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事》回味

55、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静静地陪着你走了这一路的我是何其幸运。

　　-----------------------------陈然

　　阳光明媚的午后，淡淡的阳光照进急诊大楼的走廊，令人觉得周身暖暖的。

　　陈然手忙脚乱地擦着苏笑脸上肆虐的泪水。那些温热的液体，被他修长的手指一一擦去。双手捧过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吻印上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低低地在她的头顶响起，令她瞬间又红了眼眶。

　　宋芝云接到消息，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被安排进了手术室。她没想到，第一次见期盼已久的孙子，竟然会是以透过这手术室外的一小块玻璃这种方式。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陈想被推出来的时候，小脸依旧惨白，让人看着顿时有说不出的心疼。由于麻醉的药效还没过，他仍是闭着眼，乖乖地躺在那里。身上的病号服对他来说显然有些大，松松垮垮地可以隐约看见他肉肉的肩膀。

　　他这样小小的一个人，躺在那纯白的病床上，有着和陈然极其相似的眉眼。双眼虽然闭着，但宋芝云还是可以想象得出他醒过来时，大眼珠乌溜乌溜转的调皮样，应该会是和陈然小时候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她不经意间轻轻地弯起了嘴角。

　　梁主任出来，告诉陈然他们，陈想已无大碍，只等麻醉的药效过了便会自然而然醒来。只是小家伙他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不能进食，嘱咐大人们要看着点。苏笑和陈然仔细地听他说完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陈想住的是独立病房，还内配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苏笑正在水池边洗毛巾，看着水流过自己的指尖，她恍然觉得今天的一切似是做了一场梦。

　　陈然朝她瘦削的背影投去一眼，转身拿了桌上的车钥匙，想要回去替小家伙拿些换洗的衣服，再顺道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洗漱用品。陈想还睡着，他刻意放轻了脚步，一拉开门，却迎面撞上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宋芝云，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陈然微怔了一下，问道：“妈，来了？怎么不进去？”

　　恰好苏笑关了水龙头，拿了干净的毛巾出来。她一看到宋芝云，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面对她，总还是或多或少有些尴尬的，苏笑只好硬着头皮问候了一句：“您来了。”

　　“想想……还好吗？我猜你们应该还没来得及买洗漱用品，就顺道到附近的超市随便制备了些。”宋芝云抓紧了手里的塑料袋，表情却不大自然。下午的时候，听到儿子急匆匆地挂电话，她还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只隐约一个稚气的声音嚷着疼。她打了好几个医院的电话询问，才查到是小朋友因急性阑尾炎开刀住院了。

　　她很是担心，挂上电话，随便找了件外套穿上，便吩咐老伴的司机去附近超市买洗漱用品和一些吃的，一刻也没耽搁地往医院赶。

　　“妈，没事了。梁主任说手术很顺利。”陈然看出母亲的尴尬，便自然地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边的一张小茶几上。

　　苏笑想了想，还是暂时将毛巾放到一边，替婆婆倒了一杯茶。

　　宋芝云握着手中的茶杯，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苏笑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替陈想擦脸。她低着头的样子很专注。替陈想擦完了小脸，又抬起他肉嘟嘟的小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认真地擦着。

　　大体每个母亲都是如此的。

　　简单地替陈想清洗了下脸和手臂，苏笑又拿着用脏了的毛巾回洗手间冲洗干净，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挂好。

　　“你和妈先去吃个饭吧，想想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醒来，我在这里守着就好。”陈然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竟已是晚饭时分。他坐到床前，将宋芝云带来的东西从塑料袋里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

　　看苏笑沉默，宋芝云以为她不自在，便接过话茬说道：“我中午吃的多，还不饿。你和笑笑先去，也忙活了一整天，怪累的。想想就交给我，等他醒了，我就马上给你们打电话。”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接过儿子手里的活计。

　　苏笑当然听得出宋芝云后半句话是怕自己不放心，特意说给她听的。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宋芝云只是过去强势。况且现在自己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了，那种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为孩子揪心的心情她了解。换言之，以她现在的状况，已然今非昔比，也早已失去和陈然比肩而立的资格。所以，宋芝云的担忧和阻扰也确实有她的苦衷。

