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照雪夜》An_林安月

9、血契

　　乔皖皖纠结了下，还是没有将血莲池的事情告诉林絮雪。
　　其实后来，林絮雪被白熙囚禁三年的事，大家还是知道了。
　　洛奕程去血莲池待三年后，回来也是不成样子。
　　“我晕了多久？”
　　想起来过往的种种，林絮雪心情有些沉重。
　　“一下午。”
　　林絮雪点点头，下了沙发，腿软了一下，乔皖皖眼疾手快接住她，林絮雪余光瞥见了那个手链。
　　“乔皖皖，白熙有没有拿手链的事威胁过你？”
　　乔皖皖点点头，冷静沉着的林絮雪回来了，她该高兴才对，但是她也感觉心里不舒服。
　　林絮雪那三年，肯定过得不好。
　　林絮雪没说话，走了，她去了乔皖皖房间隔壁，以前林絮雪还是医师还没认识洛奕程的时候，偶尔也会来仙界陪乔皖皖。
　　她将门关上后反锁。
　　林絮雪靠着门，许久未说一句话。
　　只有眼泪在无声滴落。
　　不仅难过自己那三年。
　　更难过，自己前世身为医师救下那么多人，第二世却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杀孽还全在洛奕程身上。
　　她逐渐有些累了，靠着门坐到了地上。
　　擦去眼泪，依旧一言不发。
　　她忽然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
　　“林絮雪。”
　　熟悉的少年音，和记忆中完全重合。
　　林絮雪依旧不想说话，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洛奕程。
　　毕竟眼前这个，为她付出的也不少，而且没有前世记忆。
　　见没有答复，洛奕程也不恼，低声安慰着她，“我没有前世记忆，不知前世身为少女医师的你，但你要知道，你杀人是情非得已。”
　　这段话其实并没怎么安慰到林絮雪。
　　林絮雪当然知道啊，她迫不得已，可她就是过意不去。
　　“林絮雪，你无罪，有罪的是白熙。”
　　“我所认识的林絮雪，坚韧不屈。”
　　林絮雪顿了顿，还是开口了。
　　“洛奕程，动用禁术好像要去血莲池。”
　　门外的少年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她在关心自己，笑了几声。
　　“没关系的，我以前去过那里，虽然我不记得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林絮雪心中某个猜想成形了，她起身开门，看着少年，认真地问：“你去那里待了多久？”
　　“三年。”
　　并不惊讶的回复。
　　这是前世的洛奕程对林絮雪的补偿。
　　林絮雪被白熙囚禁三年，那他就去血莲池待三年。
　　那不是一个好地方，是和恶之都差不多的地方。
　　林絮雪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很能理解当时的自己，不仅仅是对洛奕程失望，更多是希望洛奕程斩断过往，好好做仙。
　　毕竟，她从未觉得白熙会放过她。
　　稍微冷静下来，会觉得奇怪。
　　为什么一个杀手会捡一个小女孩，把她拉扯大？
　　洛奕程回答完后，自己也懂了。
　　乔皖皖来找他的时候，他正难过着，乔皖皖慌乱说了几个关键词，“前世记忆”“医师”“三年囚禁”。
　　所以，前世的他，是为了补偿。
　　林絮雪甩开脑子里的想法，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洛奕程没答，反倒迟疑地问，“我承受反噬之力，能不能补偿你的三年？”
　　他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卑微讨好的意味。
　　既补偿你的三年，也补偿在凡界那一刀。
　　林絮雪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叹气，“洛奕程，晚了。”
　　“我们已经结束了，”少女声音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刚才的关心与在乎荡然无存，“没必要做无用功，洛奕程。”
　　少女转身离开，准备去找姐姐流舞，却听见他的呢喃。
　　“林絮雪，你说了不算，我要让你回心转意。”
　　少女抿了下唇，不语，离开了。
　　到了转世接待处，她也有些忐忑。
　　她知道为什么洛奕程非要去凡界挽救错误了。
　　因为洛璃和流舞擅自作主，并未封洛奕程和林絮雪的灵力，神明大人降下第一次灾难，洛璃则独自一人承担了全部灾难，所以再承担不起任何审判责罚了。
　　流舞知道后心疼不已。
