,太极宫里多上这么一个人,就如同池塘里掉进一颗小石子,并没激起太多的波澜。
可对梁嫔来说就不同了。
翠微宫里静得渗人,翠巧守在漆黑的屋里,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梁嫔披头散发地站在黑暗里,面目狰狞如厉鬼。
“这贱种凭什么,凭什么能这么好命!”
她不是没想过,明瑟这般胆大妄为,肯定想过勾引皇上,可帝王的行踪一向都是机密,就连她都打听不到,皇上也不沉迷女色,她完全没想过明瑟能成功。
梁嫔胸中一团滔天的火气横冲直撞,一巴掌拍在桌上:“我就该早早了结了她!”
本是伏在自己脚下任由自己利用的卑贱工具,却顺着自己爬到了皇上跟前,她恨不得把明瑟生啃了。
她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抠着桌面,用力到指甲都崩断了几根。
翠巧看着都疼,扶着她的手小心地劝:“主子,您注意身子,她那样粗鄙不堪之人,就算耍了手段见到皇上,也不会得宠的。”
怎么不会!
梁嫔在心中嘶吼。
这才进宫几天的工夫,皇上不但去慎刑司给她撑腰,还抱着她回了太极宫,以后还得了?
说不定等天一亮,就会传来皇上晋她为嫔妃的消息。
梁嫔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慌地简直要疯了。
那贱种惯会做戏的,撒娇卖痴一通,哪个男人抵抗得住?
皇上都能为了她亲自进慎刑司那种鬼地方,必定已经被她迷惑了心智,他会给她个什么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