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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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真的假的，居然掉到这种地方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过来。晃着沉重的脑袋，感觉有些头痛。他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被托雷基亚挑衅然后冲昏了头脑。再后来，那个突然入局的无头怪人给他注入了什么东西，伴随着工藤优幸崩溃的声音，他和伙伴们分离了。
或许是因为刚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这种眩晕感就和自己第一次学习飞行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还能有这种眩晕感我倒是放心多了。不像我，什么也感受不到。”
那道声音的再度响起，才使他注意到有谁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在漆黑的世界中，身上银色主导的一些地方显得格外耀眼。
谁？
此奥的模样着实让他很有既视感，似乎可以从她的身上看见许多奥的影子。
“你是？”
面对他的提问，她摸着下巴嘟嘟囔囔了好一会儿。
“嗯，就叫我K吧。”
怎么看都是临时想的名字吧。他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环顾四周，除了黑以外还是黑，一眼望不到头。
这地方，大概只有自己和K吧。
“不，当然不只有我们。”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K认真地指了指他们脚下踩着的地面。
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明明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但他却能隐隐约约地感知到，那些东西也正在凝睇着自己。只是一瞬间，平整的地面仿佛活过般开始蠕动起来，无数的触手从脚下猛然钻出，赫然立于他们的面前。
它们【看】向了这边，可他们的视线并没有交汇。
它们在【看】K。
很奇怪。那只是触手对吧？
他竟能从它们的身上感受到数不胜数的犹豫、混乱、迷茫的负面情感。那简直就像是活着的【生命】，有生具来的情感一样。
对不起。边界，■■，不清楚了。
对不起，对不起。努力了那么久，■，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已经，无计可施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啊。
那不是幻觉，绝无半点虚假。成千上万的声音一股脑地爆发出来，就像是坏掉的复读机，反复地，反反复复地请求能得到谁的原谅。
“它们是……”
“啊，是呢。”
K含糊地应道，语气有些不自然。察觉到对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体贴地转移了话题，询问起有关她的事情和这里情况来。然而，她不仅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反倒是直勾勾地盯了他很一阵子。
“我说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他有点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嘛。
“你在说什么呀，我的名字当然是——”
身体僵在了那里，声音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名字，从记忆中消失了。
2.
在落地的一瞬间，笹原空無便发现了泰迦的踪迹。在她的视觉呈现中，倒数第二个房间散发着微弱的光粒子。
她慢慢地走到门前握住把手，打开了大门门。
“啧。”
笹原空無烦躁地咂了下舌，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巨大的黑洞，以及肠子裸露、胸膛破开、左手和右脚像是被什么凶猛野兽扯掉，且脸部已经侵蚀不清的自己。只能根据对方别在衣服上摇摇欲坠的胸牌，得知这是自己的『记忆体A』。
她有些伤脑筋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说『记忆体』只是用来存放纪录的容器，但看到“自己”被弄成这个样子，还是有点惨不忍睹啊。
小心翼翼地用手帮对方合上眼睛，然后闭上眼虔诚地双手合十，小声地念道。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她的衣服中流出，仿佛有意识地攀爬在『记忆体A』的身上。从脚到头，从双臂到全身，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沸腾和轻微的恶臭，身子恢复了原状。
现在泰迦这个情况有点麻烦。还以为和工藤优幸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精神层面的轻度污染，后续稍微静养下就差不多了。结果没想到，他的整个意识直接掉到她这边来了。
“唉，还好纪录没有损坏。这要是让空亡知道了，肯定会被骂死吧。”
空亡不喜欢那些光之战士，用人类通俗点的话来形容，他们就像蟑螂一样令人讨厌，哪儿哪儿都是。
笹原空無深吸口气，在距离黑洞只有几十厘米的地方谨慎地抬起手，然后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黑洞中。如果运气好的话，不废一丁点吹灰之力的功夫就可以把泰迦拉上来；如果运气差点的话……
——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暗骂一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跨进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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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广袤的宇宙中, 漫天银光永不熄灭。
