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吻荼蘼[gb]》青城浮灯

116、第 116 章

　　指针转动，时间无可避免来到零点，骑士即将变回老鼠，他逃离城堡，赶在暴露不堪面目前，朝着悬崖奔去。

　　在他要坠入悬崖时，一只手拉住他，拉扯间，裴寒睁开眼睛——他刚精神过度紧张，又骤然松弛，两相作用下，他睡着了。

　　身旁，池樱握住他放在胸口的手，温柔劝慰：“手放这儿会做噩梦的。”

　　“小樱。”裴寒挪过手，吻了吻池樱手背，“你回去工作吧，我再歇歇。”

　　“我请假了呀，特地来庆祝你提名的。”池樱瞄向背包，她笑言，“寒哥今天提名了九项呢。”

　　在忙新专辑，裴寒学着歌，没空看手机。向池樱的父亲承诺过，会带至少一座奖杯回来，听闻提名的喜讯，他却并没多欣喜。

　　提名不等于获奖，直到宣布奖项归他所有，他才安得下心。

　　闪蝶无声振动翅膀，裴寒睫毛轻颤，池樱手抚过他眉眼，平息这场尚未成形的风暴。

　　躺到床上，池樱试着揉开裴寒紧皱的眉心：“被提名了，寒哥不开心吗？”

　　盲猜他又无端增加压力，她问：“你是不是跟我爸立军令状了？”

　　“我有必要立吗？”裴寒勾起嘴角，他屈起食指，弹了下池樱的额头，“小樱，记住，今年我是拿几个奖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拿到奖的问题。”

　　他补了句：“那是别人该担心的。”

　　池樱所迷恋、因实力而生的自信，再度照耀她，她伸开五指让阳光照进，对裴寒笑：“寒哥能一直阳光自信的就好了，我超喜欢的。”

　　她的愿望简单到，他没理由去辜负，许多话卡在裴寒喉咙里，他欲开口，又听池樱说：“寒哥，我不想你只对我例外，我想你能随意唱着歌，不用去克服心理障碍。”

　　描摹着裴寒的轮廓，池樱温声念她所想：“我希望能有一阵风，吹散你的阴霾，让你做回会快乐唱歌的裴寒。”

　　坚信爱的力量，但池樱并非盲从，世界上有很多事，只靠爱是完不成的。裴寒的心理障碍也算在内，他旷日持久的创伤，要通过科学的治疗，来从内部治愈。

　　“一个热爱音乐、热爱舞台的人，我不准他硬撑。”两手紧握，池樱抬起头，认真提出请求，“寒哥，去看医生吧，我陪你一起。”

　　歌曲的唯一创作者，却无法直接唱出它，这对他该有多残忍。

　　“大半年了，你不发唱歌的视频，不参加演出，我明白你是顾虑，怕你唱不好，大家会失望。我不要让这种事发生，我要终结你的纠结和难过。”她自顾自说道。

　　她热切的眸光灼烧，燎得裴寒的灵魂在痛，池樱给予的热切，不该被他回以犹豫。

　　“好。”一个字，裴寒所承受的痛苦都可以消解。

　　经年累积的沉重，变作阴森牢狱，把他囚于其间，是池樱拿着爆破开关，她制造壮阔的爆炸，解除束缚，将他从中解救。

　　“……答应了？”池樱一时还在消化中。

　　“答应了。”裴寒勾住池樱的小指，单方面拉钩，“我不会跑的。”

　　以为要费些工夫说服裴寒，实际却是她出言劝，裴寒就会听，池樱莫名陷进不明情绪。

　　怀中，池樱翻了个身背对他，裴寒蓦然感受到，她连鼻息都透着闷。想摸池樱的头哄哄，裴寒伸手，被她闪身躲避。

　　“小樱。”他声线放软。

　　池樱读过《寒潮》乐评，乐评人评价道，裴寒像刻意把手头最棒的作品凑成一张专辑，以求最快抢占市场，借此在歌手发专的小年，为拿奖增添筹码。

　　他们还说，其实裴寒可以放慢一点进度，留几首给往日的自己，兼顾商业性与艺术性。

　　如今池樱细想，裴寒在签约成为歌手后，的确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想成名，想重新追求她。而在病痛下，他的动机被外界曲解，原本能完美制作发行的个人首专，徒留难以抹除的遗憾。

　　她不禁假设另种情况，池樱反问裴寒：“我不理你的话，你就要一辈子不听他们的劝，拒绝治疗吗？”

　　除了惹她心疼，回答它没任何意义，裴寒草草搪塞道：“这个问题没意义。”

　　维持姿势没动，池樱没再看裴寒，只道：“但我要听，我要知道。”

　　她自有她的偏执。

　　环住池樱，裴寒向她剖白：“或许吧，不治照样活。”

　　说完，他大腿挨了记狠掐，池樱两指捏住大腿根处的肉，揪起它拧成一个新角度，再旋转。

　　她用了十成十的劲，裴寒回想，池樱曾有一次狠狠咬过他，他仍能记清牙印的形状。那阵痛感，相同的是，池樱都为他痛过。

　　“我生气了，气你吃了那么多苦，还不爱惜自己身体。”池樱闷闷说。

　　气氛滞重，裴寒贴上池樱，连哄带保证：“下次会爱惜的，反正我的身体是你的，归你支配。”

　　想裴寒能严肃保证，他却嬉皮笑脸，池樱脸鼓成河豚：“哼！”

