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照雪夜》An_林安月

8、分手

　　自从那次摊牌之后，白熙是明里暗里都针对林絮雪，林絮雪没让洛奕程和白祁言插手过，一直都是自己解决。
　　但她因为身上有空间灵力又擅毒，对付白熙游刃有余，也没怎么在意。
　　说起来，在此期间白祁言曾退位过，白熙上位了，是仙界的新一任审判者。
　　然后，白熙把手链给了北慕城南。
　　结果兜兜转转手链到了乔皖皖那儿，正好圆了乔皖皖的愿望，林絮雪可始终记得乔皖皖第一次提起那手链时的艳羡语气。
　　后来有次，许御恋和她聊天，许御恋无意间透露了白熙召集各大小店铺店长明天上午开批斗宴席，是为了共同上书，劝神明大人送林絮雪回凡界。
　　说起来，自从许御恋道歉后，两人相处还算和睦。
　　至于神明大人，林絮雪没见过那人，但是那人给过林絮雪礼物，神明大人知道林絮雪和洛奕程的关系后让江凝给林絮雪送来了卷轴和月影剑。
　　卷轴上面有一些空间法术，也有一些仙界的规定，好像原先是洛奕程的来着。
　　月影剑正好适合林絮雪，林絮雪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医师在剑术上居然还颇有天赋。
　　但是后来神明大人去了恶之都，处理了正处于暴乱中的一些恶灵，将云离鞭留在了那里镇魂，但神明大人说云离鞭有能力者就可以去取，她不会再插手。
　　林絮雪听闻批斗宴席一事后，有些惊讶，更多是冷嘲。
　　“真没想到，居然弄这么大阵仗只为把我赶出仙界？”
　　许御恋问她有什么打算。
　　“简单啊，毁了宴席。”
　　林絮雪说完后就和许御恋告别了。
　　林絮雪一回到秘密档案馆就在研究新的药，洛奕程来了她都没发现。
　　“又在干嘛？”洛奕程从身后环抱住她。
　　“研制让人肚子疼一天的药，”说完林絮雪不由得勾了下唇，“针对仙界的人。”
　　洛奕程一下就听明白了，估计又是仙界的人要针对林絮雪做些什么事。
　　“还是不用我插手？”顿了下，洛奕程又无奈开口，“阿雪有了空间灵力后，真的事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都不需要我了，我都成了你的附属物。”
　　林絮雪不明白，她自己能处理好干嘛要洛奕程插手？
　　“管理者大人，你平日里忙得很，就别为这种事操心了。”林絮雪回头看他，神色认真。
　　洛奕程“嗯”了一声。
　　他在仙界听到了些传言，对林絮雪不利，可是她向来不在乎人言。
　　第二天上午，林絮雪和乔皖皖不请自来，去了批斗宴席的召开地点。
　　林絮雪出现的时候，各个大小店铺的店长都有些慌乱，因为审判者白熙至今未到。
　　林絮雪也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乔皖皖为林絮雪拉开了白熙的位置，林絮雪自然落座，道，“别等了，审判者大人估计要肚子疼一天。”
　　至于肚子疼，很简单，拜托白祁言给白熙送糕点，再往糕点里放点研制好的药粉。
　　乔皖皖倒是有些惊讶这么多人到场，嘲笑道，“哟，仗势这么大？为了让阿雪滚出仙界，白熙当真是费尽心思啊。”
　　闻言，白熙的一个拥趸站了起来，直面林絮雪，语气强烈且气愤：“林絮雪，你在狂什么啊？你不就是靠着洛奕程才有了今天的灵力今天的地位吗？你何必处处针对审判者大人？”
　　林絮雪嗤笑一声。
　　她针对白熙？
　　林絮雪抿了下桌上自己位置上的仙露，随后端着仙露走到那人面前，语气淡淡，“对，我就是靠男人作威作福。有本事，你也傍上管理者大人？”
　　微顿了下，她面向周围的人，问道，“我身为正主，你们造谣的对象，怎么不请我来啊？要知道，连时光甜品店店长许御恋都要恭恭敬敬给我送上店内永久期限邀请函呢。”
　　那人一看林絮雪如此嚣张，更加气愤，抬手就要扇林絮雪，手却忽然被乔皖皖握住了。
　　只听乔皖皖无所谓地说，“我是下一任审判者，你确定要对付阿雪？她是医者没错，但也并非对所有人都医者仁心。”