　　她猜，白熙的那次审判，洛璃的责罚估计是洛奕程代替了。
　　那他还真是伤上加伤。
　　至于不封灵力，肯定是流舞还是担心白熙想起来以前的记忆，为难林絮雪和洛奕程，无灵力傍身就会任人宰割。
　　但是，流舞在凡界屡次计划杀林絮雪，也是为了斩断林絮雪和洛奕程之间的羁绊。
　　可是她不知道，白熙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放过林絮雪，恶之都一事就是例子。
　　林絮雪虽然忐忑紧张，但还是敲了门。
　　流舞打开门，见到是林絮雪，当即明白了，一把抱住她。
　　“对不起，你不要怪姐姐在凡界的心狠。”
　　“怎么会呢？”林絮雪笑了，果真，流舞看出来她想起来了，“姐姐，可以拜托你和洛璃去凡界查一下我养父吗？”
　　“一个凡人，有什么可查的？”
　　下一刻，流舞瞳孔一缩，明白了什么。
　　“白熙竟……出手干扰凡界的事？这已犯了大忌！”流舞不可思议，也不懂白熙对林絮雪的恨意，“这个代价，简直和洛奕程转移你身上的杀孽一样，不知何时会有因果报应。”
　　提及洛奕程，林絮雪蜷了蜷手指，不愿再说。
　　流舞也自知不能再干涉妹妹的事，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江凝要见你，”流舞去找洛璃前，留下这么一句话，“在许愿电话亭。”
　　林絮雪也没多问，去了许愿电话亭。
　　忽然发现这个店铺似乎多了一个人手，仔细看了下发现是叶九鹤。
　　叶九鹤啊，林絮雪重生前一世死于他手。
　　不过，因为想起前世记忆，林絮雪明白，乔皖皖喜欢他。
　　叶九鹤的前世，是一位世子殿下，当时林絮雪是少女医师。
　　乔皖皖和她提过几次叶九鹤。
　　但后来两人不了了之，乔皖皖也没有说原因。
　　林絮雪目光移开，既然是乔皖皖心仪的人，便暂且留他的命。
　　不过，他是谁引荐来的仙界？
　　乔皖皖？
　　江凝的出现，打断了林絮雪的思绪。
　　“好久不见。”
　　林絮雪有些诧异，江凝还记得自己啊。
　　她还以为，自江凝帮她治伤一事暴露后，白熙会抹去江凝关于林絮雪的记忆。
　　毕竟，江凝和白熙，是很好的朋友。
　　“好久不见，阁主。”
　　为了防止被暗算，林絮雪很拘谨地回答。
　　“林絮雪，我今日是来还……”
　　“叶璃晗。”林絮雪忽然开口，打断了江凝。
　　拿上时光甜品店邀请函准备离开的叶璃晗，动作一顿，看向林絮雪那一桌。
　　莫名心虚。
　　“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叶璃晗和林絮雪其实不熟。
　　叶璃晗是在林絮雪转世做凡人后，才当上的记忆存放馆副馆长。
　　叶璃晗浅浅笑了一下，道，“何事？”
　　“帮我问一下许御恋，白祁言如今身在何处？”林絮雪看到了叶璃晗手中的邀请函，反正她也要去时光甜品店，干脆让她帮忙带个话。
　　回了仙界后，此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一点消息。
　　可是神明大人的处理中，白祁言是待在仙界的。
　　要想对付白熙，可以利用她的软肋。
　　叶璃晗神色古怪，低声说，“审判者大人封锁了有关他和岚欣花以及当年白熙被审判一事的所有消息，她权力高，时光甜品店也查不到。”
　　林絮雪轻轻嗤笑了一声，前世她没用过那个永久期限的邀请函，今生竟也用不到。
　　叶璃晗没多说，离开了。
　　林絮雪重新看向江凝，江凝却没再说刚才未尽之言了。
　　“叶九鹤在这儿，”江凝似是才发现，低语道，“下次再约。”
　　林絮雪有些许疑惑，这和叶九鹤又有什么关系？
　　这次见面不了了之，什么事情都没办成，林絮雪忽然想起许愿电话亭的作用。
　　拿现在拥有的，换未来拥有的吗？
　　她也去找叶九鹤登记了，她倒挺想和未来的自己聊聊的。
　　叶九鹤写下她的名字时，装作不认识。
　　林絮雪倒觉得稀奇，他不怕她杀他报仇？
　　但也没多想，进了电话亭，关了门，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空间灵力。
　　不需拨号，很快，电话响起。
　　林絮雪接了。
　　“喂，你好，你是未来的我？”林絮雪也并不准备全信，做个参考就行了，未来谁知道呢？
　　“是。”同样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我……”林絮雪不知为何，想起那个少年，别扭地开口，“还和洛奕程在一起吗？”
　　她没想到那边居然会笑。
　　“嗯，在一起。”
　　“白熙死了吗？”
　　那边沉默片刻，道，“这个问题超纲了，要想知道必须多付灵力。”
　　林絮雪被气笑了。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我杀的白熙吗？”她决心换一个问法。
