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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壅水 ...

  •   太后寝宫遍寻不见人,就连那个带头拿人的王佳也不见踪迹。秦王令众人退下,关起门来,在殿中与赵太后直接摊牌:
      “母后,如今嫪毐兵败,大势已去,你想用肆要挟我,却不知大局已定,无力回天了。不如把人交出来,我保你个全尸如何?”
      太后被激怒了,关起门来也不装了。“全尸?这就孤的好儿子啊”
      “哼”秦王冷笑一声道:“儿子?此时你想起我是你儿子来了?谋反起兵之时,你可顾及分毫啊?恐怕待明日到狱中一审,就要有人将母后招出来了。”
      太后自知理亏,所犯谋逆,罪无可赦。只得哀求:“正儿,你念及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就宽恕这一次吧。况且。。。况且这都是嫪毐一人所为,母后不知啊。”说着,便泪眼婆娑的看着赢正,接着又道:“当年在赵国,为了你,为娘受了多少苦啊。。。。”
      赢正早就习惯了她这套,并不理会,只是接着说:“如今,母亲要同那卑鄙之人走此绝路,儿臣甚为痛心啊,不过,念及情分也并不是没有活路。”
      太后瞬间眼睛一亮,也不哭了,只道:“如何活法?”
      “你把人交出来。就免你罪。”
      “可,可我真不知道人在何处啊。”太后又哭着说。
      秦王一听,话即至此了,还嘴硬。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落于太后肩上。
      “儿臣不敢弑母,不过若母亲自知谋反之罪,羞愧自戕,儿臣也只能厚葬了。”
      “正儿,我是真不知道,都到此时了,我还瞒你何用啊?”赵太后也不哭了,抹了把眼泪,把剑往外一推。
      毕竟是经过世面的,哪有那么脆弱,都是演戏罢了。赵太后放下了面具,也自然不再费那没用的功夫了。知母莫若子,这一点秦王心知肚明。
      “这诏书是假的,人也不是我绑定,估摸都是嫪毐那个挨千刀的干的。他倒是跑了,连累我。”赵太后道。
      “哼!既然如此,不如就一并都埋了吧。”秦王冷笑。
      “不不不不,人不是我绑的,但我有办法给找出来。”太后仓皇说道。
      “说!”
      “嫪毐在城郊雍河上有一艘大船,兵败可乘舟至沩水。定好今夜会合,如若未到,三更时起航。”
      秦王闻言,立即起身,见门外已亮起火把,事不宜迟。
      召赵高、夏无且,王揭、选影卫十人,换作太后宫中侍卫、寺人装扮跟随。
      召昌平君留守雍城,昌文君率兵至雍河下游十里处埋伏。

      秦王一行人,策马至壅水渡口外,林间。
      此时,月至梢头。林中斑驳的树影随风摆动,树叶打在一起发出簌簌声响,春天的夜风还是冷的。远处,壅水河上,映着清晰的月色,黑色的河水泛起粼粼波光,像一面被搅动的镜子。
      河上果真有一艘楼船,分三层,高十丈有余,纵深约二十余尺,三组大帆,收于桅杆之上。船身通体乌黑未见标志,甲板之上有卫士持火炬来往巡视。
      秦王派影卫一人摸到近前去探。少时便归,报:“甲板有甲胄20人,执弩。分守于船四周,另见兵甲两伍,持戟交替巡视。楼三层,一二层未燃灯情况不明,三层雀室中见有兵士瞭望。”
      “这样的的大舰船,如果不是趁此时季节涨水,恐怕是行不动的。看来嫪毐这厮是早有预谋啊。”夏无且小声叹道。
      “嗯。。。。”赵高正抻着脖子观望这艘大船,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眼夏无且,道:“你个医官,懂的还不少。”
      “皮毛,皮毛”夏无且被冷不丁这么一夸,心中有点小小的骄傲,刚要继续发表什么“高见”,见秦王走过来,顿时把话都咽了下去。
      “所有马匹、车驾,留在此处。赵高、夏无且,留下看马;另留一人护卫。其余人随我攻船。”
      “臣,臣不愿留守,愿一同前往。“赵高急着说。
