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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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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烧焦的气味。
阿贝多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树林，本应暮色四合，然而火光却映亮了半边天色。
他循着火光走到悬崖边，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震惊。大片大片的火海争先恐后地吞噬着地上的一切，哭喊声，哀求声，建筑物倒塌的轰隆声，烈火就像无情的刽子手，屠戮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
这里是……他往前走了两步，碎石跌进了崖谷。
突然，他的目光凝聚在火海中的一处——师父。
可是莱茵多特却看向另一个方向，久久不曾移动。
她在看谁？是谁站在哪里？阿贝多尝试向那个方向跑去，然而脚底一滑，视线的最后是莱茵多特宽大的炼金制服，一步步向火海更深处走去。
呼——
意识猛地回笼，耳畔心跳如擂鼓，阿贝多浅浅呼了口气，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眼前是漆黑的天花板，他撑着身子坐起身，环顾四周，却瞬间僵住身体。
莱茵多特。
他的师父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炼金台前研究着什么，不时抬起胳膊调整着仪器，过程沉默而又绵长。
曾经，他有无数次就是这样看着师父做实验的背影，一个人背着枯燥的炼金仪器名字和提瓦特动植物图谱，后来待自己理解能力更深了，莱茵多特便带着自己做实验，给自己布置千奇百怪的课题，做假设，边研究边撰写研究过程，整理实验结果，向师父汇报——这一套流程做过无数次。
乃至于来到蒙德之后，遇到砂糖和蒂玛乌斯两位学生，阿贝多依然下意识这么教他们。
阿贝多始终认为不管自己走到哪里，见过多少人，结识多少朋友，心底深处始终有一块是属于莱茵多特。提及家人，母亲，他想到的第一人仍然是莱茵多特。
可是，莱茵多特消失了三年之久，久到阿贝多几乎怀疑他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如此不在计划内的重逢，饶是阿贝多，也猜不透莱茵多特的心思。
“师父。”几步之远，阿贝多叫了一声。
“醒了？感觉如何。”
“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阿贝多答了一声，走到莱茵多特身边，才发现对方并非在做实验。
圆形的仪器静静漂浮于半空中，约有一方棋盘那么大，上面呈环形刻着大小不一的凹槽，居中则是两根格外粗的线条连接在一起。在圆盘上方悬浮着一枚长石，阿贝多瞧了一会儿，才想起这玩意是先前摘星崖之下秘境里的雕画上刻着的东西。可莉提到这枚长石在艾莉丝手中，不知怎么，到了莱茵多特这里。
莱茵多特的目光久久凝聚于此，仪器周围漂浮着淡蓝色的光晕，映入她的瞳孔中，平白多了几分冷漠。
趁此时间，阿贝多环顾四周，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一间炼金室。
但是万叶明显不在这里。
“你在找什么？”莱茵多特问。
“师父，万叶呢？”
“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吗？他不会有事的。”莱茵多特的手拂过仪器表面，那花纹似乎有生命般缓缓变了指向。她的目光中难得流露一丝不解，再一拂手，圆盘飘到炼金台上，周围的光线仿佛暗淡了些许。
她再次看向阿贝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在蒙德生活如何？”
“挺好的，在蒙德的生活给了我意想不到的体验，每天完成骑士团任务，处理委托，照顾可莉，做实验，像一个普通人类那般生活。”阿贝多答。
“蒙德生活带给你的一些经历和变化，是师父个人无法教给你的。”莱茵多特拍拍他的肩膀，“我听艾莉丝说，你最近和那位名叫枫原万叶的稻妻人走得很近？”
嗯，阿贝多摸了摸鼻子，老实地回答，“是的师父，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果你见到他，你肯定也会很喜欢他的。”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阿贝多一怔。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全，将他牵扯进来虽然是意料之外的结果，但我会找个机会将他送出去。”莱茵多特顿了一下，“不过，接下来你就跟着我，暂时离开蒙德一段时间。”
阿贝多还在想着万叶到底去哪了，不知是否会遇到危险。醒来后见到莱茵多特的震惊已经褪却，他现在仅有的想法就是找到万叶，然而莱茵多特的话飘过耳畔，还是让他的心思一震。
“离开蒙德？”
“对，骑士团那边，艾莉丝会去交涉。”
“可是……”阿贝多眉头微微一皱，这完全在计划之外的走向让他有些不适应，“师父，很抱歉，我现在不能跟着您离开蒙德。我有些自己要做的事。”
莱茵多特单手叉腰，静静看着他。
“我想先找到万叶。我知道师父不会伤害万叶，但是我答应过他，不会再突然丢下他一个人。”阿贝多缓缓说道，“至于这里，我猜是当年坎瑞亚战后下沉的部分城池。”