　　林絮雪笑了，也知道了刚才那人要扇自己，她将仙露自那人头顶往下倒，那人狼狈至极，却碍于林絮雪的空间灵力和乔皖皖的威压不敢作为。
　　“啧，下等仙露配贱人，白熙真会权衡，”难怪林絮雪抿了一口仙露后再不喝了，因为洛奕程，上等仙露她喝了不少，这种喝不惯，“各位，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我擅毒，正好缺实验品，你们以后若再不造谣我，我便放了你们。”
　　于是，批斗宴席就这么被毁了。
　　乔皖皖在回去的路上想起那些风言风语，问她，“阿雪，白祁言真的喜欢你？”
　　林絮雪动作一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觉得她看不出来白祁言喜欢自己，可是白熙对自己的敌意太大了。
　　更何况白祁言没提过这件事。
　　“那阿雪，你知道白熙被审判过这件事吗？”
　　林絮雪停下了脚步。
　　被审判，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好像……和你有关。”
　　林絮雪本想找时间打听清楚这件事，结果后来白熙竟然主动上门了。
　　她将糕点递给林絮雪，诚挚道歉，“对不起，林絮雪。我之前不应该那么针对你的，这糕点是白祁言全程监督我做的，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不吃。”
　　林絮雪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白熙好像从未叫过白祁言哥哥。
　　林絮雪接了，也当着白熙的面吃了，算是握手言和。
　　结果，当晚，她高烧不止。
　　去问北慕城南，城南说糕点里有问题。
　　洛奕程一时间气极了，把林絮雪留在城南医馆，带上之前送林絮雪的空间灵器就去找白熙了。
　　后来，听说洛奕程和白熙打了起来，林絮雪意识混沌，却还是跌跌撞撞爬起来，拜托城南告知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自恶之都回来后，受了重伤，一直在修炼。但如果再不请神明大人的话，林絮雪怕洛奕程出事。
　　洛奕程只有一半灵力，打不过白熙的。
　　后来，洛奕程甚至祭出了空间灵器中神明大人赐予的危急关头才能用的灵力，险些酿成大祸，幸亏神明大人及时出现。
　　神明大人灵力大大受损，不想再管四人的爱恨纠葛，干脆用了个极端的方法，让洛璃将四个人有关记忆全部取出，流舞设下封印阵封印四人全部灵力。
　　然而，因为林絮雪高烧未退，神明大人说等她病好了再抹去她的记忆封印灵力。
　　然后，神明大人就彻底闭关了，不问世事。
　　同时，洛奕程因为不冷静，加上之前和凡人在一起一事，被革了职，不再是管理者，但神明大人也没有任命别人。
　　也就是说，白熙在仙界的权力，彻底一手遮天。
　　毕竟神明大人也没有想过，白熙还记得以前的记忆。
　　林絮雪只知，神明大人刚闭关，白熙就把林絮雪扯了起来，林絮雪手无缚鸡之力，被她带去了一个地方。
　　等她醒来后，才发现这里是空间灵器创造的一个新空间。
　　神明大人居然把空间灵器也给了白熙，此时洛奕程肯定灵力已封记忆失去，白祁言也是，可是白熙居然还有记忆。
　　这个空间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她在意识混沌之时被上了锁链，手和脚都被拷上了。
　　她知道是白熙。
　　白熙看着她高烧不退，看着她衣衫凌乱，笑了。
　　“祝你在这里过得愉快。”
　　到了那一刻，林絮雪依旧不明白白熙对自己无穷的恨意，就因为白熙喜欢的人喜欢林絮雪？
　　她也曾问过原因，但是白熙只是冷笑，从来不答。
　　被关起来的第一年，她的高烧还未退。
　　昏昏沉沉的，陷入无尽黑暗。
　　她试过反抗，但空间灵器创造的新空间自然没那么容易出去。
　　她想告诉流舞和乔皖皖，她并未如神明大人安排的那样转世去了凡界，可被关在这儿一点儿信息都传不出去。
