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温泉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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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伟老同志带着他的一堆理化检验员戴着防毒面具跟双层手套欲哭无泪地对着八大袋良莠不齐的灰烬和碎片做分离的时候，罪魁祸首柯支队长刚刚从山清水秀的纳木谷主峰下来，此刻正在跟顾副队对报警人孟子荀做问询。
衡海分局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报警人的笔录一定要支队长亲自完成，出自对案子的尊重，也是出于万一调查继续不下去，报警人就会是最大嫌疑人的考虑。
“孟子荀是吧？听说你是顾雨失踪前最后见到她的人？”柯凛做了个手势请孟子荀随意坐，自己随手拉过客房里的一张靠背椅大马金刀地坐下，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然后向她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示意。
孟子荀点点头，唇线紧抿，脸色有些苍白。
柯凛看了看她紧绷的脊背和侧脸，突然一笑：“哎我说姑娘，你害怕吗？”
“害怕？”孟子荀被他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一愣，摇摇头，“为什么要害怕？”
柯凛撇了撇嘴：“明明都是一个年纪的姑娘啊，突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不会觉得害怕吗？万一自己哪天也一不小心……”
顾野在一旁做着速录，听着顶头上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孟子荀瞎聊，快速而利落地翻了个白眼。这种毫无意义的瞎谈八谈是柯队问询的标准开头，说是缓解对方的紧张情绪，但是因为公安要求开始问询后所有内容都要记录，所以柯队聊的轻松，但笔录员就彻底遭殃。
沈局说过他几次，但是柯凛恃才傲物地继续肆意妄为。一份笔录三千字，开头有八百都是废话——但是不得不说，效果每次都出乎意料地好。孟子荀虽然肩背线条还是紧绷，但是面部表情已经有了明显的放松迹象。
柯凛觉得差不多了，转了转笔，话从九天之外的“你怕不怕鬼”转到了“你最后看见顾雨是在哪里”。
“招待所大堂吧，那时候我们刚吃完纳兰当地的特色菜准备回房。顾雨说她还挺累的，想回房间泡个澡，我那时候还附议的来着。”孟子荀的声音放松了很多，回答也开始不再拘束。
“那时候你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就比如说环境？周围的人？”
孟子荀想了想：“好像没有吧。啊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老师说了句什么……哦对，‘明早八点，还是大堂集中，同学们好好休息。’我能记得是因为马老师其实是个挺沉默寡言的人，那天晚上他突然间说这么长的一句话我还挺震惊的。”
柯凛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振动。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柯凛在接与不接之间纠结了一会，还是歉意地跟孟子荀一笑，出门接通。话筒对面传过来一阵听起来像是冰箱门开关的声音，林远风清冷的声音随即传来：“柯队长，除去化验的结果还需要一点时间，基本的情况我先跟你报告一下。”
柯凛在告诉他自己在做问询跟不告诉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闭嘴。
“死者呈现出非常明显的非特异的急性死亡的改变，各大动脉均未有凝血，没有鸡脂样凝块，内层心肌纤维有少数断裂，算是很经典的心源性猝死表现。我请宋前辈做了血液分析，顾雨体内有微量的安定类药物残留，这方面请柯队长在问询时注意了解一下她的既往病史，是否有精神病一类的需要长期服用安定的病症。”
林远风大概是在那边走了几步，金属地面发出几声模糊的碰响。柯凛听到猝死的诊断，在话筒另一侧无声地皱了皱眉。
“死者全身上下均有轻度摩擦，已经提取并确认是少量木质纤维，但具体何种纤维还需要后续进一步鉴定。胃里有大约一百二十克蛋白质的糊状残留，根据消化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在死前不到半个小时内进食过。另外尸体有极轻度水肿，不排除死前在水中呆过一段时间。”
“那出血点呢，不是说脖颈下有少量不明出血点吗？”
“那个可以用猝死来解释。猝死确实会造成心、肺或其它器官及皮肤表面出现小的内出血点。但是脖颈下有这种数量的出血点，我觉得还有可能是温度变化较为缓慢使然。”
“猝死、蛋白质、水肿……”柯凛喃喃地重复了几遍，眉头紧锁。
“柯队长，关于现场，我有一个不怎么成熟的想法。”林远风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开了水，开始冲刷解剖台上残留的血迹，“如果纳兰当地有温泉，调查可以试试从那个地方下手。”
柯凛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这句话的原因：“你别跟我说你觉得那堆蛋白质残留是温泉蛋。”
“合理推测。”林远风无辜地偏了偏头。
柯凛被他一噎，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再加上水肿和孟子荀刚刚说到的顾雨死前说自己想要泡个澡，这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一个方向。
“……知道了。把鉴定报告发我邮箱，我会组织人手调查的。”柯凛挂了电话，想了想那个滑稽却又合理的诡异的“温泉蛋”，只觉得自己头有些大。
“抱歉，回来了啊。刚刚市局法医所那边出了初步鉴定结果，”柯凛推门回到房间，也不做什么铺垫，直接开口问，“麻烦问一下顾雨生前有没有固定服用的药物？”
闻言，孟子荀的眼神忽然一黯，嘴唇颤动了两下，开了口：“顾雨她……有抑郁症。”
——她有抑郁症。
顾野打字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又是抑郁症。
近年来，抑郁症的人数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并且有明显的低龄化倾向。接警中心一年下来接到的自杀或者自杀未遂警情多起来能垒成一整垛。
沉默的，压抑的，无处发泄的情绪，在自缚的茧壳里无声地发酵。
“她大概在每天晚上回宿舍之后会吃一片药。我之前有偷偷看过，盐酸辛什么什么的一种药，我查过，抗抑郁的。”
柯凛疑惑地“嗯”了一声，林远风刚刚说顾雨血液中的是安定类残留，这跟抗抑郁的三环或四环类丙米嗪简直是天差之别——
谁会在吃完了安定以后去温泉一类的地方？就算是熟人，把一个已经吃了镇静类药物的人喊出来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柯凛思索了一会，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哪里不对，突然间猛地把手中的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拍，抓起甩在椅子背上的衣服边穿边往外赶：“快，提程丽华，我们再出个现场。”
顾野一脸懵逼地收起电脑跟上：“不继续问了吗？”
“下次继续吧。如果孟子荀说的是真的，顾雨服用的一直是盐酸文拉法辛一类的抗抑郁药，那就和林法医刚刚电话里和我说的安定类镇静剂有出入。”柯凛大步走着，手中同时在微信上吩咐着什么。等到他们从二楼下来到最开始出警下车的土路口时，已经有两个勘察组在那边等他们了。
“程丽华呢？”
“带过来了。”沈玲稍稍搀着程丽华，后者眼下的阴影似乎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又浓重了一点。
柯凛大步上前，语气有些焦急：“纳木谷范围内，离你们招待所最近的温泉在哪里？”
“温泉？”别的刑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后山有一股，凹凼有一股……”程丽华想了想，“不过因为本身招待所就配备了浴缸，我们活动安排的也比较丰富，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到那边去，我们也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哪一股附近有耕地？”
“后山那一股，旁边有果园养殖农业。”
“烦请您带个路，去后山。”柯凛迅速拉开车门上车，“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温泉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