笹原空無大字横躺在地上，侧脸看着刚才拼命将她从救起的泰迦（？），他脸上的怒气无不呈现出此时的心情。
她缓缓直起身子，用手薅了两把粘在眼皮上的头发，赶在对方询问一大堆问题前先下手为强，一口气说出『放心，记忆创造的身体是摔不死人』的话来，甚至还贴心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证明自己平安无事。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着实打得是让原本想说教一番的泰迦（？）一时语塞。
笹原空無淡淡地简单道谢后随即站起身，打算离开这里再进到更深的地方去看看，而坐在地上的泰迦（？）却皱起眉头，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的左臂。
“你知道『我』掉在哪儿吗？”
他问道。
“怎么可能，当然不知道啦。不过能在这里遇见『你』，说明我距离『他』也不远了。”
她甩甩手，看向自己右手腕的手表。方才的碰撞并没有将手表弄坏，里面的指针依旧正常走动着。
“距离现实吃晚饭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我争取在这一个小时内把『他』捞出去。”
也许是自己的话过于认真，导致泰迦（？）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复，只是楞楞地没松开手臂。笹原空無对于对方不肯放手让她走这事倒也不恼，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安慰。
“优幸，已经出去了吗？”
他冷不丁地问道，而后又自言自语地答道。
“肯定出去了吧，毕竟你都跑到这边来了。”
笹原空無点点头，解释工藤优幸只是受到轻微污染，再加上她身边还有个得力助手，所以那边还是挺容易的。
“那就好。”
泰迦（？）松了口气，先前的怒气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的微笑，使得整个奥更加柔和无害。
面对眼前的奥，笹原空無沉默了一会儿，询问起他对于此次事件的看法，在那个关头，她的行为是否可以称之为正确。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记忆管辖区，而『我』只是由你的记忆所构造出来的假想人格。”
惊讶于她如此直白的提问，泰迦（？）也十分认真地回应着自己的观点。
笹原空無笑了。看向固执地拉着自己手臂，没有丝毫松开意向的泰迦（？）。尽管被拽着，但如果她愿意的话，只需轻轻一推便能甩开。可是她却什么也没做，而是任由他拉着，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泰迦（？）终于是叹了口气，向她妥协了，眼前的景象也随之改变。
这里是宇宙警备队的总部。
“那里是『他』，被泰罗拒绝的地方。”
看着转身离去，无数次憧憬的父亲。
『他』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失落。
——泰罗的儿子，实在太弱小了。
这里是抓捕逃犯的宇宙。
“那里是『他』，被托雷基亚打败的地方。”
看着消散宇宙，一起同甘共苦的伙伴。『他』品尝到了彻底败北的滋味。
——泰罗的儿子，实在太弱小了。
这里是小不点被杀死的瞬间。
“那里是『他』，被愤怒支配的地方。”
看着化作黑水，曾夸下海口要守护的弱者。
『他』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泰罗的儿子，实在太弱小了。
一次又一次，海啸山崩般的压力压在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黄色的眼灯闪了又闪，试图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身上的重担，仅仅依靠一些琐言碎语是无法勾勒出整个全貌的。
笹原空無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她凝视着眼前的奥。
身后的场景不知何时又变成最先的模样，他们脚踏在某个行星上，群星的光芒将他们分成两半，泰迦（？）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好像不太明白她突然大笑起来的原因。接着，她陡然伸出另一只手，深色的影子映射在地面上，灰质与影的配合低调且沉寐。
“好痛。”
手刀狠狠劈在了泰迦（？）的脑袋上。
“哎呀，真是相当好听的声音呢。你注意到了吗？你刚刚的表情真的很奇怪。”
“哈？表情？！你是只要看见有人露出这幅表情就干这种事情的吗？！”
“怎么会呢。是某奥开始说出【泰罗的儿子，实在太弱小了】这类蠢话，才让我感到不爽而已。”
“哈？”
“——为什么要一个人呢？”
泰迦（？）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神色爬上他的面容有些微微发愣。过了一会儿，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因为『他』是泰罗的儿子啊。”
因为是泰罗的儿子，所以不能去求助别人。
因为是泰罗的儿子，所以要拿出远超父亲的成绩。
因为是泰罗的儿子，所以得背负起沉重的重担。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下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在光芒下诞生的泰迦（？），一往直前地在洒满光辉的大道中央笔直行走。可终归，光的诞生也伴随着影的追逐。他无可奈何地悲伤着。无可奈何地懊悔着。怀揣着无法控制的感情，金色的泪滴落了下来。
想极力摆脱的头衔，却始终被它束缚。
“在这头衔之前，还有其他的东西吧？”
朝着落泪着的泰迦（？），笹原空無如此说道。
“什么？”
他看向衬衫被雨水浸透，酒红色的秀发杂乱无章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的那个人。
“三重小队（tri squad），对吧？”
听到这句话后，一瞬间屏住呼吸，便是瞠目结舌。预料之外的话语，在泰迦（？）的心中唰地一下，恍然大悟。
正此时，场景散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眼望不见边的漆黑。
3.