　　浑浑噩噩，意识不清，体温滚烫得不行，连锁链都变烫了，她却觉得浑身似乎有些冷。
　　这个地方阴冷又黑暗。
　　每天数着日子过去，尽管有时候她也分不清仙界是否过去了一天。
　　第一个月，白熙抽空来见了她，她终于得见一丝光亮。
　　“真可怜，”白熙打量了下她此刻不整的衣着，冷嗤一声，“病还没好对不对？”
　　林絮雪不搭腔。
　　白熙则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喂了她一个灵药，“你病死了我还怎么折磨你？”
　　又听白熙笑道，“林絮雪，高烧一个月还没死，你真行啊。”
　　“真不懂，我身边的江凝为什么要帮你。”
　　被发现了。
　　江凝对白熙的话半信半疑，实在受不了，会偷偷打开空间灵器，来给林絮雪治伤，又不敢根治她的病，怕被白熙察觉。
　　可这显然激怒了白熙。
　　白熙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林絮雪，给了她一耳光。
　　下一刻，林絮雪施出空间灵力攻击白熙。
　　她从不服软，她要打败白熙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白熙早猜到了，险险避开，而林絮雪的锁链缠得更紧了，压制了她的灵力，她的手腕出现了红印子。
　　“林絮雪，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杀我？”
　　林絮雪抬眸，淡漠地看着白熙，深蓝双眸中满是坚韧顽强，一字一顿地说，“有本事就杀了我。”
　　白熙笑了，抬脚踩上林絮雪的手。
　　她的指骨碎了。
　　林絮雪强忍痛苦，一声不吭。
　　白熙继续看着她，实在不满她眼神中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拿出一块白布缠住林絮雪的眼睛。
　　这是一个仙器。
　　林絮雪彻底看不见了，连每次白熙来看她带来的光亮都不复存在。
　　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白熙此时并未拿到云离鞭，只能用别的仙器对她施刑。
　　鞭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一日复一日，她活在黑暗中，即便高烧退了，还是有无尽的愁绪与悲伤。
　　她希冀着有人来救她。
　　她一直都在迎迓一切新的希冀——
　　在黄昏里希冀皓月与繁星。
　　在深夜希冀着黎明。
　　在炎夏希冀着凉秋。
　　在严冬又希冀新春。
　　可是她的梦已随天边的星坠了，瑟缩的心也不再有鼓翼的勇气了。
　　她像那些未亡人，披着麻缕，用可怜的回忆，喂养着日子。
　　（这段引自《艾青诗选》中《铁窗里》《黎明》《向太阳》）
　　于是，第二年，她开始尝试自杀了。
　　白熙已经许久没来看她了，再来竟拆下了她眼睛上的白布。
　　她太久没见光了，乍然一见，眨了眨眼缓解不适感。
　　“听说你昨天自杀啊。”语气中尽是揶揄和不屑，白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原来你也受不了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啊。”
　　两年了，无人找她，无人救她，她早已不抱希望。与其生不如死，不如痛快转世。
　　“可惜，城南医术高超，”白熙若有所思地言，“你自杀一次，我让她来救你一次。”
　　白熙低低笑了几声，想起什么，又说，“你放心好了，知道你在这儿的我、江凝和北慕城南，都不会说出去的呢。”
　　林絮雪没说话。
　　她知道很快就见不到光了，干脆闭上了眼。
　　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果然，白熙见她不理，也不自讨没趣，重新将白布蒙上她的眼睛，随后走了。
　　林絮雪又被关了好久好久，期间连白熙都没再来看过她。