      “大胆,竟敢不从王命”旁边的王揭冲他吹胡子。王揭走就看不顺眼赵高这个嘴上无毛的狂妄小儿了,想借此敲打敲打,没想到手还没来得急抬起来,只听王上道:“跟过来,自己小心行事。”
      “诺”赵高赶紧应道。
      “臣,臣也愿前往。”夏无且支支吾吾随声的附道。
      “你,你,你!你一个手无缚鸡的书生凑什么热闹。“没等秦王发话,赵高先抢先骂道。
      秦王看了眼赵高又瞥了下夏无且,意思就不用多言了。

      “用火攻、正面大军压制都不可,恐逼得嫪毐狗急跳墙对肆拾不利;用太后为质恐怕嫪毐不以为意;偷偷潜入刺杀,船上敌情不明。。。。种种情况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没有十成把握,都不能用肆拾性命冒险。”脑海里盘算了一圈,赢正一想到眼下想不到什么万无一失的良策,此时又不知肆拾怎样了,忽然感到五内俱焚,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栽到。他赶紧一把扶住身旁树干,稳了稳身,握住腰间的佩剑,直起腰来环顾四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唯今之计,也只能假扮随从与太后登船了,步步为营、随机应变,暗中解救肆拾;然后再发信号令昌文君大军一举攻船。
      太后走在前面,除身后侍女外,十余人侍卫均由秦王一众人假扮。走在路中,秦王快两步轻生嘱咐道:“母后今后生活如何,是随那嫪毐亡命漂泊,还是宫中安享万人之上的尊崇就看今晚的选了。”
      “那自然是,正儿放心,母亲不会做傻事的。”太后从容答道。
      走近这楼船,听甲板之上,机弩弦声拉满,兵士大喝:“来者何人?”
      “大胆,本宫也不识了?“太后厉声应道。
      兵士举火把近看,确实是太后,赶快赔礼请太后登船。转身令弩机向天。
      秦王下意识摸了摸戴的玄色臂钏,赵高也将藏于袖下的神经鞭握紧,一众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上至甲板上,冷风吹拂,火把发出噼啪的声音,火苗窜起,随着风的方向窜出长长的火苗。借着光,秦王打探着着周围的情况。忽然眼前来一人,身高出众、鼻峰挺立,此人正是嫪毐。他赶快低下头,将自己藏于黑影之中。
      “夫人,外面风大,快快入舱。”嫪毐声音爽朗,看样子心情不错,一点也没有兵败落逃的惨状。说着一把揽过赵太后,径直进了门内。
      还未等一同登船的侍女、寺人进去,仓门忽然关上,紧闭不开。
      秦王大惊,心道:“不好,中计了”。
      果然,再看三层瞭望台中,嫪毐与太后已立于上,嫪毐大笑道:
      “赢正啊,赢正,你没想到吧?哈哈哈哈!今日会落于亚父手中。”
      “呸,你也配!”赢正抬头骂道。顺便看了一眼嫪毐身旁的赵太后。太后被儿子这么一看,也觉得羞愧难当,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配,我当然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如今我娶了你母亲,做了你亚父,怎不配再做个秦王啊?”嫪毐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哼,废话少说,肆拾可在你船上?”
      “肆拾?那个大美人?在。。。。当然在!你找他何事啊?。”嫪毐一脸淫邪,赵太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王气得双手颤抖:“既然在你船上,带出来与朕一瞧。”厉声喝道。
      “哈哈哈哈哈,我的好正儿,你怕是不知道此时是什么状况吧?还敢耍你那秦王的威风,来啊,给围了。”说完,就见四面八方的甲士将弩机对准秦王一行,外一层又有持戟兵士。如此里外两个圈将他们围了个滴水不漏。
      “哈哈哈,文信侯,好手段啊。”秦王见状没有丝毫惊惧之色,淡然说道。
      “正儿,与为父就不要如此客气了,你看你自继位以来如此操劳辛苦,如今才即冠,这繁冗政事你素来厌恶,不如就由亚父代劳吧?”
