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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大雪 ...

  •   翌日,秦王殿上颁布两道诏令:
      一.徒天下工匠三十万,骊山,修陵。
      二.长安君成蛟谋反,斩屯留。其治下军吏皆斩。其民尽迁于临洮。
      樊於期谋反,有生得者赐金百万,杀之赐金五十万。

      另外,命周通占卜吉日,准备来年加冠大典。秦王要正式亲政好放手东出了。

      仲冬。丛山凋敝、日短星昂。
      王迁于温室。
      是日,大雪深二尺五寸。
      太医令每旬亲自来给肆拾诊一次脉。
      “血为气之母,气赖血以附,血载气以行。血虚,气无以附,遂因之而虚。可未见肆公子有何外伤,即便是足上擦伤也不足以血亏如此之巨。乃至今每日进补,繁灵芝仙草不辍,却仍损有余而补不足,不是为何故?”
      肆拾还在睡着,他赖床的毛病愈演愈甚,以至于日上三杆了,太医令来看过,都还未醒。
      赢正眉头紧促,于太医令道:“梁公,肆拾最近每逢深夜便大汗淋漓,时常伴有惊寐,可要紧?”
      “这气血不足,主心、肝二脏,心主血而肝藏血,心血不足,则心悸怔忡,失眠多梦而神志不安,肝血不足,不能上荣则面色无华,眩晕耳鸣,获两目干涩,或视物不清;不能濡养筋脉,则肢体麻木、筋脉拘急。”
      梁蕻抬眼看了看秦王,虽然秦王面带凝重,闻言多愠色,但身为医者,言必当直,接着说道:“肆拾公子乃大失血症状,气随血亡而脱。如此发展下去,大气下陷则气短不足以息,或气息竭力有似气喘,或将停,则危在顷刻矣。“
      “可有医治之法?先前也都是按时服药,为何还会如此?“
      “哎,他这是没来由的血亏,不是吃几付药就能好的,灵芝仙草,我太医院也拿来不少,还是得从长计议。搞不好,就要终身服药了。“
      “怎会如此?”秦王的脸此时黑的吓人。
      梁公蕻也是见过世面的,真沉得住气。他不紧不慢接着说道:“按常理,气血两亏,补则月余即可,但公子这身子,刚才也说了,损有余而补不足,此等反常,老朽所学还从未见过。为今之计,也只能再多加药食将养,待看病情发展如何了。“
      其实,从那天后,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自商君定法以来,民不可议君,臣不可妄言。秦之法度森严,无可及。秦王死而复生之事本来就知之者甚寥,剩下的何必要究其不放?总之,“秦王天地庇佑,大秦祈年永昌。”就足够了。
      赢正的脑海中却一直纠结于此,他常常回忆当时,虽然记忆模糊不清。而老高也并未说清楚此中缘由。“为何金丹给我,却血海空虚?”赢正琢磨。“难道?“他不敢往下想,确又愈加肯定“肆拾在渡金丹给我的时候,金丹反噬以他之血盈我之躯,所以他给我的不仅是这活死人的长生不老药,还有他自己的一身精血!”想到这里,赢正不禁倒退两步,扶在屏风前才不至于倒下。
      太医令见状忙上前诊治,被赢正制止了“无碍,梁公请回吧。“赢正摆摆手。太医令告退,由宫人侍奉车架送回去了。
      肆拾醒过来的时候,已近午时。看见赢正正在一旁批阅竹简。他起身,屋内火盆燃的正旺,他披上白狐裘披风,轻轻走到窗棂前,望见殿外一片银装素裹。
      “下雪了?”他惊讶不已,语气中带着兴奋。
      “嗯”赢正放下手里的竹简,走到他身后。
      “出去走走?”
      ”天寒,恐。。。“赢正不想扫兴,却也担心。
      “走吧“肆拾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忘殿外去。
      ”等一下。”赢正赶紧追出去,把狼皮大氅给肆拾披上。觉得不妥,又吩咐宫人取了一把伞来。自己亲自打着,叫宫人远远跟在后面。
      不料,刚到台阶下,这雪就没过了肆拾的膝盖,“好深的雪啊。”肆拾高兴的,用手捧起一簇雪花。
      “也不知道老高那边远么?会有雪么?”肆拾把捧在手上的雪阳洒在空中,变成一片雪雾。
      “不、不远,学宫就在北岸”赢正站在他身后答道。
      “哈哈哈哈,那好,肯定也给他惊着了。”肆拾的家乡不是没有雪,不过都是人工的,雪量不大,最多也就刚过脚踝。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冰雪的世界,洁白,晶莹,厚重,一望连天际。
