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你会告诉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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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安做完法事，把用过的黄纸收拾好装在袋子里装回书包，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
“你干啥呢，程千安？”
回头之前，程千安很庆幸自己早就擦干了眼睛、而且这些生理状况从来不显眼。他一转头，果然看到路世年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头发抓得很乱，露出的脖子锁骨上有一些微微的汗意，一副刚刚跑完步没多久的样子，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
这人靠过来都没有声音，真比鬼还鬼。
程千安叹了口气，把书包往肩上一甩：“你不说要跑回去吗？”
“跑了一小截，总觉得哪里不对，感觉你好像不想让我待在这附近，所以我又回来了。”路世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语气肯定，“我抓到了你的小把柄，安安学长。”
程千安又想叹气了。路世年这个人，有时候好像很好糊弄的样子，有时候又格外多疑且直觉准得可怕。他还没做好告诉路世年以及怎么告诉路世年的准备，就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先往回走吧。”他抬步往前，“总不能零点都过了，还在外面的大街上晃悠……你也跑完了吧？”
“差不多。”路世年耸耸肩，那浅得过分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他，灼灼地仿佛要刺透他的皮囊从内到外窥视干净，“所以你会告诉我吗，安安学长？关于你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
程千安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很藏着掖着。主要这玩意儿平时也没什么暴露的机会，他又不是职业道士，也谨遵爷爷的教诲没有到处乱管闲事，就超度亡魂而言，这甚至是他第一次上手实操。
不过按照路世年这个追根究底的性子，不坦白就算藏着掖着也说不定。
程千安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却突然被捂住了嘴。他茫然地转头，路世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先等等……”捂着他嘴的家伙像是生怕说晚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连珠炮似的砸了一串出来，“虽然我很好奇但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不过不要又跟上次一样说什么我们不熟不然我真的会破防的！”
他这炮弹打完之后程千安花了两秒才听明白。
路世年说完这话像是自己跟自己生上气了，皱起了眉抿起了嘴还别过了视线，直到程千安无奈地拍了他的手两下。
……他没把手放下。
“哦，不好意思。”路世年干巴巴说了一句，收回了手，摸摸鼻尖。
“……”程千安张了张口，又故意顿住，笑眯眯地看向他，“你好像有点紧张。”
“卧槽，能不紧张吗！”路世年一瞪眼，“你要是现在敢跟我说一句我们不熟，我当街跟你打起来信不信！”
程千安笑了笑：“怎么，成你心理阴影了？”
“……啧。”路世年有点恼怒地咂了下舌，硬邦邦地回怼，“以前都是我对别人说这句话。”
“好吧，伤到我们小路同学骄傲的小心脏了，是我的不是。”程千安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道歉，对……”
路世年一下子打断了他，怀疑的眼神扫了过来：“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不想说直说就行了，少搞那些弯弯绕绕的，浪费我的人生。”
“好吧，被你发现了。”程千安从善如流，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不过其实也不是不能说，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路世年的眼神变得有点茫然：“啊？有啥可笑话的？”
“因为现在宣传破除封建迷信嘛。”程千安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住乡下，我爷爷是个道士，至少他自己说是，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神棍还是骗子……反正小时候跟他学过一点，所以我也可以算是个半吊子神棍。”
“今天来这边的时候刚好刷到了那个交通事故，太惨了……我看着贼难受，总想做点什么，思来想去，要不我去超度一下吧，万一有用呢？”
说完他开始翻书包：“我给你看看我的黄纸，应该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个……”
“是啊，就是你说的上个租户。”路世年面无表情。
“……咳。”程千安移开视线。
路世年上前一步就勒住了他的脖子，凶神恶煞地大吼一声：“好你个程千安！果然骗人不带眨眼的，要换个人真被你唬住了！”
“咳咳…咳咳……我是有苦衷的，饶了我吧……”其实脖子上根本没什么力，但程千安还是装模作样地讨饶。距离太近，他又闻到了路世年身上的香味。明明刚跑完应该是汗味的，也不知道是这家伙被沐浴露腌入味了还是臭美地喷了香水……
以及，看来路世年应该是没看到多少，不然应该也不会全然相信他的说辞。
程千安这么想着，在被放开后听到路世年开口说了句：“哦对了，吴明漪跟我说了个事儿。”