K毫不犹豫地接住了从上方掉下来的笹原空無，但一同掉下来的泰迦（？）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一头砸进正在蠕动的地面上，那样子看上去就很不好受。
她无视掉泰迦（？）的大声怪叫，把笹原空無缓缓放到地上，然后大致地解释了一下现在需要紧急处理的问题。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一幕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躺在地上的泰迦，其胸前计时器的地方开了一个宛如窟窿一样的黑洞。不，应该是好几个，好几个。每每用眼睛确认后，数量就会增加似的。
在泰迦（？）挤过来后，原本站在一旁的K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位置，来到笹原空無的右手边。然而，他很快就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试图为自己打抱不平。明明他们都是由空無记忆所构成的假想人格，总不能因为本体的原因，就把事情全都怪在他的身上吧。
“你是谁，我还不清楚吗？身上那股恶心的光之国臭味，我都要吐了。”
她指着泰迦（？），阴阳怪气地说道。
“好了，K。不关他的事，是我的问题，我没和他解释。”
因为笹原空無的制止，K不做声了。但不一会儿，她又说。
“反正我给泰迦做了紧急处理，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至于之后……”
笹原空無点点头，向她致谢后，便把一只手手放在泰迦胸前。而另外一只手，则伸向泰迦（？）。
“走吧。『他』，需要『你』的帮助。”
4.
深邃，深邃，没有质感的黑色。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在失去名字之后，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黑暗中映照着空虚，瞬间的空虚感又支配着心灵。渐渐地，自己仿佛失去了形状。就像是有什么崩坍一般，淡淡地融入其中。世界的明亮也好，美丽也罢，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孤独的感觉直刺心头。
结果到头来，和父亲建下的伟业相比，他所做的净是一些无聊的事情。
“■■！■■——！”
在这个既不会后退也不会前进的空间，和他相似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个■■，你个■■■——”
断断续续的咒骂依旧继续。
“为■■啊，为■■不■■啊——！”
呢喃声融化在了虚无之中。
尽管听不清，但他却能明白，那样的声音里充满悲伤，小小的恳求中溢满着宛如暴风雨般的恸哭。
忽然，一只酒红色的蝴蝶，就这么普通地却又耀眼地闯进他的视线。蝴蝶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唇角，而后向前飞去。
他听见了声声呼唤，听见了同伴的声音，听见了……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不要放手自身与他人的联系。
他向着蝴蝶飞去的方向看去，密封的世界正在破碎，漆黑正在消失。瞬间，他的胸口处亮起了光芒。尽管微弱且模糊，但却是绝不消失的光。
然后，在那周而复始的黑暗中，跨过破败不堪的废墟，最终抵达他身边的，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
“喂，另一个『我』，那样的心情我很明白。极力想证明什么，极力想摆脱什么，极力想成为什么——。
他的想法，作为同样是『我』的他自己亦是如此。随后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对着他飞快地斥责起来。
“可你并非独自一人——！”
即便我们出生在不同的星球。（风真）
但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泰塔斯）
我们的友谊永不磨灭。（工藤优幸）
另一个自己向他递出手，脸上洋溢的笑容仿佛有魔力般将他深深吸引，告诉着自己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他又忍不住了，金色的眼泪又止不住地下落。
闪闪发光的美丽蝴蝶在黑暗中飞舞，它亮起光芒，将他们的整个身体全部覆盖，逃离了这里。
4.
“出去了呢。”
“嗯。”
“这样一来『我』也能好好休息了，和光之国的家伙接触真的让我浑身难受。”
“嗯。”
“希望不会再有人掉到这里来了。”
“嗯。”
“话说回来，『我』碰见的奥特战士也太多了吧，他们是宇宙蟑螂吗？”
“谁知呢？”
脚步缓慢地在寂静中泛起波澜，贴靠在一起的脚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手脚正在逐渐变化为纠缠扭动的粘液触手。大坨大坨的粘液滑落而下，掉在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恶心声，同时还有一股可怕湿滑的阴潮气息在周围蔓延。
那究竟是人变成了怪物，还是怪物伪装成人，已经无从分辨。
“哈哈，像在看B级恐怖片一样。”
她露出狰狞的笑容，但炯炯有神的眼灯却比星星还要闪烁。
“那么再见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