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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探心花(四) ...

  •    努力了许久,结果却完全都是徒劳。

      陈洗砚不禁叹了一口气,磋磨着手中的那些金线,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将手伸到法器上面那片虚无的颜色处,取出了数个苹果形状的红宝石。

      这些鸽血红的宝石传说是春分之时降世的玄鸟所产的卵,过了千年,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鸽血红上面的那些棱角碰到了他的手心,他脸上也不禁一红,传说中红宝石是美好爱情的见证。曾经南北二神各执红蓝宝石,神识交融后才让人类有了自主意识,自己若是将神识放在这跟钓线上面扔到河水中去的话,少不了要和幼青的神识有接触了。

      神识是人心中藏得最深的、最隐秘的东西,等到神识重新回到她体内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会不会被她发现。

      他倒是个无所谓的,只是不知道幼青的心意,握着红宝石的手有些汗涔涔。

      一生之中少有这样彷徨无措的时候,现在有了心爱的人,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圈住了一样,有甜蜜有悲伤了。

      红宝石内里是中空的,可以随意地浮在水面之上,陈洗砚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那些拴着宝石的金线放到了铁浆一样滚动的水之中。几缕神识从黄庭之中涌出,附着到那些金色的鱼线上面,最后进入了那些红宝石之中。

      大浪翻涌,鱼线入水后瞬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将他整个人都朝着下方拉扯过去。

      万幸先前的时候没有将自己的神识聚拢在一处,陈洗砚松了口气,悬在空中的法器就是一个锚点,那些顺着鱼线的神识就像是被放出去的小船和风筝,总归是有一个东西来收束它们。

      神识入水,他也看见了水下的全部场景。浑浊的江水中间,一些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事物游弋着,其中有不少被鱼线上面的灵气给吸引了,凑了过来,它们大多都是在归墟中生活的鱼类,头上连着灯的灯笼鱼都住了一根鱼线,将线朝着深水之中扯去。

      归墟是南方的大海,怎么可能与虹霓国这个内陆国家有联系?就在他也希望自己是看错了的时候,莹白色的水沐长长的触须又伸到了水面上,将红宝石浮标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水面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危险,但当被分散开来的神识穿过那片地方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布满整个水面的符文都发出白光,大有要将入侵者给碾成碎片的形状。

      等到了水底,那些从汉字之中演化出去的符文都变黯淡了,他才敢将自己的分散的神识聚拢成一团,收了起来。等到水面上的白色符文黯淡下去之后,他将心一横,将法器降到水面上方,探出身子,跃进了水中。

      在他进入水中之后,水面上那些白色的符文都开始不停地聚拢,像是看到了饵食的鱼一样。陈洗砚迅速收回了自己先前放出去当作诱饵的神识,将几十根金色的鱼线拧成一股,到了水底。

      水中行走,人的感官也变得迟钝了起来,他忍不住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心,恍惚间只能看见自己身前有几座高大的事物,抬头之时才发现是几座瓷碟堆成的高塔,虽然是在水中,却依然能感受到黑气在不停地进入到碟子之中。

      水中竟然也有这样瓷碟堆成的塔?而且还在不停地吸纳着黑气?陈洗砚不禁心中惊讶,退后了几步,牵着手中的那些鱼线,要绕开那座塔的时候,塔中突然窜出来了一些细丝一样的黑气,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上面伤痕累累,所有新伤口中都流出鲜血来,像是红绸一样飘到了水当中。

      前方还剩下几根鱼线,陈洗砚一边扯着自己手中被拧起来的鱼线,一边超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土地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松软了,好不容易避开那些汹涌的暗流,又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事物——前方是巨大的动物骸骨构成的像是倒过来的石桥一样的事物,或者说是巨大鱼类的肋骨。

      唯有手中那些残存着神识的鱼线是真实的事物,他摆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让还在鸽血红宝石之中的神识聚拢,变成一盏莲花形状的灯笼,落到他的手中。

      心灯清明,照亮前路,那些原本聚拢在他身旁的黑气在心灯亮起的那一刻就全部都消散了。陈洗砚外袍被水流带起,上面绣着的双鹤这个时候像是展开了自己的翅膀一样,要朝着水中飞去。

      有了心灯,幽暗的水中世界便有了亮光。陈洗砚提灯而行,衣袂在身后飘飞,竟然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最后止住他脚步的是一座巨大的棂星门,他抬起头,掩不住眼中惊讶和迷茫的神色。

      这座棂星门的形制和装饰都十分奇特,他在脑子中盘算了许多古书上面记载过的棂星门,发现没有一座能和这个对得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痛到根本站不稳,手中神识化成的那一盏心灯中的亮光也减弱了不少。

      最后他只好坐在那道门下面,仰头看去的时候,心中又是一惊,只见无数的黑色塑像如山一样堆在棂星门的口子上面,两侧石柱全部裂开,裂缝之中有数百个飞天壁画之中的人像,腰部往后的地方都被禁锢在石柱之中,面上表情都怪异万分,就像是永生永世堕入无间地狱之中的人一样。

      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怜悯的感觉,心道: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我明显感觉到这些石像并不是全无生命的,被囚禁在这样幽暗的水底,当真是可怜。

      陈洗砚松开了自己的手,那盏神识化成的莲花灯就这样飘到了空中,开枝散叶,停在了棂星门的最高处。

      有这样的光源在头顶,四周的场景都开始亮堂起来,先前他没有发现,现在借着光源、靠近石柱的时候才发现大门两旁的裂隙之中都长出了青阳花,只不过那些花朵都已经开始腐烂了,叶片不复那种清透澄澈的感觉。