      “亚父深知我心啊”秦王顺着说:“既然如此,那国事就由亚父操劳,让我与公子肆归隐山林过上个神仙眷侣的日子岂不好啊。”
      “哈哈哈哈,正儿果然通达,爽快人。。。。爽快啊。。。。”嫪毐满脸堆笑对下面的赢正说道,旋即又变脸一般,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立召吧。”
      “那是自然,不过肆拾在宫中时有疾在身,我甚挂念,不如让我先见一下,再写不迟。“
      “这。。。。“嫪毐犹豫半分。
      秦王又道:“亚父有何顾虑啊?如今我人已在此“他环视周围弩机上弦的甲胄兵士,”难道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哈哈哈哈,正儿何言至此啊,兵甲卫士以作保护而已。只是如今形势我怎能大意,你说对不对?“
      “亚父说的极是,如此这般的话,那正儿先以王玺作保以表诚意如何啊?“说着解开系在腰上的锦囊,抛了上去。
      “甚好“嫪毐道,接过旁边侍卫捡起的锦囊,打开果然是秦国的传国玉玺,他边仔细地瞧看把玩边说道:“这真的跟假的就是不一样啊。”
      “如此,亚父可以放人了吧?”
      “把人带上来。“嫪毐大声吩咐道。
      不一会儿,有侍卫将肆拾带上雀室来。只见两侍卫各持肆拾一肩,将肆拾架在中间,肆拾头低垂着看不清脸,双腿脱力,应该是昏迷之中。一头青丝散乱于身前,周身被一墨色斗篷包裹。整个人如一片飘零的落树叶一般在风中飘摇。
      “。。。。”见到肆拾这般模样,秦王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刀绞一般,心脏好似炸裂,他想一步奔于肆拾面前,却险些一头栽倒。连站在嫪毐旁边的赵太后见此景都是一惊。“你这不知天高地 厚的,又做甚了?“她责问道。
      “这公子长这一副天姿国色的样子,我嫪毐也算阅女无数,可从未见过此等美人,一时没把持住。。。。”
      “住嘴,你个恬不知耻的!”太后一个嘴巴就应声打在了嫪毐左脸上。
      “又不能怨我。。。?”还没等嫪毐说完,赵太后又一个嘴巴呼到了嫪毐右脸上。
      嫪毐捂着火辣辣的双颊,委屈道:“不过一个男色而已,夫人为何如此?”

      赢正咬破了嘴唇,又腥又涩的血和着两颊留下的汗水和泪悉数落在嘴里,一并咽了下去。
      他要忍,忍到肆拾真正在他怀里的时候再发作,可不想,只听旁边赵高大喊一声:
      “嫪毐,我x你八辈祖宗,老子要杀了你。”说着,一把抖开了”神经鞭“只见刹那间绿光一闪,鞭子已经抽了出去。
      王揭、影卫应声抽出长刀,把赢正围在中间替他抵挡弩箭。
      第一波弩箭射出,有两名影卫倒下,换箭拉弦之际,其余影卫早已至身下,还未等甲胄士兵反应,瞬间被长刀抹了脖子。
      其余侍卫一拥而上,虽然人多势众,在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面前,如萝卜一样等着被削成几段。一影卫以火箭射天,信号一起,昌文君即刻奔袭,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赶到了。甲板上血光四溅。
      赢正顾不得开臂钏上的力场罩,只觉得杀意升腾,拔出剑一路砍杀,两眼猩红。顷刻便和赵高一前一后,攻上雀室。
      嫪毐没想到自己会败于这个“色“字。慌不择路,一把拉过肆拾,持为人质。
      “别、别,别过来”嫪毐边说边退到瞭台。“再过来我就把他推下去”嫪毐威胁道。
      秦王杀红了眼的样子另人惧怕,赵太后躲在角落不敢动弹。
      赵高骂道:“你个王八蛋,老子今天要给你开膛破肚,看看你那颗黑心是不是肉长的!”
