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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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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秉明不可能很快处理掉你,所以我直接跳到了他狗急跳墙的第二步——处理人质。”秦觅声音又低又迅速,“我提前把那个副局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在钟秉明来这里之前。”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他笑笑:“我跟着你来的。”顿了顿又说:“但即使不跟着你,我也知道会是这里。”
他双眼很亮,这样近距离地望过来时,眼睛里倒映着火光,竟像是很温暖的样子:“那些记忆你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
连奕沉默,他知道秦觅说的“记忆”是什么。
——其实他们两个小时候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地差。
小时候两人都长得眉清目秀,是在人群里能被一眼相中的小孩。小孩子都免不了被漂亮的事物吸引,又因为出身孤儿院,大多数小伙伴都长得歪瓜裂枣,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了最好的玩伴,另外附带了一个女孩子里面最漂亮的李月宁。
他们的友情一直到钟秉明提出陪他们玩捉迷藏那天为止。
孩子们嘻嘻哈哈,他们三个照例玩在一起,一同躲在了这间储物间里。小月宁蹲进床底,小连奕和小秦觅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地一起挤进了狭小的柜子。
钟秉明走进来关上门时,他还在和秦觅动来动去地互相招惹,从柜子的缝隙里看到李月宁被从床底拉出来按到床上,这才闭上嘴,生怕被找到。
然而找到了小月宁的钟秉明没有继续寻找下一个孩子,而是在三个人茫然的目光里露出那种油腻的笑容,然后脱掉了裤子,像一头野兽那样伏了上去。
连奕的眼睛惊骇地睁大,被压住的小月宁叫得很惨,后来被胡乱捂住了嘴巴。女童断断续续的哭叫被阻隔在这一方窄小的储物间内,清晰地传到了柜子里的秦觅和连奕耳中。
连奕在男人粗重的喘息中,见识到了人生里最初的罪恶。透过柜子的缝隙,他看见小月宁脸上全是泪水,竭力朝柜子的方向伸出手臂。细嫩的指尖哆哆嗦嗦的,像是溺水的人最后一次向外界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
她无声地望着柜子里的两双眼睛。
连奕要冲出去救她,是秦觅捂住了他的口鼻,限制了他的手脚。比他大一岁的秦觅压抑住喉间的声音,把自己的手指塞进身前小伙伴紧咬的嘴巴,任他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臂,手指鲜血淋漓。
他知道连奕不能出去,如果出去了,出事的会不止李月宁一个。
那天连奕的嘴巴里都是破口,秦觅的手指缠了好几个星期的绷带,李月宁则骤然沉默,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渐渐疏远了连奕和秦觅两人。连奕从此也不再和秦觅来往,并在青春期到来之后更加厌恶对方时不时的调戏。
他想,这个人轻佻的背后,是个懦夫。
十一岁那年他第一次和钟秉明打架,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他知道钟秉明看他的眼神和那天看李月宁的眼神无比相似,感到无比恶心,于是拼命反抗。他咬断了钟秉明右手的一根肌腱,钟秉明踢断了他的两根肋骨,并且伴有内脏的软组织挫伤。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后来有人打了110和120,他被送进了急诊室。那是钟秉明第一次进局子,尽管最后用酒后伤人这样的由头轻飘飘揭过去了。
那之后钟秉明严查是谁报的警,最后也没查出个结果,也就不了了之。连奕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回来后性格越发阴郁。十五岁那年,在一次公益的心理健康检查中,被鉴定患有躁郁症,从此断断续续地吃着药。
一直到如今。
“如果我告诉你,在你十一岁那年报警的是我,你信不信?”秦觅不住咳嗽,却仍然难改本性,笑得又狂又漫不经心。
连奕沉默片刻:“你别说话了。”
“我比你还早注意到钟秉明那老狗和上面的勾结,并且找到的证据不比你少。我筹划了很久,打算用更好的方式解决掉这些事,而不是做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奕怔住了。
秦觅:“我一直注意着公安局的人事调动,知道这两个月几个副局长要争一个正位,已经写好了举报信,要投递给姓徐的对家那里去。就算要用暴力解决,那也是我动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刚成年的小毛孩子。”
周围的哭声渐渐减弱,高压水枪的轰鸣声已经响起,火势迅速小了下去。他们两人站在这里,像是已经无视了大火。
“白天的时候我想阻止你,但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在处理该烧掉的衣服。”秦觅掐了掐连奕的脸,还顺带着捏一捏,这个动作他已经好几年没成功实现过,“我只好做了点手脚,转移开警察的目光。”
连奕的心骤然慌张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警察认为绑架的人是我,你看。”秦觅说着,向周围看了看,果然已经有好几个警察看着他们,那些目光更多是落在秦觅身上,“你现在是安全的,连奕。”
一群警察从关着门的保安室床底挖出了昏过去的徐副局长,大呼小叫地朝林令报告。徐夫人的哭叫压过了孩子们惊恐的哭声,秦觅背对着他们,向连奕笑了:“现在你是无辜的,你做的事由我承担,算是给小时候一个交代。”
可是那时候的秦觅并不是单纯的胆小怕事,尽管连奕痛恨他,却仍然明白他做的是对的。连奕气血上涌:“我不要这样,你不能……”
“连奕,”秦觅环住他的肩膀,叫了他的名字,“你好好治病,活得好一点。”与此同时,他的手伸进连奕的口袋,悄悄摸走了那张给徐夫人打过电话的电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