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只是往事》子午屿

7、第 7 章

　　陈诺又一次站在了那条寂静的走廊上，他看向窗户，里面是他自己的脸，走廊尽头的门里传来歌声，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
　　待他在门前站定，里面的乐声戛然而止，接着是翟九箫的声音。
　　“航子，你说我真的不正常吗？”
　　“阿诺也不正常吗？”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这些日子我真的好痛苦……”
　　“我是不是真的很恶心……”
　　“他们都这么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
　　“要怎么样才能回到当初那样？这种被孤立被攻讦的日子我真的就要受不了了……”
　　“我真的快疯了……”
　　“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和他在一起……”

　　陈诺扶在门把手上的手有些颤抖，他呼吸急促起来，胸口痛的仿佛要炸开。
　　门突然被拉开，白色的走廊变成了楼梯，翟九箫脚步凌乱地从门里冲了出来，陈诺看着他从楼梯上滚落。
　　他追下去，大片的血迹从翟九箫的头下晕开，他伸手去试，翟九箫已经没了呼吸……

　　陈诺惊醒，盯着天花板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向床头柜的闹钟，凌晨两点多。
　　他缓缓起身走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冷静一下。
　　拿起水壶他才发现他的手抖得不行，无奈他只得放下水壶去冰箱拿了一瓶饮料。
　　他握着饮料坐在餐厅，家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无。
　　他就这样在黑暗里不知坐了多久，饮料瓶外凝结的水珠洇湿了他的睡裤，陈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剩下的放回了冰箱。
　　他脱了睡裤回到床上躺下，明天学校还有一个学生安全的讲座，他还得过去，虽然他交了辞职报告，但这种情况学校也不能马上就让他走了，他还是要处理完这学期的工作的。
　　他晚上已经吃过一次药了，按照医嘱他现在是不能吃第二次的，他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的讲座不出陈诺所料是和刘方他们的案子有关系的，主题是关于校园霸凌。
　　陈诺坐在台下，身后是学生，准确的说是一部分学生，学校的礼堂再大也装不下所有的学生，所以现在在听讲座不过是每个班的一部分，这种讲座不能说是毫无意义，但陈诺觉得意义不大。
　　“今天呢，学校为大家请来了市局刑警队的翟队长来为大家讲一下校园霸凌对大家的影响，接下来交给翟队长。”
　　陈诺看着翟九箫走到台上，接过话筒，“同学们好，我是市局刑警……”
　　台上翟九箫穿着警服侃侃而谈，陈诺就这么看着他，完全没听他在说些什么。
　　他真的完全是陈诺想象里的那个样子，英俊，沉稳，可靠，陈诺看得着了迷，直到掌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翟九箫已经在掌声里下了台，台上换上了另一位校领导发言。
　　陈诺有些坐不住了，他弯腰起身离开了礼堂。

　　他走在校园林荫的小路上，身边是来往的学生，人声喧嚣，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的意识忽然间有些恍惚。

　　“陈诺。”
　　有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转过身，是翟九箫，他还穿着那身挺拔的制服。

　　“为什么？”他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出现？”

　　曾经陈诺是放弃了的，对于除了父亲们的一切。
　　陈诺人生中的前六年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在他七岁生日的前一天，孤儿院来了两个男人，领养了他。从那天开始，他有了一个叫陈诺的新名字，还有了两个父亲。他们两个会陪他做亲子游戏、看动画片、带他去游乐园玩、给他讲睡前故事……就像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可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诺踏进了校园，他孤僻，不合群，以及有一个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
　　一开始，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他们在背后编排他，后来孤立他，以他取乐，在他的书上画猪头、往他衣服里扔虫子都是常有的事。
　　但陈诺从不计较，因为他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他怕自己会给爸爸们添麻烦。就这样，陈诺挺过了小学。
　　升学不意味着安全，初中大多是按照学区划分，这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还遇到过去的“同学”，为了自己的安全，陈诺在假期学习了防身术。
　　不出所料，受到班级里一些“熟人”的影响，加上陈诺自己沉默寡言，他在学校里依然过着游离于众人之外生活，但与从前不一样的是，陈诺优于常人的成绩，让他们不得不闭上了嘴……直到，初二一次家长会，一个电话打破了这平静的生活……
　　那次是季清和去开家长会，他习惯提前于约定时间到达约定地点，家长会也一样，季清和到的时候家长会还没开始，在一个同学引他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明晃晃的“老公”两个字落入了那个同学眼中……
　　接下来的一年，陈诺的校园生活陷入了昏暗。正是青春如花的年纪，却有人做着最恶毒肮脏的事……
　　并不是两个父亲不关心他，而是陈诺的演技太好，骗过了家里的所有人。直到有一次陈瑾因为有事返回家中，看到了陈诺身上的伤。在逼问下，陈诺只得说了事情经过，两个父亲自责不已，要找学校理论，但最终还是在陈诺的要求下办理了休学。但两个月后，陈诺却不能回去上学了。他的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一进入教室就会呕吐不止。
　　接下来半年，陈瑾和季清和陪他看心理医生，加以药物治疗，症状虽然得到了缓解，但两个父亲却也不放心他回去上学了。
　　“爸，帮我转学吧，我听说二中也不错，到时候直升高中部的话也行。”陈诺这么说。
　　后来，他在这，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这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开出了一朵不同的花，让他的人生有了些新的期盼。

　　“你需要我，不是吗？”翟九箫温声道。
　　他站在他面前，一如初见时。
　　“不……”陈诺想说，我不需要，却被他打断了。
　　“我们约定过的。”他举起虚虚拳的右手，伸出小指。
　　“永远守护彼此。”

　　那天只是个平凡的再也不能更平凡的夏天，翟九箫赖在陈诺家里玩游戏。
　　“又死了。”陈诺叹了一口气，“我好像真的没什么天赋。”他转头看向翟九箫，“高中你打算去哪个？”
　　“嗯？”翟九箫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你想去哪个？”
　　陈诺：“我的成绩想去哪个不行？”
　　“我想和你一起。”翟九箫说完发现陈诺看着他，忽然有些慌乱，“呃，那个，我就是怕你再被欺负，所以……”
　　“好啊，”陈诺笑着道，“那就一起吧。”
　　看着陈诺，翟九箫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有了勇气。
　　“陈诺，我能不能一直守护你，不单纯只是朋友。”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心如擂鼓，手心满是冷汗。
　　“好啊。”他听到陈诺说，“那我也守护你，不以单纯的朋友的身份。”
　　陈诺说着伸出了小指，“我们拉勾。”
　　“约定好了。”翟九箫也伸出小指勾住他的。
　　“嗯。”

　　大家常说初中时代的恋爱不能算是真的恋爱，但正因为是懵懂时的感情，那场略有些青涩的爱恋对于陈诺而言是真的刻骨铭心，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谁的青春爱情不是单纯的恋爱，他们也一样。
　　刻骨铭心只是因为那个人是翟九箫，那个给了他一切，为他背负了一切，到最后却迷失了自己的少年。

　　站在KTV门口时，陈诺感到最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他看着翟九箫，发现他变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无所畏惧地挡在他面前的阳光少年了，为了遵守那个所谓的约定，他失去了太多太多，而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那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个笑话。
　　他想，或许离开会更好。或许他真的只适合一个人。
　　于是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手了，以后当个正常人，就好了。”

　　“现在，我也需要你，陈诺。”
　　翟九箫说：“如果你不需要我，那就是我需要你，需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