　　想到这里，苏笑拿过沙发上的包包，对陈然说：“陈然，我们先回家一趟。想想还没换洗的衣服。这里……就先劳烦……阿姨了。”

　　宋芝云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终于自然了许多：“你们就先放心去吃个饭，再回家替孩子拿些换洗的衣服再过来就好。”

　　陈然点头，拿了车钥匙和苏笑一同出了住院大楼。

　　从大楼走到路面停车场有一段距离。入夜时分，天气总是有些凉意，苏笑身上披着陈然的外套。两人走得很慢，肩挨着肩。

　　“没话要问吗？”苏笑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忽然转头问陈然。

　　陈然笑了，抬手自然地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两人就以这么相偎相依的亲昵姿势走着：“笑笑，我知道，你舍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说完，他紧了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些。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不曾怨恨过你妈？”苏笑抬头，不期然正好撞在陈然的下巴上，他吃痛地皱了皱眉。

　　苏笑也觉得头顶心疼，又看到他难得没有形象的龇牙咧嘴表情，知道刚才那一下，他也着实撞得不轻。自然地抬手替他轻揉着带着微微胡茬的下巴，觉得有些扎手。

　　陈然任她揉了一会儿，才抓过那只手，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笑意在夜色里更浓：“我就是知道啊，谁叫你是我老婆。”

　　他的声音不大，伴随着熟悉的灼热气息，擦过她的耳边，令她的耳根不自觉红了起来，于是她只好装鸵鸟般低着头当做没有听见。半晌，头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她才有些窘迫地顶了一句：“哪有，你就从来不知道想想的存在啊。”

　　几乎是没经过大脑地就把这话顺嘴说了出来，感受到揽着她肩的手臂一顿，她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正懊恼着应该如何补救，却看到陈然只是淡然一笑，宽厚的大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说：“我错过了小家伙美好的五年时光，接下来的时间，我都要和你一起陪着他长大。之前的五年，你没给我机会，这次，我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霸道地也不给你做任何选择的机会。”

　　苏笑怔然，驻足，似个孩子般伸出自己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上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没有烟味，没有酒味，永远那么清清爽爽。

　　过了好一会儿，她闷闷的声音传来：“然然，现在想起来，就觉得那时的我真傻。一直单方面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非要倔强地在你先说离开之前转身离开。那时我就是不甘心啊，觉得既然你都不在意我了，我干嘛还死乞白赖地巴着你呢。又加上那么多事情接踵而至，任何一件，我都消化不了。住院期间，表姐还一直劝我开看些。她担心长此以往，我会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就忽然想到了这个笨拙的了断方式，求着她替我撒了谎。其实早前我也已有过流产征兆，好在我们的想想渴望来到这个世界，坚强地活了下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眼里也带了些雾气：“还记得在洛杉矶街头的那个雨天，我躲在你怀里没命地哭吗？”

　　陈然轻笑着点了点头，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宠溺地嘲笑了一句：“爱哭鬼。”

　　苏笑不理他，继续说：“有时我也受不了这么一个懦弱，总是害怕受伤，选择最先掉头离去的自己。听说你已经回国，我还在踟蹰着要不要带着想想去找你，我就在想，当年究竟是我的傻让我们彼此错过了呢，还是我的傻反倒让我们彼此都看清了。一直找寻着答案，寻到后来，我发现，其实这问题可能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答案。然然，我就是后悔了，后悔这么不小心把你弄丢了……”

　　“唔，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子。”陈然用力地回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轻得像是呢喃。

　　其实，他亦想告诉她。

　　你不知道某些时刻，我有多么难过。你不知道，没有回应的等待，真的让人很累。你不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念念不忘。又或者，你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你那么自私，却又那么傻。

　　天色渐晚，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们看到这一对相拥的情侣。女子窝在男子的怀里，只能隐约看到露出的俏皮短发。男子轻拍着她的背，似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