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敌贴贴了》野良舟

23、十二律（三）

　　陈洗砚嗯了一声，向着陆晓说道：“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请求，根据青鸟的鸣叫声来为你制定《虹映天藏机曲》，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反悔，能够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朝对方摇了摇自己长着冰花的手。

　　大鼓的鼓面依然在微微颤动，陆晓没有再继续敲出刚才急促的鼓点，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鼓槌。

　　鼓声一停歇，天空中飘着的鹅毛大雪就消失了。

　　没有了《桐鼓曲》的困扰，县官老爷和那些力士们似乎都恢复了活力，手臂上有金色图腾的力士站出来，挡在了陈洗砚和幼青的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县官老爷似乎还心有余悸，走一步望一眼，看到陆晓真正远去之后才敢将步子迈出县衙府的门，站到他们面前。

　　他蹲在二人面前，抬头看着幼青的脸，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冲了：“二位，没想到你们还是这样的能人啊，竟然能把这个阴魂不散的疯婆子赶走！”

　　县官老爷欣喜的神态不像作伪，这个人对他们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就是变脸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幼青心中实在对他有些厌恶。

　　毕竟，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包藏祸心呢？

　　但是为了获取信息，她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回县官的话。

　　幼青于是也还了一礼，道：“无事。只是那水牢的地点以及用处，希望你能告知我们。”

　　县官于是走近了几步，他身子矮胖，在几尺深的雪里走路十分不方便，腰部以下都陷在雪地里了，化掉的学将他的官袍也打湿了。

　　背上有金色图腾的力士朝着陷在雪地里的县官伸出了手，县官看了他一眼，借着力道做到了力士的肩膀上。

　　陈洗砚坐在大鼓旁边的木架子上，看着县官艰难地跋涉，好不容易脱离雪地的样子，内心只想发笑。

　　通过县官的描述，他大概知道了，水牢位于海边无方崖下的一处洞穴。

　　那处洞穴与外面的海洋相通，因此水牢的上层被当作蓄水池，狱卒们会根据潮汐的涨落来定时放水漫灌下层牢房，消耗异兽们的生命力，防止它们逃出去。

　　但是今日天象大变，六月飞雪，蓄水池上蓄满的水全部被冻住了，靠近无方崖的地方又十分寒冷，连上涨的海水也进不来。异兽听了《桐鼓曲》的声音后，精神振奋，竟然从水牢中逃出去了。

　　县官老爷搓着手道：“二位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我手下的狱卒吴荷已经回来了，一会儿就让他带着你们去水牢吧。”

　　他招呼着一个力士去张罗，自己则在脸上堆满了笑，侯在陈洗砚和幼青的身边。

　　吴荷出现的时候，看起来狼狈万分，他身上的狱卒服已经破开了三道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尖利的爪子抓的一样——大约是在抓捕那些逃脱异兽的时候受的伤吧。

　　得到了力士的许可，他走到陈洗砚和幼青身边，躬身道：“二位，请随我来，无方崖陡峭万分，我们需要乘船绕行过去，才能到达水牢门口。”

　　无方崖下海浪汹涌奔腾，宛如万千雪狮冲撞崖壁，让人视之心惊胆战，难以在悬崖上移动半步，因此从崖壁上直接下去显然是不现实的，要借助外力才行。

　　水牢的入口前有两块相对的鸳鸯浮石，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来，上面黑色的管状贝壳在光芒的映照下轮廓也清晰起来。

　　陈洗砚与幼青顺着无方崖一侧的山壁上缓缓走下来，刚才落下的大雪才刚化，山道上还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现在正是涨潮时分，被吴荷拴在岸边的独木舟在汹涌的波浪中颠簸摇晃，吴荷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暂时是不能去到水牢里去的了，要等到退潮的时候才行。”

　　幼青在山道上走得有些吃力，抓住身旁的一根树枝问道：“吴先生，您知道那些青鸟飞去了哪里吗？”

　　吴荷刚在山道上的一个平台上坐着，听到她这话又抬起头来，道：“不知道，此处地形开阔，又有大片可以供鸟类栖息的树林，要找到它们可不容易。不过，水牢中也许有还没飞出去的青鸟也未可知。”

　　他们大概只能去水牢里面碰运气了。

　　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几条大船，分开波浪朝着鲤南县驶过来。大船上的白帆迎风鼓起，像几只张着翅膀的鹞子在海上飞翔。

　　吴荷吹了一声口哨，道：“豁，来了。”

　　陈洗砚不解地问道：“你知道那些大船上的人是来干什么的？”

　　缟羽一族隐居避世，所处的唾玉山钟灵旒秀。与唾玉山相隔不远的鲤南县也是人迹罕至之地，此时突然有大船到来，怎能不令人生疑。

　　吴荷看着那几条渐渐行进的大船，若有所思地道：“海祭时鲤南县会购入大量的物资，那些商船就是将物资运入这里的工具。”

　　既然有外人来到这里，那会不会船上的人其实会是参与者呢？三个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但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黄帝命令伶伦所作的十二律到底是和他们要完成的音律是不同的——伶伦削竹，和着雌雄凤凰鸣叫的清音排列竹管作律，他们只能靠自己摸索。

　　一名狱卒站在无方崖上高呼吴荷的名字，吴荷应了一声，有些抱歉地道：“二位，对不住了，县官老爷现在正要喊我去渡口接应那些商人的船只，只怕我是要失陪的了。潮退之后，二位就坐那只船到水牢里去吧。”

