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只是往事》子午屿

4、第 4 章

　　陈诺初三那年被迫转学，阴差阳错认识了翟九箫，那个时候的陈诺因为之前种种，性格有些孤僻，在翟九箫的帮助下渐渐的好了起来，那段时间对于陈诺而言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初四那年翟九箫和陈诺成了同桌，关系就愈发的好了，一起写作业都是常态，为了翟九箫能考个好成绩，陈诺甚至把周末回家的时间用来给他补课。
　　或许因为是少年，或许因为是夏天，又或许只是因为那天夜色太好，少年的心动来的毫无预兆又理所当然。
　　那一夜是十多年来没心没肺的翟九箫第一次没睡着觉，之后见到陈诺的每一面都让他觉得满心欢喜。
　　然而转眼之间就到了毕业，面临分别，翟九箫第一次感到无措，在一次次超越朋友界限的试探之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向陈诺表白。
　　陈诺接受他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对少年的故事而言，这已经算是好的结局了，而人生和故事的不同点在于，故事到了结局就是结束，而人生不到身死不会结束。
　　告别了初中，两个人进入了同一所高中。
　　这份感情对于年少的他们而言是隐秘而又快乐但却危险的，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以至于在没有丝毫防备情况下，爱情的幼苗遭遇了狂风暴雨。
　　一切的起因是一张照片在班级里流传，是翟九箫生日那天晚上，两个人在操场角落里接吻的照片，对于翟九箫来说唯一幸运的是没人发现和他接吻的人是陈诺。
　　在所有的故事里，主人公总能抵挡千难万险取得成功。但是没人知道主人公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以及单薄的少年要如何面对天翻地覆的生活，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
　　那是翟九箫第一次面对那么多恶意，每一天都是煎熬，从前因为他性格好，总是有很多朋友，但那件事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疏远他，忽视他，后来发展到从各种小事上针对他，甚至言语侮辱他。
　　但这一切他都不能说给陈诺听，对于那时的翟九箫来说，这不仅事关他的尊严，他也担心会给陈诺造成压力，于是渐渐的他迷失了自我，在一众指责下他开始自我怀疑，他迷茫了，不知方向。
　　那时候的翟九箫不知道，爱情里有时候是不该有秘密的，他不知道有些事本身就该是两个人一起面对的，他更不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开口的机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高三那年陈诺参加完自主招生考试，按照学校的计划学生统一第二天一起回学校，但是那天莫航过生日，陈诺从老师那请了假，等到他到的时候KTV里只剩下了翟九箫和莫航两个人，陈诺还没进去就听到有点醉了的翟九箫在哭诉他这段时间的痛苦，翟九箫说的每一件事都是陈诺不知道的，就像翟九箫周末陪着他做奥数题的时候，他问他怎么不和朋友去打球了，翟九箫只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他，每次都是这样。
　　陈诺打开学校的论坛，看着那些恶毒的字句，听着里面翟九箫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对两个人感情的担忧，对未来的迷茫，那一刻陈诺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作为故事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对所有的一切竟然一无所知，他觉得这一切荒唐到不可置信。
　　陈诺推开门走进去，拉起翟九箫对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手了，以后当个正常人，就好了。”
　　那天之后陈诺就从翟九箫的生活里消失了，任凭翟九箫怎么找都没能再没见到陈诺。
　　直到这又一次阴差阳错的相见。曾经错过的缘分又一次回到了面前，不复少年的他们也终于明白了感情有时候就像放风筝，要有松有紧，太松了会放掉，太紧了会断掉。