      此地的景色实在过于古怪,陈洗砚不敢多呆,操纵着手中的那根金线进入到棂星门之中,没想到金线刚刚穿过那看起来已经无人踏足的大门之后,瞬间又有黑色的事物从大门之中涌出,陈洗砚感到手中的鱼线都被什么东西给收紧了,冷笑一声道:“这可真是钓了一条大鱼啊。”

      他定住了脚步在沙地之中,但是从棂星门中传出来的力道过大,最然他一直在努力地定住自己的步子,但最终还是被那股大力给拉了过去,扯进了棂星门之中。

      门后的世界和外部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低下了自己的头,朝着那根那几根鱼线看过去,发现其中一根鱼线上面的鸽血红宝石落在沙地之中,一只浑身莹白的小鸟停在宝石上面。

      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他双手双脚都已经十分冰凉了,这个时候看到了停在宝石上面的小鸟,整个人立刻活泛了起来,微笑着弯下身去,伸出二指让那只小鸟停到自己的手上,轻声道:“幼青,该随着我回去了。”

      白色小鸟的腹中流动着五彩的华光,是人的神识流动才会显示出来的事物。

      陈洗砚将手举起来,伸指轻轻触碰着小鸟身上的翎羽,轻声道:“反正这是你的一缕神识,听我说些疯话也不打紧。算了.......我看不得你受伤,以后也别什么也不管就第一个冲上去了。”

      说空了就没有那种韵味了,他将那只莹白色的小鸟护在怀中,脚尖在地上划了个半圆,狠狠扯了一把自己手上那束金线。

      在水面上的折蝉法器与主人心意相通,横纵交错的金线都密密地重叠起来,将他和怀中的那些神识从水底拉了起来。

      鸟儿的羽毛浸在水中,更加蓬松起来,羽毛贴在他的锁骨上面,惹得他心中也有些痒痒的。

      就在神识和他一起升到空中去的时候,棂星门突然开始震动起来,那些被禁锢在裂隙之中的塑像不断剥落。黑色的颜料覆盖之下,露出的是女子洁白的臂膊,陈洗砚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用金线紧紧地将怀中的鸟儿绑住,随后抽出折蝉剑,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道幻影刺了下去。

      虽然附着在棂星门上面的大概都是死物,但是折蝉剑却像是刺入了人类的皮肉之中,血水涌上来,迷住了他的眼睛,许多冷似三九寒天冰柱的手臂抓住了他,将他朝着河水底下的漩涡之中拉过去。

      棂星门之中涌出滚滚的黑气,黑气涌过去的地方,抓着他的手竟然全部都消散了,像是禁受不住那些汹涌澎湃的黑气的冲击似的。

      再抬头看那道门的时候,门中世界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多多窗户那样大小的红莲不断地盛开着,那赤红的颜色,像是引诱、又像是在召唤,似乎那门中世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黑气不断地涌动着,那些从石柱上面出现的人很快就又染上了一层黑色,离陈洗砚最近的一个人不停地伸着自己的指尖,即使腰部以下已经被黑色的石块给禁锢住了,手指依然像一截洁白的春芽一样,直到被黑色的土块包裹都没有停下向他靠近的脚步。

      他心中那些促狭、自私自利的情感一瞬间都消失了,反而伸出自己的右手将那根手指紧紧地握住。或许这样做可以减轻她的痛苦,陈洗砚这样想着,等到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面也沾上了一层灰色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听见门棂星门中的黑气突然变成了具体的一张人脸,看着自己喋喋而笑,陈洗砚的手上还有最后一根鱼线,抬手想要扯鱼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抬不起右手,等到换了左手的时候鱼线便丛中断开了,鸽血红的宝石静静地落在水中央。

      人脸微笑着在棂星门之中微笑道:“明知道三径城下面有那种事物,还孤身涉险,呵呵呵,哈哈哈。”

      鬼脸笑得十分癫狂,陈洗砚虽然心中恐惧,这个时候少不得也要拿话来激一下这张鬼脸。刚要开口的时候,只见浑浊的水中一朵已经枯萎的青阳花飘到他的膝盖上面,孤零零地打着转。

      陈洗砚用手接住了那朵青阳话,抬起头朝着棂星门中的事物看去,轻声说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在此处蹉跎了许久的魔罢了,我涉险是为了自己的同伴,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耻笑的。”

      鬼脸咧开嘴微笑了一下,道:“还以为你会被甚么虹映天、甚么敛春台的框架给框死呢?没想到是个灵活变通的,棂星门不仅是天与人交流的渠道、也是囚禁古神意识的所在,我问你,这个你知道么?”

      陈洗砚的心中闪过一个激灵,幼青神识不全、伤最严重的时候,就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语言,迷糊的时候似乎也提过棂星门的事情。他只道是她病糊涂了说的胡话,但是现在面前这个给他巨大威压的魔也说了这样的话,那就不得不让人疑心了。

      他颓然地坐在河底,双手都搭在那一片泥泞之中,魔微笑着化成了一个细腰女子,绕到了他的身边,微笑道:“虽然我被禁锢在那道大门之中生生世世不得解脱,但是一些分身还是可以离开那里的。小帅哥,你既然来了,就让我好好招待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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