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想死》槐序初

3、chapter3

　　【他是匍匐于神像下的走狗，这次有声音呼唤着去往无人地。】

　　谢桉承认自己是故意为之，他就是故意的，人都是趋于被爱的生物，哪怕只是一丝火苗都要抓住。
　　队长出奇的冷静，他轻轻撩开衣服袖子，如他所想。
　　青紫的一块又一块，如同经历风雨的未干透墨水画。
　　“谢桉，我问你个事，你不要隐瞒。”
　　陆炽见到这憋不住心里那团火。
　　椅子上的人迷茫的眨了眨眼，但也没有表现出不愿意。
　　“你的父母，是不是有家暴倾向？”
　　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有暴力倾向的潜在危险分子，可孩子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家丑不外扬。
　　“他们，关系不好而已。”
　　这是一句他自己都认为可笑的遮羞布，早知道坦荡承认点。
　　谢桉看不出情绪起伏，好像经历这一切的不是他。
　　又或许，是对现实的妥协。
　　李伟不忍的抿了抿唇，这次他站在的不是公职人员的身份，而是一位父亲的角度。
　　人越老心越软。
　　陆炽没有选择开口一句话，更多的是自己没有给予这个机会，他想要说几句暖心安慰的话。
　　却好像…
　　都感觉冷冰冰的。
　　尤其是对上谢桉眼眸的时候，他就像犯了错的小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好像，只能做到握紧拳头。
　　“那麻烦了，谢谢你们。”
　　谢桉转身鞠了个躬，跑出了消防局，与那日跑出派出所一般。
　　可是这次有人跟了上去，他拦住了他。
　　“我送你回去吧，这边挺远的。”
　　陆炽有些腼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向一旁。
　　他看街边那电视机里放过，男女主经常这样，起初他还不明白，告诉女生方向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送她呢？
　　现在才知道，那是打心底的不放心和那想要多聊几句的想法。
　　谢桉踢走了一颗小石子，“嗯…”
　　二人慢悠悠的走着，说是回家倒不如说是闲逛，消防局离小镇有段距离，这段路上没有什么房子只有一些赶场的农村人。
　　时不时闪过的汽车鸣笛声倒没有让气氛过于沉寂，陆炽长年的训练，身行端正，无论什么时刻都会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偷偷瞄了瞄矮自己一个头的少年，总觉得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他们只欺负你吗？”话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过于敏感了。
　　刚想补救一下，谢桉无所谓的抬头，看着灰蓝灰蓝的天，缓缓开口：“是啊，因为我是扫把星，要自己飞出世界，给他们留下满天粉尘的噩魔。”
　　少年的尾音故意拖长，像轻飘飘的羽毛扫过心尖，被藏着的钩子划开几个大刀口。
　　陆炽又觉得自己犯错了。
　　“如果求救让你觉得更加孤立无援，那只有绝地逢生。”
　　这句话文绉绉的。
　　会不会显得自己无情许多。
　　“沼泽不一定是困境，草地不一定是自由。”
　　他没有可以求助的人物和机会，也没有绝境中开花的决心。
　　他只想随风逐流，不争不抢。
　　谢桉想自己真恶心，无能为力却又想改变，就像被裹在蜘蛛网里的食物，想要挣脱束缚，却只是徒劳，只能眼睁睁面对恐惧。
　　“那你平常都是几点下课？”
　　这个问题出乎二人的意料。
　　“六点多，我没钱上晚自习。”
　　陆炽脚步一顿，说的话没有锋芒却都是坚定：“以后，我来接你放学，送你回家。”
　　“我保护你，请相信我。”
　　大人，不只会喜欢骗小孩。
　　谢桉瞳孔微颤，眼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前方升起来的浓烟象征路的尽头，又是熟悉的小县城。
　　“谢谢你，今天我不想死。”
　　他笑了，不如之前那般勉强，真诚又热烈。
　　那人站在原地看谢桉消失在那篇朦胧里，喉咙如心一般发热。
　　他抽出手机向自己的队长说了这些。
　　从今天起，又是一份使命。
　　以前的陆炽是想保卫国家保卫人民，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只想保护远处的少年。
　　二十九年都未曾有过的感情竟在这把年纪发芽，着实有些搞笑。
　　反正他都没有亲人了，多一份活下去的愿望也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晚上九点多，他拨通了那串号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多和他说说话，这样就好。
　　对面沉静了一段时间，才接通。
　　入耳的不是谢桉那好听的嗓音，是一个中年男人嘶吼的声音，还能想象得到中年人面红耳赤，嘴里吐出浑浊的酒气。
　　“老子这么多年养你，你他妈怎么跟我顶嘴，你就和你妈一个样，没有心的贱人！”
　　“谢程，你他妈骂人还不忘带我一个啊…”
　　急促的喘气声和重重的关门声才让这些难以入耳的声音弱下来。
　　陆炽心头一紧，等对方平静下来才开口。
　　“你怎么样了？”
　　“没事，挨了一棍子，比之前下手轻多了。”
　　谢桉强忍着痛说，实际上额头的鲜血正在不断流出，温热的血液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迟早离开这个破地方，一定会的。
　　“真的没事吗？”
　　“真的，你放心吧。”他起身来到镜子面前，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检查伤口的大小。
　　下手真他妈狠。
　　红色与惨白，在他身上反倒没有那么瘆人，更多的是让人觉得难受。
　　陆炽还是不放心想继续追问下去。
　　“好了啊，我挂了，我困了。”
　　匆忙挂断电话后失力的坐下，手臂上的一些细小伤口与刚才那一下让他整个人身处黑暗。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今天回来的时候。浓郁的酒精味就让他不安。
　　自己那混账爹拍着黑屏的电视，嘴里蹦出几句脏话，他没心情听他发脾气。
　　“喂，你在学校学了那么久，给老子修一下。”
　　“我不学这个。”
　　这五个字不知怎么的就惹着那位大爷。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酒瓶就滚到他脚边。
　　“早知道不送你读书了，出去多赚点酒钱给老子多好。”
　　“那我也没见你养过我啊，那点学费还是学校看我成绩好才给我免了的。”
　　然后就这样，吵起来了。
　　说实话都有错了。
　　他背靠着墙壁，月光透过那只剩框架的窗户照进他的眼里。
　　明明有光，可什么也看不清。
　　陆炽不安的握紧手机，宿舍外的月亮，反而让他更加心慌。
　　明明有光，可总是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