　　陈诺看着窗外回想起过去多少是有点唏嘘的，但过去终究只是过去，对于现在而言终究没什么意义。

　　说到底那时候的他们还都只是孩子，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也不懂得包容别人。

　　孙筱到的时候陈诺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酒，他坐在吧台边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空空的酒杯发呆。
　　孙筱快步走到他旁边，就看到他眼神迷离，应该是已经喝醉了。孙筱叹了一口气，最近莫航要回国了，她确实对陈诺有点疏忽了。
　　“怎么跑来喝酒了？”孙筱在他旁边坐下，“看样子喝的还不少，我们陈少爷今天这是在哪受委屈了？”
　　陈诺偏头盯着孙筱仔细辨认了一番，缓了半天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孙筱想翻白眼，但她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你说呢？不是约好了晚上吃饭吗？人不见了不说，电话也不接，”说到这孙筱就奇了怪了，认识陈诺这么久，她自诩是了解陈诺的，像爽约这种事更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今天要不是酒吧的服务员接了她的电话她估计就要去报人口失踪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陈诺没说话，抬手敲了敲吧台，又要了一杯酒。
　　孙筱在他之前截下了那杯酒，“别喝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陈诺坐直了身子，伸出食指晃了晃，“一杯，最后一杯。”说完他还扯起嘴角朝孙筱笑了笑。
　　孙筱叹了口气，“说好了，最后一杯了。”
　　陈诺点点头，从她手里把酒接过来却没喝。孙筱也感觉得到他现在情绪不好，就在一边等着他。
　　过了许久陈诺才开口，“我要，辞职了。”
　　孙筱听了皱起眉头，“辞职？是因为刘方他们吗？学校的处分不是还没下来吗？”
　　陈诺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我，不适合。”
　　关于这起投毒案背后的内情孙筱在学校里多少还是听说了的，校园霸凌这种事近些年屡见不鲜，只是，刘方偏偏是陈诺的学生……
　　孙筱叹了口气，她今天晚上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喝酒就喝吧，不是都说一醉解千愁吗，大不了她到时候叫个闪送帮忙把人运回去。
　　“我特别坏，我，不配……”
　　“我今天，还对他，说了特别坏的话……”
　　听着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今天？你今天碰见谁了？”
　　陈诺突然就不说话了，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陈诺这人有个毛病，喝醉了之后只能说真话或者不说话，但凡开口就不会是假话。
　　孙筱要让他气死了，她放弃了自己良好的教养，抓着陈诺的双肩开始摇人，“到底是谁？啊？赶紧说！”
　　陈诺被她摇了几下就受不了了，头晕的不行，差点吐她身上，“翟，翟九箫。”
　　孙筱一听整个人就僵住了，“你遇见他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诺点点头。
　　孙筱欲言又止，果然，她就觉得没那么简单。虽然现在还是风平浪静，但是孙筱预感到等莫航回来翟九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当年陈诺一夜之间消失了，之后的那段时间翟九箫疯了一样的找他，甚至因此没能参加高考，差点把翟爸爸给气死，等她和莫航高考完之后他还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又去陈诺家找了几次，之后突然就又恢复正常了，开始准备复读，准备高考。
　　但是说恢复正常又不完全是，他依然没放弃找陈诺这件事，在孙筱和莫航眼里完全他已经疯魔了，让他们分不清翟九箫到底是因为还爱着陈诺还是仅仅是因为执念。
　　所以当孙筱在学校里遇见陈诺之后，她犹豫了，陈诺看起来就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看到他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样，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完全失去了情感感知。
　　他在这世界上，却又好像不完全在这世界上。
　　那一刻，孙筱感觉的到，被年少的那段失败感情经历伤害的不只是翟九箫自己，诚然在这些年里作为翟九箫的发小，对于陈诺的不辞而别她也是有着埋怨的，但是看到陈诺的时候，她也明白爱情里的是是非非不会有那么清楚，而她作为一个外人也没资格说些什么，和莫航商量之后，他们决定顺其自然。
　　如果真的有命运，如果缘分真的注定他们会再相见的话，那么即便是没有他们，他们也一定能再见的，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他们绝不会错过。
　　原来现在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时候，孙筱想，也许她也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
　　孙筱从陈诺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用陈诺的指纹解锁之后，在拨号界面输入了翟九箫的号码，接着找了个服务员来让他告诉对方这里的地址让人来把陈诺接走。

　　翟九箫到的时候陈诺已经趴在台面上睡着了有一会儿了，翟九箫结了帐，在叫醒未果后，翟九箫半扶半抱地把人运上了车，之后又把人搬回了自己家。

　　陈诺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给他擦脸，他微微——又或者说他有些费力的抬起眼睑，隐隐的看到了某个心心念念的人的面孔，他还记得他下午才干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他哑声道：“对不起……”
　　翟九箫拿着湿毛巾的手顿了顿，他微微抬眼，抬手轻轻拭去了挂在陈诺眼角的那滴泪，他爱的人啊，即使已经不再是少年，却还是和当年一样。
　　陈诺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重复道，“……对不起，今天，对不起……”
　　翟九箫克制不住自己，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头发，额头，眉毛，接着是鼻梁，唇角……
　　良久他才开口，“没关系，好好休息吧。”
　　看着陈诺渐渐睡过去，他轻轻给陈诺盖好毯子，起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