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命》邹暖暖

10、中阮女孩

　　晚上，他透过门缝，看到母亲默默地抹着眼泪，听到“嘎吱“地响声，立马擦干眼泪。
　　“你跟父亲一起去的，对不对？”这会儿阿奕的声音非常平静，淡漠中藏着清凉。
　　母亲不说话，就只是盯着地面，扣着手指，能扣掉一层皮。
　　“娘，如果是好人家也就算了，可如果不是，你这是在谋杀啊！”阿奕的眼睛还是红了，看着母亲的脸哽咽道。
　　母亲的情绪也一下子绷不住了，泪水划过脸颊，失声痛哭起来：“我也不想这样，这是你爹的主意，不能怨我，与其跟着我们受苦，不如跟着别人倒好。”。
　　阿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团迷雾，遮盖住了他的整双眼睛，让他看不清事情的本来面貌。
　　“阿奕，你要明白，就算小兰长大了，你爹还是会把他卖掉的，不如现在卖，还能让小兰少一份痛苦。”。母亲劝慰道，只是这劝慰更让阿奕难以平息心中的愤怒和悲凉。
　　他抬头看向母亲，目光如凛冽的寒刀，刺向母亲的同时，也刺向自己，语气里带有嘲弄：“怎么当初没把我卖掉呢？是觉得我还能帮你们挣钱是不是？若是这样，当初就别生我呀！也别生她呀！生而不养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罪恶。”。
　　母亲抿着嘴唇，低着头，不发一言，好久才听到母亲颤抖的嗓音：对不起，让你受苦，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会选择这样去做的。”。
　　阿奕仰起头，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地逼回去，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哭，因为这个世界上总还有比他们更可怜和凄惨的人在受着命运的折磨和拷打。
　　母亲从木箱里拿出了妹妹被寄送的地址，摊开来给阿奕看：“这是你妹妹寄养的地方，你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吧！”。
　　阿奕接过那张纸条，五指都在颤抖，摇晃的厉害，他撒开腿，大跨步地跑出了房门。
　　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找到妹妹，他赶上了末班车，踏上了寻亲之路，哪怕挖地三尺、哪怕亡命天涯，妹妹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让他感觉到活着还有那么一丝动力。
　　在列车上，他慵懒地靠在窗户上，不像是一个年仅10岁的少年，倒像是一个成熟英俊的青年，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深邃暗沉的眼睛，但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阴郁气息，他瞥向窗外的情景，难以捉摸，是一种暗藏的深邃和无法读懂的落寞。
　　“你好。”车厢里有一个女孩走过来，坐在他对面，跟他差不多大，但眼里却放射出希望的神采和不一样的光芒。
　　阿奕转过头，看清了女孩的脸，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但他没听清，只感觉内心有双翅膀在飞翼，快要扑腾出来，有个人在他心上讲话，打乱了他心跳的节奏。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阿奕回过神，又问了一遍。
　　女孩被他的憨实逗笑了，于是又重新讲了一遍，口齿清晰，语调温柔婉转，有南方小调的感觉：“你好，我是表演杂役的，就想给您唱一首曲，看您心情不太好，我…”。
　　女孩突然顿住了，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唱吧！我听着。”阿奕爽朗地说道，还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女孩毕恭毕敬地向少年鞠了个躬，然后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琴弹奏了起来，她的衣着典雅，头发用一根发簪竖着，盘起，加之古琴的加持，更为端庄大气，眼睛更是如一泓秋水一般，楚楚动人，让人不自觉地发出赞叹和隐隐地同情。
　　“这是什么琴？”阿奕问道。
　　女孩柔声答道：“是中阮。”
　　“很好听的乐器。”少年的脸有些红了，眼也有点热了。
　　她没搭腔，只是更专注地弹琴，还唱起了小曲，曲调婉转悠扬，让人如痴如醉。
　　阿奕被眼前的女孩给震慑住了，几乎没离开过女孩的眉眼，他看了她好久以后，低头抱歉道：“对不起。”。
　　这样腼腆又怕冒犯的举动让女孩的脸上扬起笑容，她回应道：“没关系。”。
　　阿奕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和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这是听曲费。”。
　　“我不要钱，就当是免费弹的好了。”女孩轻声说，将钱推了回去，然后微微俯身，鞠了一躬，就提着琴走了出去。
　　阿奕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已经走远了，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预感，他们还会在相遇，而且这种预感愈加强烈。
　　他瞥向窗外，透过玻璃窗好似都能看到女孩的身影，他还不知道爱情的年龄就敢笃定：他唯一想娶的人就是那个女孩。
　　有关于他命运的指向中唯一缺少的就是爱情这一条，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会有一段完整而又令人艳羡的爱情，如胶似漆，甜蜜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