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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

  •   被池樱提早告知过请假事宜,在见到池樱来上班时,秘书怕她忘了,小声提醒:“池总,你今天请假了。”

      “没事。”池樱一笑,神秘兮兮的。

      今天金曲奖公布提名,颁奖典礼已官宣,在两个月后。

      金曲奖的奖项分为演唱类和演奏类,每类又分出版奖和个人奖,前者包含专辑、歌曲及mv奖,后者则包含最佳作曲、作词、编曲、制作人及新人奖,还有最重头的奖项——素有“歌王”和“歌后”之称的最佳华语男女歌手奖(注)。

      事前网上有预测,除最佳新人奖外,裴寒和《寒潮》提名其他通类并拿奖的概率极大,池樱对裴寒信心满满。

      她始终相信,裴寒前些年没能成名,是缺曝光的机会,偏他还将一切往外推,想避开音乐这项事业。

      只要有机会,裴寒就能抓住它,他的世界里面对机会,只存在“要”或“不要”,不存在“浪费”的概念。

      进了私人休息室,池樱换衣服闭眼小憩,闹钟定在整点和半点,静待好消息。

      她没等太久,第二个闹钟响时,新一届金曲奖的提名名单,已推送到各大平台。

      揉揉眼睛坐起,池樱点进热搜词条浏览,名单与事前预测的基本一致,裴寒携《寒潮》共收获九项提名,数量领跑。

      热门微博的评论下,粉丝都在热烈庆祝,说裴寒的作品配得上提名,祝贺他多年付出终有回报。

      从池樱第一次听到裴寒的歌时,她就期盼着,将来有天能见证他斩获荣誉。

      可当这天来临,本该狂喜的她,却游离在盛大的喜悦外,像一条被浪潮推远的鱼,游不进狂欢的中心,眼看要搁浅。

      裴寒的老粉在慨叹他成功的不易,新粉在期待他颁奖礼的表演,而池樱谁都代入不了,她盯着手机到暗下,漆黑的屏幕上,映出她迷惑的影子。

      起身下床,池樱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迷惑依然没散去,似层雾霭罩住她,她看不清现实与她思绪的分界。

      想卸妆也没卸,她打了盆水,只把手浸在水里,由冰凉的水浸透。

      是哪里不对?

      反应过来时,池樱手都被泡得发皱,血色褪去,反常地泛白。她倒掉水,扯了张洗脸巾擦干手,背上包从公司走。

      对不对的不重要,她只想见裴寒。

      两个人手机有实时位置共享,裴寒走前说要找陈启轩做后期,池樱查看,裴寒的定位在loft那,估计他们仨在小聚。

      有loft的钥匙,她叫司机送她到楼下,自己轻手轻脚开了门。

      包里装着小型礼花筒,池樱抽出一支握在手里,去找裴寒,脚步声压到最低。

      他们在琴房,门没关严,她听得见钢琴的演奏声,和人的歌声,听曲调,是裴寒新专的一首。

      “要如何倒退,去挽留我们错过的夏——”许滨在唱歌。

      这首歌明显超出许滨的音域,池樱能感觉到那种吃力,他音声绷紧成一根弦,无序颤抖着,很快突兀地破开。

      “寒子,对不起,我实在唱不上去了。”许滨重重咳了几声,歉疚道。

      似不甘心,他又道:“你等我缓两分钟。”

      琴房外,池樱皱起眉,手无意识抠在礼花筒烫金的字上。许滨唱裴寒的歌,唱着玩玩而已,为什么她会听出愧疚,许滨在愧疚什么?

      “喝点水吧。”陈启轩嗓子也哑了。

      他努力开解:“寒子,别着急,咱们时间够,而且你比上次强多了。”

      倔劲儿上来,许滨连灌几口水,他拧紧瓶盖:“要不我再试一遍,这把妥妥能唱。”

      “别试了。”裴寒合上钢琴盖,“我不行。”

      灰败颓然自他眉间蔓延,他如沾了死气,背弓着直不起来,刚被音符填满的琴房,转瞬陷入凝重,仿佛阳光与欢笑不曾眷顾这里。

      不允许好兄弟自责,许滨主动包揽责任:“不是你不行,是我们唱不上去。”

      替裴寒掀起琴盖,陈启轩帮着劝:“寒子,先别死磕这句了,咱们唱下段。”

      “走过/雨天/的老街。”许滨唱。

      “断句有点问题。”陈启轩边咳边指正,“‘走过雨/天的/老街’更好,寒子你说呢?”

      “我按启轩的想的。”裴寒想了想,认同陈启轩的观点。

      “我唱吧。”这次换陈启轩来。

      仨人凑不齐半条不皱的眉毛,要算上池樱,那就四个人,她屏息听着,想弄懂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为何要把歌词再拆解。