      他光顾着玩,不一会儿两手就冻得通红。重重的哈气,如白雾,呼做一团。赢正不假思索的蹚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攥在自己手里,放在嘴边轻轻嘘着热气给他捂暖。
      一抬头,撞见肆拾明媚的目光与他交汇,正午的阳光从头顶上倾泻而下,照在肆拾飘逸的头发上,映着他笑靥如花的脸庞同这晶莹的白雪一样发着光。赢正的心跳得厉害,瞬间躲避开眼神。
      “怎么了?”肆拾问
      “雪,雪有点晃。”赢正不敢抬头。
      “哦?”肆拾抽出一只手,一根手指头挑起赢正的下巴,饶有玩味的说道:“有多晃?“。
      赢正此时,很不得一把抱起肆拾,把他“生吞活剥“了。还是不能造次,他吓得转身趟着雪就跑,跑慢点估计就露馅了。
      留肆拾怔怔的呆在雪地里,说了句:“又跑?“。
      回来的时候,肆拾已经不在那里,赢正便回殿内去找。只见肆拾此时已经和衣而卧了。他悄悄走到榻前,见肆拾已经睡着了,轻轻去帮他脱靴、解开身上的大氅,听见肆拾呼吸声有些急促,细看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竟又些干裂,他赶紧把手覆在肆拾额头上,滚烫。
      ”发,发烧了!“赢正一慌。
      不一会儿,屁股还没坐热的太医令大人又给请来了。大雪天的,行路不便,难为这古稀老头,还得让人抬着来回奔波。
      “哎,这不是胡闹么?“梁老爷子一脸的无奈。”他这身子骨,卧床将养都不及,怎能在这大雪天出去呢?这不是给阎王殿添丁么?!“
      赢正不敢言语。一个秦王此时真是悲催至极了。
      “来,把衣服蜕了“
      “啊?!哦,我来,你们都下去吧。”秦王叫左右下去,自己在一旁亲自协助太医令。
      待老爷子在各个穴位上上了针灸,肆拾好像一个发光的刺猬。接着又用刺络法将肆拾的十指针刺,挤压放血。赢正在一旁跟着擦拭,手抖的不行。
      “哎。。。。。。”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如此操作一阵,太医令又扒开肆拾眼皮看了看,累的坐在一旁,说:“等着吧,能不能退烧,看今晚了。”
      赢正懊悔不已,自己怎么能纵容。他小心给肆拾擦拭汗水,看着肆拾起伏的胸口给插成了刺猬,心疼不已。
      两刻一次,中间间隔一个时辰,两个人忙了一夜,破晓时分,烧终于退了。
      老头累倒在一旁,宫人伺候着饮些茶点。
      赢正绷着的弦却不敢松。直到肆拾醒过来,轻轻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声:“渴。”赢正悬着的心才算真的放了下来。
      用素帛轻轻沾了水,点在肆拾唇上。肆拾吮吸着点滴的湿润却又睡去。睫毛被汗水与泪水打湿,不住的轻声呢喃,像被梦魇捆住。
      赢正就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摩挲。
      开了药方子,吩咐了宫人几句,尤其对赢正再道:“绝不可胡闹了啊,你要是还想让他好好活着,就多加管束吧。”梁老爷子,也是不容易,一把老骨头了,给折腾的够呛。让人搀扶着坐车回府歇息去了。
      赢正只告了假,好在大雪封路。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吧,实在不行还有仲父顶着。
      他筋疲力尽的跪卧在榻前,一夜没合眼了,滴水未进。所有人都退下了。他不想被人打搅,除了煎药的寺人把药送来,其余时刻,都只有他和肆拾两个人。
      冬日的阳光尤其短暂,申时才过,天色已暮。见那两盏青玉五枝灯早早被点燃,大殿之内,其光璀璨。
      肆拾躺着,仰面望着宣室的梅梁,一动不动。他在思考,尽管像在深渊的海底,头痛欲裂,身上的关节也痛的厉害,但还是努力的思考。他想:“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难道这就是把金丹强行吐出来的代价?以前听说过,有人因此而丧命的。轮到自己头上了原来是真的。。。,这就算真的”活一回”了吧。”只见眼前人,趴在榻上,万缕青丝将容颜掩埋。他微微动了下嘴角,心里说了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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