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只是往事》子午屿

3、第 3 章

　　饭桌上，陈瑾苦着脸在季清和的注视下，视死如归地喝完了鱼汤，季清和轻笑了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陈瑾知道这是要和儿子谈话的节奏了，麻溜下了饭桌上了楼。
　　“小诺，今天有心事？在医院遇到什么人了？”
　　陈诺筷子一顿，轻轻“嗯”了一声。季清和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就和我还有你爸说，即使是帮不上忙，只是听你说出来，发泄发泄也好。”
　　陈诺觉得他爸已经猜的差不多了，自从初中出事以后，他爸对他的情绪变化可以说是敏感至极，“爸，”陈诺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季清和看了他一眼，眼神闪烁，却没有再说些什么。陈诺知道他爸不会信，实际上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里面塞满了和翟九箫有关的过往，还有这十年，三千多个日夜的思念，但转而想到医院里的那个小男孩，他又觉得自己可笑，或许被曾经困住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但那又怪的了谁呢，分手是他提的，消失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说到底这个结果全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怪不了翟九箫也怪不了其他人。
　　放弃对于一个人的感情谈何容易，更何况是对陈诺来说，在各个方面都有着特殊意义的翟九箫呢。但是那个时候，他恨翟九箫的懦弱，恨他对于感情的不坚定，也恨自己对他的不了解，恨自己的不体贴，翟九箫有自己的尊严，他也一样。
　　然而放弃在现实里，生活中，容易做到，在感情上却不行，无论陈诺多想把那段时光在记忆当中藏起来，它总是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偷偷跑出来，提醒他，他还有段过去还没能过去。

　　“小诺这几天回来住吗？”第二天早上的饭桌上季清和问道，这些年能影响到陈诺情绪的事情不多，季清和猜得到九成是和那个人有关，他有点担心。
　　“不了，这几天学校有点忙，我还是住公寓那边就行了。”说完陈诺起身走到季清和旁边抱了抱他，“我没事，爸，你们别担心。我吃好了，先走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嘿，这臭小子，”陈瑾把煎蛋一口塞进嘴里，“老婆你自己去上班哈。”他边说着边起身追向陈诺。
　　“你慢点儿！”季清和叹了口气，“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
　　陈诺刚系上安全带，副驾驶的门就被一把拉开，陈瑾一屁股坐到了副驾驶上。
　　“咳，那个先送我去公司。”陈瑾边系安全带边说道。
　　“您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去？”
　　“我不是刚出院吗？身上有伤，开不了车。”
　　“您可以坐我爸的车一块去。”
　　“你爸今天休息。”
　　“我昨天还听他说他今天有个会……”
　　“你个臭小子，你就这么不想送你爸我去上班？又不会耽误你上班，你……”陈瑾还没说完，陈诺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您下班要去接您吗？”
　　“不用，我坐你爸车下班就行，你晚上又不回家住。”
　　陈诺再没有开口说话，车里一阵寂静，“那个，”陈瑾还是憋不住开口问道，“你昨天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什么。”
　　“没什么昨天脸色还那么差，我告诉你，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爸说，咱家这条件什么事解决不了？”
　　“好，等我解决不了的时候，一定会和你们说的，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到了公司楼底下，陈瑾下车前又叮嘱道：“有事一定要和爸说，记得没？”看到陈诺点头后才心满意足的关上车门进了公司。
　　陈诺把车开进学校的停车场，停好车后，刚出停车场就遇到了翟九箫。
　　“陈老师，好巧。”翟九箫开口道。
　　“翟队长，今天也来走访调查？”
　　“刘方有个女朋友，这两天调查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她，今天早上她室友打电话给我们说，她早上好像回了一趟宿舍，我们过来看看。”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没有，小宋在监控室调监控，我现在过去找他。”
　　“行政楼在办公楼旁边，一起走吧。”
　　“嗯，好。”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距离，陈诺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那个孩子是你儿子？他多大了？”
　　“嗯，五岁，还有几个月就过五岁生日了。”
　　“这样啊。”陈诺缓缓应了一声就没再开口了。
　　十年，太久了，很多东西都变了，曾经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无话可说。
　　“你……”翟九箫转头刚想和陈诺说些什么，目光扫过远处一栋楼，他皱了皱眉问道：“那栋楼是什么楼？”
　　“什么？”陈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迟疑道，“那边好像是实验楼，我不常往那边去，但应该是实验楼没错。怎么了吗？”
　　“那边好像有火光，”翟九箫犹豫了一下，“我有点不放心，我过去看看。”他说完往那边走去，他的手机也在这时候响起，“老大老大！邢芳芳早上出了宿舍去了食堂之后又去了实验楼，然后就没有出来。”
　　“糟了，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可能有化学物品起火，让消防那边做好准备！”

