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敌贴贴了》野良舟

24、十二律（四）

　　第二十四章

　　听到幼青的声音，陈洗砚有些吃惊，赶忙将独木舟固定住，确保木舟不会随水飘走后，才淌水踩着几块海里的石头来到她身边。

　　他抓住鸳鸯浮石上一块凸起的地方，固定住身形，朝着水牢所在的洞穴中望去。

　　洞穴之中全是黑魆魆的一片，借着外面大盛的日光，他也看不清楚里面的场景，只是偶尔能看到一点绿莹莹的光在闪动。

　　陈洗砚叹了口气，道：“你也许是看错了吧，青鸟说不定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啦。”

　　他突然闭上嘴不说话了，洞穴之中传出一声清越的鸟鸣，如黄钟大吕一般庄严震撼——那是代表春天的青鸟的鸣叫声。

　　幼青惊喜地抓住他的手，道：“你快看看，那可不就是青鸟吗？”

　　她一时激动，也没管身前之人是陈洗砚，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上还沾着略带腥气的海水，陈洗砚只觉得手心黏糊糊的，但是，他却没有立刻移开手。

　　青鸟拖着散发着玉石光泽的尾羽停在水牢门口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歪着头打量着门口的二人，在它转头的时候，幼青才发现青鸟的一只翅膀耷拉在身侧，好像是受伤了。

　　或许是看到了来人不够善意的眼神，那只青鸟缩紧了瞳孔，发出一声愤怒的鸣叫，朝着水牢深处缓缓退去，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幼青皱了皱眉，道：“糟糕，快追！”

　　说完她立刻利落地在鸳鸯浮石上踏了一脚，向着水牢两侧的山壁跃过去，稳稳落在通往水牢深处的一段铁索上。

　　铁索将水牢的上层蓄水池和鸳鸯浮石固定在一起，它们日夜受到海水涨落的影响，已经生出了无数的锈斑，人站在上面会感到难以平衡身躯。

　　幼青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她张开了双臂，转过身朝着陈洗砚道：“你也来呀！”

　　陈洗砚站在鸳鸯浮石上，只看见有一个人在黑暗中向自己展开双臂，一双微呈碧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

　　他将自己的折蝉剑系得紧了一些，也借力朝着那段露在水面上的铁索上跃去，铁索一荡，溅起许多水花来。

　　幼青有些恼怒地挡住了自己的脸——看来那水花还是溅到了她的脸上。

　　洞穴中难以视物，陈洗砚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朝着洞穴深处扔去，两人都逐渐能看清四周的环境了。

　　这座水牢借助了无方崖的地势，从洞穴中将崖壁挖开，让海水自然地流入洞穴之中，成为关押各种异兽的独特之地。

　　四周的石柱上结满了苔绿，幼青和陈洗砚慢慢走向水牢深处，他们头上生锈的铁链正在不停滴着水，水滴砸在石板上，越发显得这座有些历史的牢狱幽深恐怖起来。

　　石壁上布满了生着硬壳的褐色毒虫，二人不敢靠近，只敢在牵引于水上的铁索上行走，即便如此，趴在水面上的毒虫还是会叮咬二人的腿。

　　幼青实在有些忍不了了，弯下腰刚想用青屏剑挑掉粘在腿上的褐色毒虫，又觉得有些折辱青屏剑了，于是开始左右为难起来。

　　陈洗砚见状，毫不在乎地用自己的折蝉剑将她腿上的毒虫刺死了，微笑道：“你倒这么放不下，怕折辱了自己的剑。我就不担心这种问题了，折蝉剑上面的蝉形，本来就因为我断折过一次啊。”

　　折蝉剑是他身为凡人时的佩剑，飞升之时春神言道折蝉剑戾气太重，留在凡间会成为祸害，于是陈洗砚就继续使用它了。

　　刚才那个火折子已经熄灭了，幼青正打算再点一个火折子的时候，突然看见水面上浮着一片青黛色的羽毛，她正要去碰那一片羽毛时，水中突然站起一个大物来。

　　青鸟脖上深浅不一的翎毛都被水沾湿了，它庞大的身躯将平静的水面全部摇碎了，幼青一时间在铁索上站立不稳，跌到了水里。

　　陈洗砚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想要将她从水中拉上来。

　　湿衣服在幼青身上糊成一团，她轻咳了几声，却没有立马上岸，而是抓住了浸在水里生锈的铁索，朝着那只青鸟靠近。

　　水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幼青睁大了眼睛，才勉强看到那条生锈的铁链深深勒进了青鸟一只朱红色的脚蹼中。

　　她皱了皱眉，握紧了水面上的铁索，屏气向水中的青鸟游去。一见到她靠近，青鸟立刻死命挣扎起来，

　　它的羽毛沾水后变得沉重，幼青受到它击打的力道是实在不亚于被巨石击中之力，当下感到自己像是被活埋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刚才的青鸟也许是被铁索困住了，经过幼青这么一折腾，它倒是恢复了自由身，在水里挣扎着用朱红色的喙咬住铁链，拖着自己的身子向岸边游去。

　　幼青的嘴角沁出了一丝血，血液很快就化在涌动的潮水里了，陈洗砚却没有像她一样随意，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水里拖了出来，用带着责备意味的语气道：“你流血了！要是你被青鸟伤到了我可就丢了一个得力助手了！”