　　“不是。”
　　也就是说白熙死了，但不是死在她手里的！
　　一时间，竟再想不到要问的。
　　那边主动开口了，“你要和我交换吗？”
　　林絮雪愣了一下，戏谑开口，“我能不能换未来白熙的死？”
　　“能。”
　　林絮雪被震惊，她本意是开个玩笑。
　　“什么代价？”她问道。
　　“洛奕程的命，”那边似是猜到她会问什么，道，“永久的命，他将没有下一世。这个交换，永久有效，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可以来找我。”
　　林絮雪不明白，不是拿现在有的换将来有的？
　　洛奕程的命，不是洛奕程的吗？
　　于是她笑着说“好”，她倒要看看这个电话亭会怎么样。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纸契约。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林絮雪亲手杀洛奕程，随后白熙也会死。
　　“这是血契，只需要你一滴血，契约便成立了。”
　　林絮雪这才发现，未来的自己是认真的。
　　可是这个契约并不公平，白熙可以转世，洛奕程却失去了转世的机会。
　　她那时并不知道，世界线的正常运行和空间使者的永久寿命，是划等的，这个契约十分公平。
　　忽然，她明白了什么。
　　洛奕程，可以把他的命交给她。
　　所以，属于林絮雪的所有物。
　　心上一片酸软，林絮雪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
　　她断不会牺牲洛奕程杀白熙的。
　　她看着这个契约，本想撕毁，意外发现上面有灵力，轻易无法撕毁。
　　林絮雪无奈带着契约走了，总不能随手丢了，要是被洛奕程看到，指不定要误会。
　　出了电话亭后，她回了乔皖皖的住处，去隔壁房间将契约藏了起来。
　　至于离去的叶璃晗，成功得到了神明大人和星辰大人的往事。
　　“你怎么还找上门来催啊？”许御恋看着她，十分无奈，“应该是我店内店员，将信息放进甜品里送到你那。”
　　“你的店员，我不信任。”叶璃晗淡淡地说，依旧在看纸条上的内容。
　　“那你就信我？”许御恋戏谑开口。
　　“嗯。”
　　明明是许御恋先调戏的，莫名脸红了。
　　“许御恋，”叶璃晗看完后，百感交集，“我本来还想呢，神明大人为何就不问世事了，任凭白熙一手遮天，我现在理解她了。”
　　“是，”许御恋查的情报，她也清楚，“神明大人为了这个称呼舍弃了太多。”
　　舍弃了她本来的名字、应有的情感和自由，以及心上人。
　　现在，极少有人记得神明大人本名叫拾染。
　　“许御恋，”叶璃晗看着她，直白地问，“你会帮林絮雪吗？”
　　许御恋动作一顿。
　　她现在不嫉妒林絮雪了，但也不会帮林絮雪。
　　但她不会表态，叶璃晗在试探她的立场。
　　“那你呢？你是帮审判者大人还是林絮雪呢？”许御恋微笑着反问。
　　叶璃晗也沉默了。
　　许御恋笑了下，也不在意刚才叶璃晗的试探，赶客了。
　　门帘后，一个少女一袭白衣出现，她额上有桃花花钿，显得十分妩媚。
　　“许御恋，为什么不帮？”
　　“拯救者云染，”许御恋叹气，“你可以躺平咸鱼，我难道就不能旁观吗？”
　　云染动作一顿，没说话。
　　这个世界的任务太难了，所以云染才躺平咸鱼的。
　　不仅如此，空间使者应当自己渡劫。
　　云染想到刚才那个叶璃晗，问道，“她是要帮林絮雪吗？”
　　许御恋笑了下，“那可不一定，人可不是非黑即白的。”
　　毕竟，许御恋可听说过，林絮雪的三年囚禁中，北慕城南向叶璃晗透露过林絮雪在哪里，但是叶璃晗没有去救林絮雪。
　　北慕城南，也不知道到底是帮白熙还是帮林絮雪。
　　而此刻，话题的讨论对象林絮雪正在乔皖皖住处听乔皖皖好言相劝。
　　“你看啊，你三年囚禁，洛奕程就去血莲池待了三年，”乔皖皖在极力劝和，“后来洛奕程承受反噬之力，从恶之都救你，为你治伤，禁术转移你身上的杀孽，足够补偿凡界那一刀了吧。”
　　“嗯，”林絮雪点点头，“所以我和他两不相欠了。”
　　林絮雪，一直都不是一个轻易回头的人。
　　乔皖皖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了洛璃。
　　林絮雪也看见了洛璃，有几分奇怪，问道，“洛璃，你怎么还没和我姐姐下凡？”
　　“下凡？”洛璃停下了脚步，看向林絮雪，疑惑道，“流舞没和我说啊。”
　　可是流舞早在林絮雪去许愿电话亭前就去找洛璃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流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