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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世界的玩笑 ...

  •   艾悠推开病房的门时,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影子,有点像是孟连清那个保镖段越,但不知道为什么躲躲藏藏的。

      艾悠也顾不上细看就冲进房间,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一抬头,却见孟连清盘腿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绷带吊在胸口,右手艰难操作着绝地求生,膝盖上还搁着平板,虽然这个角度看不清内容,却能无比清晰地听到那一句“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
      ……还是三倍速播放,艾悠听着都觉得脑仁疼。

      听见动静孟连清连头也不抬,随口吩咐道:“劳驾关一下门,别让他看见我,今天还没梳头洗脸,太丑了。”
      艾悠想起刚才一闪而逝的那道影子,关门的同时问道:“你说的是段越?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但是跑得贼快,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可能是怕你邀请他进来?也对,他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敢见我……我靠我靠我靠,谁在打我?”孟连清猛戳屏幕,吊起来的左手都急得在手机上乱锤,可惜为时已晚,两秒之后她丢开手机,了无生趣地瘫在床上。
      艾悠拉了张凳子坐下,翘起一条腿看着她:“说说吧,什么情况?刚才不是还在电话里说我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怎么我看着你的娱乐活动比我还丰富。”

      平板里的电视剧已经播放到了熹贵妃痛心疾首地说着:“皇上验过,疑心尽可消了吧?”
      孟连清按灭屏幕,过分喧闹的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觉得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于是用胳膊遮着脸,开门见山地解释:“那天出席活动喝太多把段越睡了,一不小心说了句‘我爱你’被系统听见,启动终极惩罚把我电晕了,痉挛的时候又不小心把胳膊搞断了。”

      艾悠撑着额头叹了口气:“明知道系统一直在监视你,还敢酒后乱性,你也真是够心大的……所以你找我来是干嘛?我也没什么能帮你断骨重生的灵药。”
      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润一润冒烟的嗓子。

      “药倒是不用,反正我也快变成植物人了。”孟连清耸耸肩,“话还没说完呢,我晕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昏迷之前听见系统和快穿局总部的秘密了,它们又没法抹除我,所以决定让我永远醒不来。”
      艾悠“噗”的一口水喷出来,目瞪口呆地问:“那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鸡?”

      “所以我不是喊你来了吗?”孟连清一脸淡定地说,“系统惩罚我之后能量耗尽,怎么也得等个一两天才能动手吧。”
      艾悠欲言又止,想安慰两句,又发现受害人哼着小曲好像比自己还开心,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干脆问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孟连清:“按理说吧,我的书变成世界以后应该会发展出自己的轨迹,我创造的主角会老去死去,然后产生独属于这个世界的主角,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一直在我书里的时间轮回。”
      “那你可能要白牺牲了,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艾悠叹了口气,“你写的原著我也看过,结局是徐柔和徐呈星结婚,也就是六年以后,我们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对吧?”

      孟连清点点头:“那你知道快穿局这么做的原理和原因吗?”
      艾悠的眼睛骤然一亮:“你都听到了?”

      孟连清“嗯”了一声:“其实它们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主角的‘情绪’,而悲伤的重量往往超过快乐,所以派了我和白楚楚这样的快穿者,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爱别离、求不得’。
      所有负面情绪都会成为快穿局的养分,其中一部分作为重启世界的燃料,让一切不断地回到原点,当初把我们弄来的时候所说的‘快穿’,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艾悠忽然想起杨小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快穿局要这么做,但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很痛苦。
      ——原来真相不过如此,不过是一个赌徒的把戏。这个初生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是赌桌上的筹码,快穿局则是张开大嘴贪得无厌的恶兽,在黑暗中戏谑地注视着木偶们的挣扎。

      “之所以选中这里,或许是因为刚刚诞生的世界还比较脆弱?他们从原著下手引导主角,主角团徐家没落后可能导致世界崩塌,这样他们只需要重启而不用破坏,又省下了能量支出……这几句是我乱猜的。”孟连清的语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快,忽然戛然而止,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艾悠心里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猛地站起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事吧?”