　　仙界的人寿命很长，有灵力的凡人也是，她难道要耗死在这儿吗？
　　第三年，白熙来了。
　　“林絮雪，”白熙又将白布拆了下来，但是这次，她将白布收入乾坤袋，似乎不准备再用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絮雪不说话，她不知道白熙要干什么。
　　“你把卷轴给我，我放你去凡界转世，但在此之前我会带你见一个人。”
　　林絮雪笑了。
　　她要卷轴啊。
　　白熙可以直接去秘密档案馆搜的，反正那个店也被封了不是么？
　　她这又是演哪一出？
　　反正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也不怕出什么事，林絮雪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白熙不仅要用三年囚禁折磨她的□□，还要带失忆的洛奕程来杀人诛心。
　　第二天，林絮雪又见到了光，白熙来了。
　　“白熙，我的空间灵器到底为什么在你那儿？”熟悉的少年音传来，她眼眶顿时红了。
　　和绝望一起滋生的情感，还有思念。
　　她好想他。
　　“关押一个妄图刺杀我的犯人。”白熙带着洛奕程现身。
　　她这才意识到，洛奕程不记得她了。
　　白熙自然注意到了林絮雪失落的神情，慢悠悠开口：“洛奕程，你认识她吗？”
　　他闻言看向那个犯人，手上脚上都被拷上了锁链头发有些凌乱，白衣染血，跪坐在地上。
　　但五官很精致，清冷的气质挡不住。
　　“不认识。”他移开视线，冷冷地说。
　　对啊，这才是他，冷情冷性的管理者大人。
　　即便现在已经不是管理者了，更不可能对一个犯人有任何关怀。
　　林絮雪垂眸，掩去心中失望与悲伤。
　　她的希望破灭了。
　　白熙笑了笑，带着洛奕程离开了。
　　随后不久，白熙放走了林絮雪。
　　“林絮雪，我会亲自写上你的转世资料，”白熙略带施舍地说，“不会让流舞知道你这三年，当然，你可以去看一看洛奕程。”
　　林絮雪冷笑，“没必要看了。”
　　“他想起来了。”
　　林絮雪动作微顿。
　　正好，他想起来了。
　　他和她，该结束了。
　　林絮雪去见了洛奕程。
　　洛奕程拥住她，“对不起，我现在想起来了，之前在空间灵器里我不是故意的，阿雪，你听我说……”
　　少女冷淡地推开了他。
　　“洛奕程。”少女声音很轻，打断了他的解释。
　　像是下定决心了般，她转过身，面向他，开口了，“三年啊，长得像是一辈子。三年的黑暗时光，消磨的是我对你的情意。”
　　她用了灵力，手中出现了一支蓝色玫瑰花。
　　这是当时洛奕程解开她母亲心结后给她的独一无二的蓝玫瑰，因为里面有灵力所以一直没有枯萎。
　　她却在下一刻将它丢在地上，弃之如敝履，似是在暗示什么。
　　“那日，你站在我面前，冷冷地说不认识时，我的希望破灭了。”
　　她低眸看向地上的玫瑰花，继续说，“我不喜欢蓝色，不喜欢蓝色玫瑰花，也不喜欢我的眼睛。”
　　她曾被松开的心结，被白熙再次无情地绑上了。
　　“蓝玫瑰会枯萎，雪会停，太阳会落山，我也会放弃你。你不用愧疚什么，是我主动放弃你了。洛奕程，让我做个凡人吧。”
　　她与他擦肩而过，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你我就此别过，一别两宽。”
　　洛奕程怔在原地，不敢挽留她。
　　她说她不喜欢蓝色玫瑰花。
　　她不爱他了。
　　林絮雪，那就祝你在凡界平安喜乐。
　　可惜，以后的你，与我无关了。
　　他再没有任何资格劝她留下了。
　　于是，林絮雪转世了，有了第二世，这才成了杀手。
　　林絮雪从梦中醒来，看着乔皖皖，无声擦去左眼流下的泪。
　　“乔皖皖，我想起来了。”
　　乔皖皖抱住她，久久不语。
　　无人得知，后来，洛奕程在血莲池待了三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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