那看来这个事就算是翻篇了。程千安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吴明漪能跟他和路世年之间的话题扯上什么关系，但他还是配合地询问：“什么？”
“她托我转告你，稍微注意一下身边的人。”路世年想起这个就皱了皱眉，“好像有人在传播关于你的谣言……说你精神有问题什么的，校园墙新生群和学生们口口相传的都有，像是传了有一段时间了。”
说着说着他先骂了一句：“谁他妈传的，他自己才是精神病吧！”
程千安怔了怔。大概是因为尖子班卷都来不及的，没几个人经常关注这些传言，又或者也没什么接触这些的途径，所以他本人居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一时间感觉只有茫然。
“我吗？”他指了指自己，感觉过分的荒谬以至于有点想笑，“我有精神问题？怎么个有问题法？”
路世年犹豫了一下，突然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有些生硬地说：“你别往心里去，肯定是有人嫉妒你。”
“我没往心里去。”程千安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他转头发现两个人不知不觉都走到一个路口了，不禁顿了顿脚步，“就是好奇怎么说我的……这儿怎么走来着？”
“左转。”路世年指了指，然后又不自然地咳了声，“就是说……说你精神有问题，没办法跟人正常交朋友，两周之内绝对就掰什么的。”
说完还没等程千安做出评价，他一挥手示意自己还没说完，随后转过头来直直盯着程千安：“虽然……我之前也调侃过你不好交朋友，但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
他一说这话就下意识皱眉，像是有点不自在，但又执拗地非要说出来：“我觉得你就…挺好的，很好。每个人有自己的秘密、或者不想交朋友的原因，都很正常，我也有自己的秘密。”
程千安侧头就看到他通红的耳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碰一下，刚刚抬起就反应过来放下，掸了掸衣摆。
他自己做完这一套哑然失笑，随后若无其事、神色微妙地看向路世年：“我干什么了，就很好？万一我是骗你的，或者只是跟你客套客套呢？你不能因为我接了你几句话、跟你一起玩了几天就觉得我很好吧？”
最开始初遇的时候程千安还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是个蛮横的混混，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是傻白甜了——这戒备心怎么若有若无的。
程千安并没觉得自己给他的和别人能给他的会有什么不同。路世年这种性格或许确实很难和大部分人打成一片，但也不会缺朋友，他出现得晚又并不热烈，理应不会得到完全的信任才对……至少程千安给自己的定位是这样。他也说不清路世年给出自己的评价那一刻复杂的心情该属于什么分类。
是路世年想得太简单、还是他考虑得太复杂呢？
获得他的亲密和认可居然这么容易。
“别管，我有自己的判断。真当谁对我亲近我都感觉不出来？”路世年瞪他一眼，“……话说你这嘴怎么又开始说难听话了，活回去了？”
“而且我们不是在说你被造谣的事情吗，你说我干什么？”他怀疑地挑起半边眉头。
程千安一默，他也在思考自己是怎么如此丝滑地被转移了关注点的。
“总之你留意留意吧，也不知道谁在搞你。”路世年揣着兜走得懒洋洋的，一副嚣张又吊儿郎当的姿态，话倒是说得很可靠，“我估计你也不知道校园墙账号，没事儿，你学你的就好，我会为你冲锋陷阵的。”
“其实也没多大影响。”程千安说。
“好像也是，你都不知道这些。”路世年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我都知道了肯定要管的，背个精神病的名声多不好听。”
他眯了眯眼，那本就凌厉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戾气。
“也不知道哪个傻.逼干的，最好别让我逮到……”
他们仍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路世年步子还有些快，但程千安依旧忍不住在迈步的间隙里侧头看他。他其实不太理解路世年产生的怒气，尽管理论上他清楚这是自己朋友被人中伤的合理表现，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不管是路世年现在显而易见的恼怒还是自然而然将他划归到自己庇护圈下的行为，都让程千安感到陌生而有一丝微妙的无措。
曾经，他的确从未近距离接触路世年这般的人，喜恶和感情都来得直白，嘴上的一点小别扭也不影响他的直接坦诚。更是从未接受过像他做的这般不请自来的照顾和直截了当的保护。
……其实意识到对路世年有好感以来程千安并没有过多地去思考这个事情，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去追求什么结果，也因此从未将在某几个瞬间悸动的情愫真正放在眼里。但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这好感的产生并非单纯来自于年纪到了和路世年实在优越的外形，或许还有一部分源自于他孤独太久，而路世年这个莽撞的不速之客闯入他的生活，尽管可能有一些小心思，但也确实用直白又不容拒绝的好意给他制造了一点类似于“被爱”的错觉。
这不奇怪，毕竟他也才十七岁。看起来懂事还有点早熟，但实际怀揣着不符合科学世界观的秘密和长辈的耳提面命闷不吭声地过了小半辈子，都没能有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程千安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寂寞。
大概是路世年来得太巧了，出现得有点巧，人也有点巧，才会让他莫名其妙把目光停留在了对方身上，越来越久。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你会告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