      “居然这么快就来了。”孟连清喃喃一句,逐渐涣散的瞳孔看过来,嗓音有种怪异的低哑,“艾悠,这是我的世界……别让它变成别人戏台上的笑话。”
      艾悠用力点头:“好,你自己保重,等我们毁灭快穿局的那天,记得爬起来上号,我用野王带你飞啊。”

      “行。”孟连清又看了艾悠两眼,好像始终有点嫌弃她那外来的灵魂,还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有点难看,所以闭上了眼睛叮嘱最后一句,“告诉段越好好健身,少学人抽烟喝酒,等我睡醒那天他的身材要是比现在差,我就不要他了。”
      艾悠替她掖了掖被子:“放心吧,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不知道是不是孟连清逐渐微弱的呼吸触发了警报,床头的护士铃忽然叮当作响,门外有纷乱的脚步传来,有护士急促的呼声,也有一个男人紧张又茫然地询问:“她怎么了?她不会有事吧?您好,您好……可以告诉我她的情况吗?”
      病房的门被打开,护士将孟连清推进了检查室,段越和艾悠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直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女人沉睡的脸庞。

      走廊里,长久的沉默之后,段越哑着嗓子问道:“她这趟进去会怎么样?”
      艾悠低声回答:“植物人。”

      段越闭了闭眼,似乎有某种强烈的愤怒在一瞬间爆发,艾悠心惊肉跳,差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为孟姐的消息挨一顿揍,然而下一秒男人的气息又归于平静,只是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神情麻木。
      艾悠咽了咽口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孟连清临睡前说的那句话转达给他。

      “我知道了。”段越听后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谢谢。”
      艾悠试探性地问道:“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虽然我和孟姐不算太熟,但倾听还是可以的。”听悲惨故事这活她可做了不止一次了。

      段越看上去有满腹心事,却出乎意料地摇头:“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
      艾悠摸摸鼻子,对此表示怀疑:“她喜欢整个世界,大概只有我在她眼里是比较多余的存在吧。”

      段越却说:“不一样的,她对所有人都很疏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感觉亲近又陌生,唯独对你和我不太一样。”
      段越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一会,沉稳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点好奇:“你知道的东西好像比我多,你觉得在她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艾悠捏着下巴思考了半分钟,然后谨慎地措辞:“大概是,意外发掘的宝藏?”
      这世界由她而始,孟连清熟悉每一个风姿闪耀的主角,所以你的存在,也许是她出乎意料的惊喜吧?

      “……谢谢。”段越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接着他从长凳上起身走到检查室门边,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却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艾悠等了一会没有后文,于是小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段越“嗯”了一声:“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找我,华天公司的人可以随意支配。”
      艾悠一愣,居然是国内最大的保镖公司。
      不过也对,孟连清喜欢的人,想来也不会平凡。

      谢过他的好意之后艾悠走出医院,在脑海中把系统揪了出来:【说说吧,快穿局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了,你们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系统本来就是个大漏勺,难得保守住那么一丁点秘密还被孟连清挖了出来,蔫头耷脑地交代:【宿主别生气,我也是上次回总部才知道的消息,其实主系统早就察觉到这个世界不对劲,和您签订合约是想尝试挽回,但也没抱多大希望啦,关键还是想借你的眼睛证实猜测】

      艾悠皮笑肉不笑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像个猴一样跳来跳去,你挺得意是吗?】
      系统急得芯片发烧,说话都有点烫嘴:【不不不不,我是、因为总部交代,不管快穿局在做什么,惩处他们都是联盟护卫队的事情,我们既然没资格动手,倒不如瞒着你,这样心里还能舒服一些】

      艾悠眯起眼睛:【所以呢?护卫队什么时候能来?】
      以系统的计算速度只需要零点零一秒就能得出结论,然而一直等到艾悠坐上了车回到滑雪场,快要和王曼曼三人汇合的时候,系统才弱弱地出声:【按照光年计算,应该要等到这次轮回结束了】

      艾悠想了想说:【那也可以啊,下次我什么都知道,一定从一开始就对舟舟好一点……嫩烤小羊排和王姨做的糕点都让给他吃,然后早早联系杨数给他花钱,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快穿局,等到那个护卫队来审判】
      系统的电子音抖了抖:【理论上是可以的,问题是初生的世界禁不起快穿局这样折腾,不出意外这就是最后一次循环了,如果这次来不及阻止……五年以后故事结局那天,这个小世界就、就该彻底消失了】

      艾悠忽然被雪地下的石头绊倒,脸朝下埋在积雪里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王曼曼刚和她招了招手,再一看人已经栽进了雪里不见踪影,吓得连滚带爬跑过来,心惊胆战地喊道:“艾悠,艾悠?你怎么了?需不需要打120?”

      艾悠撑着地面坐起来,吐出嘴里的一口雪水,神色复杂地说:“没事,我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这世界也真是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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