　　他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一颗心还是止不住地突突跳着。

　　幼青的双肩被他捏得有点痛，她叹了一口气，拍掉了对方的双手，道：“你做什么？青鸟都要跑掉了，我不动难道等着你去抓它吗？你手上的那块冰花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知道陈洗砚手上结的冰花会使他痛苦万分，因此格外关心着，只希望能早点制出《虹映天藏机曲》。

　　陈洗砚手上的冰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不提自己的痛苦，幼青也发现了。

　　他们说话之间，那只受伤的青鸟已经登上了岸，往水牢深处溜去了，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

　　“快追！它受伤了，跑不远！”幼青后知后觉，大声地说道。她足尖在铁索上轻点几下，朝着水牢深处奔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陈洗砚苦笑了一下，连忙也提剑跟了上去。

　　水牢上层冻住的冰块已经融化了不少了，在原来石砖组成的地面上积了一层水，本来这里难见阳光已经湿滑无比，现在更是不利于行走了。

　　幼青等着陈洗砚来到自己身边，正要往水中迈步子时，只见他突然抽出折蝉剑挡在自己身前，阻住了她的去路，于是不解地问道：“怎么......”

　　陈洗砚摆摆手，低头在一旁堆着的控制异兽的刑具中找出了一块瓦片，朝着那片被水淹没的石砖上扔去。

　　没想到，在瓦片刚刚沉没进水中时，突然四周的墙壁上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十个龙头排布在两边的墙壁上，对着那片黑水张开了嘴。

　　一阵箭雨朝着黑水激射而出，每一支剑破空之声都十分强劲，便是有十个幼青也要被戳成筛子了。

　　箭支还有朝他们所站之处扫射的意思，幼青反应极快，伸出右手，带着陈洗砚扑向地上。

　　饶是如此，一支快箭还是射在他们二人中间，将两个人的衣服都刺破了，幼青于是将身子伏得更低，将自己和陈洗砚都埋在了那海水之中。

　　陈洗砚感到有些难以呼吸，不但是因为身上压了幼青这么一个人，而且对方身上的兰草香气不断钻入自己的鼻中——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让自己的浊气污了这道香气。

　　箭雨还未停歇之时，一排银针又冲着他们而来，其中一根擦着幼青的眼睫飞过去，她清楚地看到针尖那一抹淬毒才会显现出来的黑色。

　　银针无法插|进坚硬的石板地中，落到地上又朝着两边而去，陈洗砚翻身带着幼青在地上滚了两下，好不容易才躲开了毒针。

　　无方崖下水牢的机关无意中被启动了，四周山壁上的砖块也开始移动变换，石块移动，一条通往水牢深处的小道出现在二人眼前。

　　有了刚才的教训，幼青不敢再大意了，她学着陈洗砚的样子又扔了一块瓦片试水，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踏出步子，准备走到地牢深处去寻找青鸟。

　　青鸟一直被囚禁在水牢中，肯定比他们更熟悉此处的地形，要找到它还是要花一点功夫的。

　　幼青咬咬牙，准备向陈洗砚要个火折子，没想到他似乎还顿在原地，神色有些恍惚。

　　她于是摇了摇手，问道：“喂，你怎么不过来？”

　　陈洗砚这时才如梦初醒，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朝着水牢深处走过来。他手上被陆晓种下的那朵冰花已经扩大了数倍，渐渐将他的手背都覆盖住了。

　　现在，他只怕一动作自己的手也要像那些书院里的小娘子一样碎成几千片了，因此有些迟疑。

　　不过看见等在通道口上的幼青，他还是迈出了步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入口的地方似乎露出橘红色的温暖的光，让他觉得幼青也显得分外亲切起来。

　　通往水牢深处的石砌小道越来越窄，最后两个人不能并排而行，只能一前一后地朝着深处行走。这样倒也好——万一在他们身前身后都出现了妖兽，他们还能背靠背地互相扶持着战斗。

　　过了一会儿，走在前面的幼青伸出一只手抵在石壁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陈洗砚会意，立刻贴在石壁的一侧，朝着幼青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只青鸟躲在一张刑桌后面，对着他们所在的甬道探头探脑的，自以为藏得很好。陈洗砚看着这只傻里傻气的青鸟，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刑桌上堆满了各种带血的刑具，一旁的刑架上挂着带着倒钩的铁器，看得出来主管水牢的人很用力地想让上面的凝血消失了，但那些血迹还是无可避免地在上面留下了痕迹。

　　水牢的石板地上有一些碎掉的妖兽头骨，青鸟围着它们有顺序地绕了几个圈，像是在行什么仪式一样，那些碎掉的骨头突然发出一些白色光芒，它们身上由水牢中的血块和灰尘凝结的外壳脱落了，露出莹白如雪的内里来。

　　青鸟的动作展现的是“遂草木纹的图腾”——这个场景，幼青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是......敛春台的法术“枯木逢春”才会得到的效果，而且只有春神座下的青鸾鸟才会这种法术。

　　难道说，眼前的青鸟正是五中凤凰之一的青鸾吗？

　　青鸟看着那些妖兽的骨头变成细碎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就要离开。

　　幼青已经等待多时，哪能就这样看着它离开，立刻拔出青屏剑就要挡住它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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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叹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