　　她要下床，裴寒来拦，推拒搂抱间，两人双双摔下，池樱最惨，臀部率先着地，只能借假动作掩饰，装成头部磕到地毯上。

　　“哎哟！”她喊。

　　池樱后脑勺触地，不及时去医院检查后果很可怕，说过会好好照顾她，他食言了，害她受伤，裴寒瞳孔一瞬紧缩。

　　按住池樱肩膀防止她乱动，他安抚道：“小樱，你别动，我这就叫救护车。”

　　裴寒“兔子摔疼了小屁股”的逗弄犹在耳畔，说屁股疼太丢脸，池樱梗着脖子打补丁：“我头不疼。”

　　他糙惯了，摔两下倒没什么，裴寒耐心再哄池樱：“刚摔是不疼，咱们去拍ct，再做核磁，确认没内伤了你再动。”

　　拿手机要打120，余光见池樱倔强翻身，裴寒丢开手机去稳住她。

　　“我没摔到头。”池樱含蓄描述。

　　拐弯抹角不肯说摔到哪，结合她背影，裴寒读懂池樱的心思。他抱起池樱，让她上床趴着，手重点关照脆弱部位：“哦，小屁股摔到了啊，我白操心了。”

　　一段插曲，冲淡刚才的小别扭，池樱懒懒哼唧两声，等裴寒躺在她身边，她提议道：“晚上咱们几个吃顿好的，庆祝你提名金曲奖。”

　　裴寒自是说好。

　　边吃边聊天，适合点烧烤，半只羊足够他们四个人分，池樱和餐厅预约了□□，下午烤羊师傅准时带设备到达她家。

　　刚出锅的烤羊热气腾腾，焦香酥脆，陈启轩和许滨搬烤羊上桌，裴寒从烤箱取出烤的蔬菜，池樱向师傅一行人道别，塞给他们一条烟表示感谢。

　　戴了手套，池樱撕下大块羊腿肉，一双笑眼盯住裴寒：“寒哥，今天你拿了九项提名呢，第一块给你吃，祝你当上乐坛的领头羊。”

　　“噫——”两个年过三十的男人高声起哄，堪比学生时代最闹腾的那伙。

　　享受池樱给的最顶级投喂，裴寒张嘴吃羊肉，微辣的脆皮随他咀嚼，满口是它的香味，羊肉鲜嫩多汁。

　　裴寒敢说，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烤羊，也在公布提名的大日子，池樱给了他继续闯荡乐坛的勇气。

　　她是医术最高超的医生，修补他千疮百孔的心脏，放掉陈旧的坏血，它因她厚重的爱意而完满。

　　人生中，再没这样的一天可复制，它最独特，是裴寒与池樱携手，斩断他灰暗的过往。

　　既然已经触及过谷底，那今后的每天，就都是向上走。

　　“好吃到笑了哦。”池樱也笑。

　　她明亮的眼瞳，光芒胜过告白之夜的灯塔，裴寒低头笑笑：“我忽然想到好多事。”

　　“别去想了，你要专心吃饭吃肉。”池樱再撕一块，堵住裴寒的嘴。

　　连威胁带劝好几年，许滨嘴皮子要冒火了，都没说动裴寒接受治疗，池樱稍稍一劝，裴寒立马听话。

　　他们的权限对比，池樱的显然大于他，终于有人能治得住裴寒，许滨很欣慰，他开起玩笑来：“你用你嘴堵他，比吃的管用。”

　　倒上酒，陈启轩应景祝贺，他露出万事顺意的笑：“寒子，这回你可得配合治疗啊，大夫开多久疗程，你就去多久，把它根治了。”

　　“许滨，启轩哥，寒哥的新专辑就麻烦你们了。”池樱端起酒杯，“我非常期待惊蛰乐队的公开首秀，也期待启轩哥带来新的灵感火花。”

　　“太夸张了小樱，”陈启轩不在意地摆摆手，“寒子肯看大夫，就代表成功一半。”

　　那五年裴寒没发疯堪称奇迹，许滨毫不夸张：“还得靠你，地球上能治得住他的，就你一个。”

　　“没吃饭别喝酒。”裴寒凶巴巴地喂羊肉给池樱。

　　他嘴上凶，手很小心，生怕真硬塞了会噎到她，池樱乖巧吃下，小口慢嚼，吃相斯文优雅。

　　“会很顺利的，这张专辑的乐评一定超棒！”打个响指，她讲话时，似都带上辣子的爽利畅快。

　　三人俱是一愣。

　　《寒潮》刚发行时，许滨没敢看乐评，前阵子才敢点开页面，那天他和陈启轩相约喝酒，他匆匆浏览过豆瓣的乐评，摔了鼠标，大骂乐评人都他妈放狗屁。

　　陈启轩劝他，说乐评人不知情，造成误会，等裴寒能正常唱歌了，专辑内容也会达到理想化，乐评人就将给出最满意的评论。

　　对乐评人写的，他们没当真，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池樱和大众一样不知情。

　　而不知情的她，私下会多么为裴寒担忧，又在怎么想办法鼓励裴寒，要裴寒选择喜欢的，别一味舍下过去。

　　池樱会说吗，她会说——

　　“我相信你不会为市场妥协。”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在裴寒脑海。

　　为遮盖他拙劣的谎言，裴寒编出另一个谎言，假装自己因商业化，舍弃曾经的风格，却无意间发觉池樱宝贵的真心。

　　她无条件地相信他、喜爱他，从最初相识到他们恒久的热恋期，都不曾变过。

　　他裴寒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