      下一秒,她懂了。

      “走过雨/天的/老街。”裴寒跟唱。

      唯独她在时,他能正常唱。不同于在为她唱歌,此刻的裴寒像是刚学会说话,先讲出对他而言难拼读的词语,再用旋律联合它们。

      他发音艰涩迟滞,像用他最顶级的音色做针,最粗糙的麻绳穿过它,穿起同样粗劣的布片,拼凑成算不上衣服的一大块破布。

      抓紧手中的礼花筒,池樱不让它落地,她看了眼她手,刚恢复肤色的指节,又随她捏紧而泛着死白。

      现在的裴寒,甚至无法完整唱出一句歌,要靠兄弟们分解式的歌曲教学,他们唱一小段,他学一小段,来学会歌曲,掌握它的断句。

      遇到他们唱不上去的,就难学些,所以《寒潮》中没选从前风格的歌曲,不是裴寒为商业化做的舍弃。

      是因为知情者没人能唱,他又要保守秘密,不能向外人透露,那些曲目就压着,没收录进专辑里。

      不然以裴寒的执拗,他哪里肯对商业化妥协,把他所喜欢的抛诸脑后,一首不留。

      裴寒想唱的,只是极度受限,而会摧残他的心理因素,成因池樱再清楚不过——

      当年荣城那场大火。

      他究竟遭受过多大的痛苦,才会如此封闭自我,到再难歌唱,唱的每首歌每句词,都是人鱼拿声音交换双腿,行走在刀尖上的残酷诗篇。

      有什么东西在远去,池樱越想抓牢,越是抓不住,礼花筒“当”一声掉在地上。

      陌生响动传来,怕忘关门遭了贼,许滨到门口要检查,撞见池樱正立在那,一支礼花筒滚得老远。

      她没流泪,意外地很平静,可她平静下所蕴含的,无疑比放声大哭更激烈,一场在酝酿的海啸。

      她怎么会来?许滨傻在原地:“小、小樱……”

      得知实情时,陈启轩的惊讶不比池樱少,他也不知劝法,只得帮缓冲:“小樱,那个……你先听我们说。”

      没理会,池樱看着裴寒,他们之间只余长久的沉默。

      她眼前是一棵树,树把岁月赋予的苦痛化作年轮,藏在外表下,每天比前一天更丰厚。树没跟人说,它经历过多少风雨,只说曾想摧毁它的都不足为惧。

      可她能窥见,这棵树暗处陈旧的伤疤,想去疗愈。

      熟悉的游离感漫过池樱双眼,裴寒记得,她的两次离他而去,都以它为句点,源于他欺骗。他近乎疯狂地冲向池樱,抢在她离开前,用双臂困住她。

      她木然任他抱着,没有挣扎,没有回应。裴寒哀求着,求池樱能多听哪怕几秒:“小樱,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你听我解释……”

      他误解了。要裴寒亲口承认身陷困境,无异于将他推入悬崖,毁灭尊严,池樱没打算听他说。

      她转而截住许滨的步伐:“许滨,你告诉我。”

      一座钟悬在裴寒头顶,它慢速转动,永远保持在午夜零点前。

      过了零点,灰姑娘少了华丽的服饰车马,但她仍是先前那位女孩,而他,会显露原型,人人皆知他是肮脏卑劣的老鼠。

      他们的爱情有坚实的根系,偏偏长在虚浮的、名为欺骗的空中楼阁上,一朝垮塌,他也粉身碎骨。

      想撤离,让池樱和裴寒相处,池樱叫住他,许滨不得不站住。

      再这么耗着,裴寒精神迟早被内耗垮,许滨临时想主意。他挤出个笑来,使出缓兵之计,想把裴寒支走:“寒子,你先松手,去楼上歇着,我跟小樱聊两句。”

      守护他仅存的自尊,裴寒全身力气在阻拦指针前行:“不。”

      心跳声中,他只来得及听见池樱的轻叹,和……一滴渗进他衣料间的温热眼泪。

      他勒得太紧,池樱呼吸略显困难,她坚持着说:“我不会抛下你的,难道寒哥还不信吗?”

      解除封印般,搂紧她的那双手缓缓放开,裴寒低声道:“……我信。”

      在池樱的视角,裴寒敛去受伤神色,却慢了片刻,她窥见他,正如她窥见树的伤痕。

      手掌覆在裴寒手上,池樱抚慰他:“寒哥连着唱好久了,去喝点水吧。”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信,裴寒怔怔出神,似乎他真的一首首唱过,如以前那般,唱得累了需要休息。

      “嗯。”裴寒缓步上楼。

      他不舍地回头,池樱的温暖目光下,他是她永恒的落点。

      裴寒回房间了,她可以问得透彻,客厅里,池樱和许滨坐在沙发上。

      “许滨,请你告诉我,寒哥是怎么回事。”池樱推测着问,“是心理疾病,对吗?”

      早就该告知池樱真相,许滨压下心头伤感,把事实讲述给池樱:“小樱,你也知道,我们三个兄弟接连都走了,李青还是为了救寒子才……寒子受了很大刺激,醒了之后就说不出来话了。”

      “寒子的声带在火灾里伤了,两个科室的大夫会诊,说心理因素对他影响更大,让他做完手术就去心理科治疗。”许滨一捶自己大腿,深深的自责与无力,“好说歹说,他同意做手术了,但死活不去心理科,我跟大夫劝都劝不动。”

      池樱记起在荣城酒吧的重逢,裴寒歌唱得很难听,他出道当晚他们见面,她信了他“故意唱的”的说辞。要能早点发现异样,她……

      “你来荣城度假,他嗓子一下又坏了,我把他送医院,他又跑了,偷偷跟着你去的海边。”许滨猜,这当中必定发生过什么,也许和消失的积木小人相关。

      他接着讲:“你刚走,他就说买票去北京,然后我们跟东音签了约,他做完第二次声带手术,和几次心理治疗,才凑合正常唱歌。”

      “我一般不把话说得太绝对。”许滨眼中涌出奇异的笃定,“但是,如果不是为你,寒子不可能去做手术。”

      池樱咸涩的泪水滑落。

      火灾给裴寒留下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创伤,心理障碍严重到影响语言机能,他就那么苦苦支撑着,拒绝外界的介入,把自己异化成一座孤岛,没信号频率可联络。

      只在池樱面前,裴寒能像普通人般纵情歌唱,其余时刻,他要学着把词连成句,再串联成段,来唱昔日他能流畅唱完的歌曲。

      可他是歌手,注定要站上最高的舞台,如果最痛苦的事变成唱歌,那事业对裴寒来说,又何来快乐。

      擦掉眼泪,她坚定道:“我会说服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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