　　县官老爷明明要吴荷来帮助他们，此时又着急地将他支了开去，陈洗砚皱了皱眉，向他摆摆手，道：“多谢，那么吴先生请先去吧。”

　　长空澹澹，陈洗砚无聊地将手搁在膝盖上，支着头看着幼青在无方崖旁的山间小道上跑上跑下。

　　日头升高，山道上的碎冰已经完全融化了，闲来等着也是无事，幼青干脆在小道上寻找是否有适合制作乐器的材料。

　　海边的植物叶片阔大，但茎秆中不是含有气孔就是过于柔软，根本比不上乐官伶伦在解溪中取得的那种竹子，自然也不能准确地制出十二律。

　　她用青屏剑削了好几株植物，得到的结果都是它们不适合当作制定乐律的工具。

　　陈洗砚采撷了身边树上的一朵粉绒花，朝着幼青掷去，笑道：“神使，您在做什么呢？在这边跑上跑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了什么宝贝呢？”

　　海边的绒花轻盈无比，很顺利地乘着风落在了幼青的肩上，幼青正想把它从自己肩头拿下去的时候，绒花竟然散开了，从她的肩上落了下去。

　　陈洗砚身上穿的太清氅在无方崖的山地上一擦，立刻脏了，他叹了口气，提起自己的袍摆，打算走到拴着那只小船的地方。

　　还没等他走下来，幼青就轻轻跳上了小船，青屏剑上挂着的琅轩玉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回头朝着陈洗砚道：“你这提着衣摆走路的动作，可真是慢死了！”

　　退潮时，海边漆黑的礁石都裸|露出来了，上面长着各种各样形状独特的贝壳，在不断被海浪带上水面的水草的拂动下，显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美来。

　　幼青好奇地抽出青屏剑，用剑削了一些管状贝壳下来，放在手中把玩。

　　那些贝壳上附着着胎毛一样细碎的苔藓，入手湿滑，幼青撕下自己的一段袖子，将管状贝壳包裹起来，开始细细观察。

　　管状贝壳壁厚中空，里面还流出了带着腥咸气味的海水，滴到了幼青的裙子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记。

　　陈洗砚解开船，乘着海波还没有把船荡开的时候跳了上去，这一下力道过大，幼青手里的管状贝壳脱手飞出，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正想弯腰，没想到自己的脑袋刚好与陈洗砚低下来头撞在一起，于是轻轻叫了一声“豁呦”，皱了皱眉。

　　停顿之间，陈洗砚已经将那块管状贝壳拿在了手里，他有些惊讶地道：“这个贝壳的形状，和竹子倒很像。”

　　幼青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管状贝壳坚硬无比，内部又中空，可不正像被削成几截的竹子吗？

　　她有些欣喜，问道：“那这么说来，我们制定十二律，奏出《虹映天藏机曲》的器具就有了？”

　　陈洗砚见她这副期许的样子，微笑了一下，将那管状贝壳贴到了她的嘴上，道：“神使，您先试着吹一下吧。”

　　管状贝壳骤然贴到自己的嘴上，幼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闻到了那股海水腥咸的味道，她狠狠瞪了陈洗砚一眼。

　　陈洗砚将管状贝壳放到船中央，小心翼翼地用折蝉剑比划了几下，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用手握住贝壳中端，举起剑直接刺了过去。

　　只听得清脆的咔擦一声，那个管状贝壳从中间裂成两段了，陈洗砚端着碎掉的贝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遮掩着说道：“这块贝壳还是太脆了一点，实在也是不够好用。”

　　他把目光投向了水牢门口的两块鸳鸯浮石，在它们的上面，也长着许多管状贝壳。

　　这两块鸳鸯浮石长年浸泡在水中，而水牢门口又是潮汐涨落带来的冲击力量最大的地方，各处暗流交会，风吹日晒之下，能够长存在浮石上的贝壳，硬度必定会超过一般贝壳。

　　小船驶近两块鸳鸯石的时候，受到暗流的阻挡，再也不能更进一步了。

　　幼青吁了一口气，对着陈洗砚说道：“我去看看，那里的管状贝壳是否适合制作成笛子。”

　　说完之后，她便一头扎进海水中，朝着那两块鸳鸯石游去，陈洗砚挪动身子，盯着那抹在蔚蓝的海水中浮动的影子，紧紧抓住了船板。

　　幼青将青屏剑扔上岩石，自己也攀着鸳鸯石上突起的一块石头爬了上去，她浑身都被海水浸湿了，这时将自己兰叶一样茂盛的头发捋了开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管状贝壳和鸳鸯石的接触面上有一层苔藓，她仔细找准着力点之后用青屏剑将那一块贝克从鸳鸯岩上削了下来。

　　陈洗砚朝着她喊了一声，道：“喂！可别像我一样不小心，弄碎了这墨玉一样的贝壳。”

　　幼青头也没抬，心道：我省得的，自然比你小心多了。不过她心中实在有些暗喜，陈洗砚终于肯向自己低头了。

　　在打开了管状贝壳上的所有孔之后，幼青将它放到水中，用海水濯洗了一遍，正要放到嘴边试一试音色时，突然叫了起来：“你快来看，那是不是青鸟？”

　　水牢边潮水已退，露出里面巨大的洞穴来，幼青濯洗贝壳之时只见有一只尾羽全青的鸟飞过去，一时拿不准主意，因此准备让陈洗砚也来认一下。

　　如果刚才的真的是青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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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心人，愿意买我的火柴吗/(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