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想死》槐序初

2、chapter2

　　【下雨的黑夜照进了光亮，是机械的。】

　　派出所内，谢桉挺着脊梁，头却耷拉着去数有多少个人走过。
　　“麻烦你通知下这个孩子的父母，跳楼结果最后他父母都没来。”
　　陆炽有些无奈。
　　那位警察敷衍的应和几句，这孩子他还不熟？
　　那混账爹每次犯事都是他来接的。
　　“谢桉，你父母叫什么？”
　　眼前的人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愿意开口。
　　陆炽也不知该怎么办，他也没带过孩子。
　　“那下次有危险，就来找警察叔叔或者打110，老师应该都讲过吧。”
　　他从记忆里摸索着哄幼儿园小朋友的画面，那是一次消防知识宣传…
　　“可以来找你吗？”
　　“当然。”
　　随时都可以。
　　“陆炽，谢谢你。”
　　谢桉弯了眉眼，他想，随风而去的自由代价是重来的机会。
　　幸好，幸好…
　　陆炽楞了一瞬，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救人是我的使命。”
　　“不，是谢谢你当我的朋友。”
　　什么意思？
　　陆炽抬起的脚步被老警察一句话抗住。
　　“他那爹管都不管他，他妈也膈应他。我看其他二中的孩子都没人搭理他。”
　　回去的路程上，陆炽依旧抽不出一丝魂来做总结。
　　李伟见他愁眉苦脸的，搭话试图开导：“那孩子咋样了？他爹妈呢？为啥跳楼啊。”
　　“我怎么知道。”
　　“不是你凶我干嘛啊？我也是个脆弱的青年发。”
　　陆炽的手用力的捏着消防服，在忍耐这个人的不定期发疯。
　　“我不知道，我没那个闲心去看别人的伤心故事。”
　　李伟不满的撇了撇嘴，刺耳的电话铃响起。
　　“喂？媳妇儿，马上回去了。”
　　“小宝咋样啊？烧退了就好…今天我们碰见个要跳楼的。”
　　“对啊，工资什么的…等几天吧。”
　　陆炽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他想有个家真好。

　　法律上所说的家，成为谢桉必须履行的义务，可这是个无法无天充斥着烟酒糜肉的浑浊地方。
　　他去了小公园，十几位大妈大爷跳着广场舞，黑色红色与傍晚的橙色交织，这是罕见静谧。
　　要是今天回去，又要挨一顿打骂，他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今天的自杀事件没办妥，应该戴个头套再死，就不会总有人回头看他，又或者光明正大的对他说教。

　　“你是谢桉吗？怎么你爹又去喝酒了，你妈又去找其他男人了？”
　　谢桉头也没抬：“哦，所以呢。”
　　那人有些不满谢桉的反应，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大爷大妈制止了。
　　“现在小娃娃嘴巴好难听。”
　　“就是就是，不晓得他爸妈咋教的。”
　　谢桉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朝山坡坡上跑去。
　　月亮与少年，在黑夜里成为彼此的勇士与盾牌。
　　他站在高地上，不停踢着一些小石子，以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想要一颗陨石将这个地方砸掉，最好在这里围个屏障，避免伤及无辜。
　　“算了…祝自己又活了一天吧。”
　　谢桉随便拿了几个石头堆在一起当做是蛋糕，一些杂草就是蜡烛。
　　他自暴自弃的唱着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
　　他又想死了。
　　从这跳下去，这一下就没有人会救他，可能再次发现他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准备，起跳。
　　“嘟——”
　　踏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陆炽。
　　“喂，那个今天听你说，是你的生日。祝你17岁生日快乐，谢桉。”
　　他哭了，被人打他没有哭，被人污蔑他也没有哭，可是这一句生日快乐，等了太久了。
　　幻想过无数次有人能对他说，非得在他准备死的时候来。
　　太讨厌了。
　　自己可真是讨人厌。
　　电话那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只不过是想起来这件事，怎么还哭了呢？
　　“那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掉眼泪。”
　　这句话陆炽从小记到现在。
　　可谢桉哭的更凶了，陆炽也没嫌吵闹挂断电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因为这哭的让人一听就心疼。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哭声才悠悠停住。
　　谢桉抱着手机，想说点什么，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不是，没有人和你…”
　　陆炽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有些不理解，自己听了一个人哭了几分钟。
　　不过这个叫谢桉的小孩…他倒是记住了。
　　再次见到他是一个星期以后，那天他们几个难得约着去下馆子。
　　陆炽本来是想出来抽根烟，抬头正好看见小巷子里的谢桉。
　　抬起眸子的时候，仿佛一枚子弹毫无防备的穿过眉心，没有痛苦，只有出神。
　　身体快过脑子，他掐灭烟朝这边跑去。
　　谢桉整个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殴打造成的耳鸣让他头疼。
　　他的头被狠狠的砸在墙上，是谁来着？
　　“喂！你们几个叫什么，老师没教过你们要和平与同学相处吗？”
　　陆炽一把推开那几个人，将谢桉紧紧护在怀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露出獠牙。
　　“关你什么事啊。”
　　“谁叫他一天到晚摆着那张臭脸，就是欠打！”
　　“你最好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几个人仗着数量多，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可以跟我硬碰硬。”
　　陆炽站起来的那一刻，几人都慌了神，不因为什么，单纯年龄体格差异。
　　“陆炽，你干嘛呢！”
　　队里其他人察觉不对跟着跑了过来。
　　陆炽闷声：“这群小孩要打我。”
　　“你们父母呢？没有的话，我就让警察来管管你们。”
　　那几个施暴者见情形不对转身就跑了。
　　李伟看了一眼陆炽怀里的人，觉得有点眼熟，“哎我去，这不是那天跳楼那谁吗？”
　　“嗯……”
　　“算了算了，带回队里先处理下伤口吧。”
　　几人饭没吃成到还没有生气，反而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谢桉身上。
　　被人抱在怀里跟抱了只猫崽儿一样。
　　谢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人围在他身前，他有些受惊，手不安的抓了抓衣服。
　　这是陆炽的味道。
　　那这里，就是消防局吗？
　　“队长！陆炽！这小娃娃醒了。”
　　李伟大吼一声把人吓得够呛。
　　陆炽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怎么样，还疼吗？”
　　有很多问题，杂七杂八问了一大堆。
　　谢桉只是重复之前的样子，点头摇头。
　　“那就好，之前是不是说过受欺负要去找警察。”
　　“离派出所远，他们人多。我躲不过。”
　　“那你不会打回去吗？”
　　“可我就是因为打回去了，被他们一起打的，人多，我打不过。”
　　陆炽头疼，其他几人围观这场闹剧。
　　队长走了过来，轻轻抚摸着谢桉的头，“算了。再有下次，直接说，我叔叔是消防局的。”
　　“哦，可我没有叔叔。”
　　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陆炽身上，“我当你叔叔行吗？”
　　“你站出去，更像我哥哥。”
　　“那就哥哥。我还巴不得呢。”
　　谢桉看着这一幕，很陌生，好温暖。
　　陆炽也摸了摸他的头，真的像是在摸一只猫儿。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第二个家了。”
　　谢桉垂了眼帘，小声问道
　　“什么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