　　陈诺因为刘方投毒的事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什么课，他是来给学生批论文的，看着翟九箫的背影他犹豫几番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等他走到楼下已经有保安在维持秩序疏散人群了，陈诺站在围观人群后面看见有人抬着担架从楼里出来，把蒙着白布的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接着楼里跑出了个年轻的小警员跟着上了救护车。
　　又过了一会儿翟九箫才从楼里出来，这时候陈诺的手机来了电话，是孙筱。
　　“喂？陈诺，你在哪呢？”
　　“我刚来学校，怎么了？”
　　“出大事了，刚刚邢芳芳在校园网上承认了刘方的室友是她投毒杀的，刘方是为了替她顶罪才假装畏罪自杀。现在学校里都乱套了，你……”孙筱实在是有点担心，虽说被投毒的那几个学生和陈诺没什么关系，但之前刘方承认杀人然后自杀对陈诺的影响还挺大的，现在又闹出了这么一出……
　　“那个邢芳芳警察找到了吗？”陈诺问。
　　“我看校园网上有人说刚实验楼那边出了点事，他们说有人被抬出来，好像是邢芳芳，不过也不一定呢，”孙筱安慰道，“说不定就是学生们以讹传讹。”
　　陈诺没接话，他隔着人群看向翟九箫，看见他正和谁通着电话，脸色很难看。
　　看样子刚抬出来的人应该就是邢芳芳，估计人已经不太好了，更差的话说不定已经死了。不算邢芳芳这个案子到现在已经死了四个学生了，闹得这么大，想也知道他们几个有关的老师肯定要负责。
　　“喂？陈诺？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大不了就到老陈手底下上班去呗。”陈诺故作轻松道。
　　“行，你没事就行，我一会儿还有课，等晚上再说，你晚上等等我，请你吃饭压压惊。”说完孙筱就匆匆挂了电话。
　　陈诺收起手机，再看向实验楼那边翟九箫已经走了，还剩下些学生凑在一起看热闹。
　　陈诺转身往办公楼走去，又来了电话，是个不认识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陈诺先生吗，这里是市局，有些与案件相关的事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您有时间吗，我们这边可能需要您过来一趟。”

　　傍晚翟九箫回到警局，锁好车就看到陈诺从警局里出来，神情恍惚。
　　“陈诺，陈诺？”
　　翟九箫叫了好几声陈诺才有反应，“啊，”陈诺回过神来看见翟九箫正一脸担忧的站在他面前，“那个，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翟九箫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陈诺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诺侧身从翟九箫身边走过，翟九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你现在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要去哪，我送你。”
　　陈诺转头看向翟九箫，这个距离很近，他已经有十年没能这么近的看翟九箫的脸了，在他没在他身边的这十年时光里，岁月悄悄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忽然看见翟九箫右边额头上有道疤，大概有三四厘米长，之前有额发挡着他都没发现。
　　他突然笑了，“翟九箫，你真的很适合当警察。”而我真的不怎么适合当老师。
　　陈诺轻轻挣开他的手，“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陈诺转过身，轻声道，“这里是警局门口，你在这和我拉拉扯扯，对你形象不好。”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陈诺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尽的委屈包裹了起来，那些被努力遗忘的记忆又再一次涌现，他顾不上身后人的反应快步出了警局。

　　陈诺出了市局打了一辆车，“师傅，去弥途酒吧。”
　　看着车窗外一盏一盏的路灯，陈诺想起十年前，那天他似乎也是这样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路灯，告别了曾经的自己。
　　忽然有雨滴落到了玻璃上，一滴两滴，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
　　或许那天晚上也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