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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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奕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过走廊，从另一侧楼梯下到一楼，脑子迅速运转着。
钟秉明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他已经报警的事实，如果不是因为警察的到来，他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在时间已经不够他“清理门户”的情况下，他一定会狗急跳墙，提前把徐副局长处理掉。
酒池肉林里的一丘之貉，在风暴来临前谁都不愿意做被舍弃的那个。
他虽然是绑架的实施者，但完全没有亲自动手“审判”那个胖子的心思。尤其是他来到楼梯口，看到楼梯尽头的白衣女孩的一瞬间。
他在那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
李月宁慢慢转过身来，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又红又肿。如果是往日，连奕不可能不心疼，但此时他只觉得无边的荒谬和悲伤。
李月宁朝他走了一步，站在了楼梯口的正中间。
连奕声音低哑：“我没有想到你是自愿的。”
“你觉得我疯了是不是？”李月宁轻声说，“我蒙受了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现在却背叛了你。”
连奕脸上还有白天的时候被秦觅揍出来的伤口，李月宁望着他，忽然笑了笑：“连奕，我是疯子，但你也是个傻子，永远看不准人。”
“……”他往前走，“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你让开。”
李月宁：“不行，拦住你是我的任务。”
“你拦得住么？”连奕反问她，看到女孩脸上忽然出现的笑容，不禁皱起了眉，“月宁，你现在还是个受害者。不要……”
“我早就不是受害者了，”她打断连奕的话，亮出背在身后的右手臂，手心里赫然握着一把冷意森森的消防斧，“我是共犯。”
五分钟后，林令刚下达冲进孤儿院之后的警力部署，对讲机里突然传来高处狙击手的声音：“林队，孤儿院里在冒烟，一楼亮起明火。”
林令：“！”
他头都大了，当机立断地下令：“直接暴力破门，冲进去！务必确保里面孩子的安全！”
孤儿院的一层是教室和储物间，放满了木质课桌椅以及换季被褥、衣物等。宋德华扔掉空汽油桶，看向钟秉明，对方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下神情难辨。他开口问道：“老板，接下来我们怎么逃出去？”
“从后门走。”钟秉明很快地皱了皱眉，没有去看瞬间扑天的火势，低声对宋德华说，“德华，这件事一直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想牵连你。趁着火还没烧大，你先走，我得回去销毁一些东西。”
宋德华看了他片刻，就觉得自己确实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于是点头：“好。”
他拔腿就走。钟秉明抬起眼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回去销毁一些东西”，而是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宋德华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门。孤儿院背靠荒山，没有照明灯，外面一片黑黢黢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闪身出去，没跑出几步，就被几双力气巨大的手牢牢摁住了肩头，随即一双扫堂腿猛地将他撂倒，被七手八脚地压在了地上。
宋德华惊得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李招使劲抓住他的手，干脆利落地扣上手铐：“瓮中捉到一只鳖！”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后门突然再次轻轻一动，一个猫着腰的黑影闪了出来，贴着墙根溜了出去。一名带着夜视镜的警员往左走了一步，刚好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这是干嘛去？”
钟秉明一见败露，直起身子就要跑。李招从腰间抽出第二副手铐，直接朝他甩了过去，沉甸甸的金属正砸在脑门上，钟秉明一阵晕眩，手脚顿时脱了力，被从后一脚踹倒，拷上了手铐。
李月宁喘着气，被连奕按在墙角，消防斧已经被夺了过去。
她垂下眼，望着连奕手臂上的一大块血迹，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灼热的空气取代了凉爽的夜风，直直地扑向她的脸，看起来再也不漂亮了。
连奕放开她，捂着手臂后退，一脚踢飞了消防斧，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月宁靠着墙，慢慢滑倒在地。她凝望着连奕的背影，想到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觉得可惜——这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了。
如果她向往的是那样意气的、青涩的美好，她会毫不犹豫地扑向他，可是从八岁那年，她在连奕亲眼目睹之下第一次被钟秉明欺辱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身在深渊。她是泥沼里的牺牲，不配向岸上的人伸出求救的双手。最初的愤恨和悲怆已经被麻木和罪恶的快乐所取代，她有时望着连奕顶撞钟秉明，甚至感到厌恶。
她叫月宁，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多么美好的意思，如果身子一直是干干净净的，她从来不介意做一个心也干干净净的佼人。
如果……
意识似乎随着以眼角滑下的泪痕一起慢慢在大火里蒸发，视线里的连奕已经不见了。
她滑进了真正的深渊。
连奕脸色惨白，一路避开火舌，拉响了保安室里的警报。高亢持久的警报声响起，还睡着的孩子们迷迷糊糊地被吵醒，很快发现了楼下的火势，孤儿院瞬间陷入了骚乱。
连奕站在院子里大声吼道：“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全部走右侧楼梯！全部下来！”
他的吼声伴随着孩子们的哭声，在警察破开大门的瞬间涌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孤儿院。新鲜空气猛地灌入，火势瞬间拔高。林令脸色铁青，大步走进去：“先救火，确保无关人员安全！指挥车里留守的同志，马上呼叫火警和消防部门！”
他目光落在院子中间那个清瘦的少年身上，对方正好回头。两人目光对上，林令瞬间认出了他：“连奕。”
“是我干的。”他平静地承认，眼里有血丝，“但求你们，先把所有孩子救出来。”
他似乎怕林令犹豫，等不及对方反应，跑向了那个大门紧闭的储物室，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那个人在里……”
一个温热的身体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朝他倒了下来，连奕下意识托住了，下一刻惊异道：“秦觅？”
他们关系一直不好，更何况白天刚打过一架。连奕推了他一把，要把他搡开，秦觅却扒在他肩上不肯离开。密闭的房间里浓烟滚滚，他剧烈地呛咳，稍微平复一点之后，附在连奕耳边说：“里面只有我，没有你的人质。”
连奕霍然睁大眼：“你……”
“想说我为什么知道？”秦觅嗓子很哑，“你当我去天台干什么，找不痛快吗？”
“连奕，你想什么、做什么，我一直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