      秦王剑指嫪毐,一步一步逼近,目光都落在肆拾身上,红色眼睛里流出来的似血泪。
      见此二人逼得紧了,嫪毐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肆拾仍下了船。秦王瞬间喊了一句:“抓活的。”“噗嗵”一声也跳了下去。春季涨水,此段湍急。只不过须臾间,就不见了肆拾的踪影。水中,冰冷湍急,一个激灵,肆拾醒了,在水里,他屏住呼吸,拼命挣扎着,无奈被绑着,斗篷吸了水加快了他整个人的下坠速度。终于突破了极限,一口水呛了过来,接着是更多的水,他的肺感觉剧烈的痛苦,渐渐恍惚,仿佛听见赢正的呼喊,可又被自己像敲鼓一样的心跳声盖了过去,渐渐,他感觉不到痛,那声音也逐渐归零。。。。他可能死了吧。。。在这。。。。以这种方式。。。有不甘。。。有不舍。。。可如何?终于,他将要归于混沌。
      秦王跳下河,众将士大惊,扑通扑通跟着跳下去好几个,想去救秦王,却也追不上。秦王拼了命在河里寻找着肆拾的踪影,夜里太黑,只有火把和月光照明在水深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几次下潜到极限都不得不回水面换气。他大喊肆拾的名字,声音嘶哑的吼叫着,然后又快速的潜下去。如此反复,体力也渐渐不支。
      顾不及自己的生死,顾不及半点思考,他聚精会神的寻找那个人,几乎在支持不住的一瞬间,他恍惚看见了水中有光,那种由明珠散发出来的璀璨光华,“是肆拾!”他心里一阵惊喜,不顾一切,再憋了一口气潜了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向上游,可是太重了,他拔出侧身匕首,将肆拾身上的绳子都割开,想解开他的斗篷,无奈水中紧紧裹着,很难脱下来,他就一点一点蜕开,等到斗篷都脱下来以后,他自己似乎也到了极限,想可能要跟肆拾一起死在这里了吧。意识濒临模糊的时候看见有人潜了过来。将他们从水中拉起,到了水面,他大口呼吸,顾不得剧烈的呼吸、咳嗽带来的胸中的剧痛,只是一直回头看着肆拾的身影,目光再也不移半分。于是两人就这样被一前一后救了上来。
      刚到岸上,就见夏无且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夏无且他们一接到信号就赶着车马来奔来此地等候。听到秦王和肆拾落水的是急得直跺脚,这不看见被救上岸了,第一个朝秦王冲过来。
      肆拾躺在一旁的地上一动不动,秦王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夏无且冲过去扶住秦王,边走边给他诊脉。“臣来迟了”他说道。
      “我。。。我没事,快看肆拾。。。”秦王虚弱的说道。
      夏无且赶忙过去,号了号肆拾的脉搏,秦王则跪在肆拾一旁,用手轻轻把他的头发捋好。
      夏无且又去探颈部脉搏,又去探鼻息,在翻看了眼皮,手抖的跟筛糠似的,哭着道:“臣,臣万死,肆拾公子他。。。。。”他哭着咽了口吐沫,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秦王不可置信,他人僵直在那里,呆住了。任赶到的寺人给他更换湿透的衣物,披上披风,他就像一个木头架子,动弹不得。舌头打了结,没有泪,或许已经流干了。
      “都给我起开!”赵高大吼一声,一把推开夏无且,对着肆拾一顿猛操作:救生呼吸、清除异物、胸外按压。整个流程稳准狠,惊呆众人。
      “疼。。。。。。”忽然间,肆拾微微的说一声。
      “活了,他他他,活了。”夏无且又惊又喜,一激动就结巴。赵高则终于松了一口气。按压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他累得坐在地上一瘫。
      秦王听了,好像是顿时间还了魂一样,欣喜如狂。一个箭步冲过来,扑倒在肆拾旁边,见肆拾微弱的说道:“疼。。。。。。”
      “哪里疼?”他心疼地问,将他搂在怀里。
      “哪都疼。”
      夏无且过来小心查看,“好嘛,能不疼么?肋骨断了两根。”他赶紧掏出药箱里的小瓶,给肆拾服下止疼的药物,而后用夹板固定住伤处。另寻一个担架将肆拾转移到安车上,赢正守在一旁,亲自为他更衣。轻轻将肆拾的衣物换下,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他身上。
      换衣服的时候,肆拾身上几乎是体无完肤,大大小小的伤刻在赢正心里。他忍住愤怒与心痛,用最温柔的吻贴在肆拾额头,守着他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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