莱茵多特并未答话。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阿贝多心下了然，“那么我合理怀疑温迪也知道这个地方，看来当初天理对坎瑞亚降下惩罚，七神的立场并不是像表面那样。”
莱茵多特走到一旁坐下，并不答话，但是她的这个反应在阿贝多看来已经是默认了。
室内一片沉默。
这时，入口处传来响声，阿贝多应声望去，艾莉丝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艾莉丝阿姨。”阿贝多说。
艾莉丝解开斗篷，轻轻呼了口气，冲阿贝多一笑，“好久不见阿贝多，感觉身体如何？”
“已经没事了。”
艾莉丝点点头，状似自言自语般感慨差点没找到回来的路。她对莱茵多特说，“说起来，万叶那孩子也到了，但是还跟着一个人。”
莱茵多特显得有点头痛，“没想到他还能活着。”
“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我现在想也许那位深渊公主也会找到这里来——阿贝多，你去哪儿？”
“去找万叶。”
话音一落，阿贝多的身影消失在入口。
莱茵多特望着阿贝多离开的方向，说，“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艾莉丝摇摇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炼金台上的圆盘，一惊，“你动过了？”
出了炼金室，面前是盘旋而下的楼梯，通向漆黑的深处。楼梯窄而陡，墙壁泛着经年不见阳光特有的寒凉。
阿贝多顺着楼梯下行，脑海中忍不住思考莱茵多特将他们两人带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严格地说，是自己和万叶一路追来的，说明师父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还有她手里的那个圆盘，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他隐隐有种直觉，莱茵多特或许会让他们见到一些不曾见过的事物。
而城堡底，载着万叶二人的魔物逐渐消失在层层黑雾中。方才一落地，Albedo就像发现了什么，不等万叶说话，便几个起跳进了城堡。
万叶也没打算拦着对方，沿着长廊走进城堡。
城堡内，正对面是盘旋而上的楼梯，两侧各有耳道，墙角照例燃着篝火。万叶点燃一束火把，走进左手边的耳道。
经过拐角，火光照亮了斜前方大厅立着的石柱，大厅外围的窗户修得很高，火光打在上面，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万叶绕到后方，借着火光向里探望。
只一眼，他就立刻蹲下身，熄灭了火把。
遗迹守卫，整间大厅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遗迹守卫，火光扫过的地方，照亮了冰冷的铁质外壳，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遗迹守卫？万叶不解，总不至于闯进了坎瑞亚什么地下兵库？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大厅前侧，正对面是另一处大厅。同样的，里面整齐划一地排列着遗迹守卫，隔壁侧室内的遗迹守卫更是骇人，浑身长着三只尖尖的触手，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体积可比普通的遗迹守卫大多了。
按照阿贝多所说，遗迹守卫这类机械在当年的坎瑞亚遍地都是，远远称不上高等阶的战斗力，然而散落于提瓦特的遗迹守卫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难以解决的庞然大物了，而坎瑞亚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它们“圈养”在城堡里，那么坎瑞亚所展现的兵力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这样高度发达的国度，竟然一夕之间覆灭殆尽。
万叶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坎瑞亚逃过了天理联合七神的征讨，历史是否就要改写了。
那么莱茵多特——
艾莉丝阿姨曾提过，莱茵多特对坎瑞亚谈不上多少归属感，她留给阿贝多的课题是展示世界的真相，而阿贝多是原初之人计划最完美的作品。那么莱茵多特推动原初之人计划的灵感又来自于谁呢？
对了，旅行者——这一切事件里最大的变数。即使旅行者兄妹二人立场不同，然而最终的目的未尝不能殊途同归，那么荧寻找莱茵多特，仅仅是为了解决所谓的坎瑞亚的“叛徒”吗？
万叶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关键性思绪，只是线索纷乱如麻，一时片刻还理不出明确的思路。这么想着，他后退几步，打算离开这处耳道——他可不希望在这里同这群遗迹守卫打架。
然而，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思绪骤然拉回现实，万叶唤出佩剑，耳畔却飘进一抹熟悉的声音。
“是我。”
“阿贝多？”万叶转身，话音染着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阿贝多笑了笑，“我不是答应过你，不会单独丢下你一个人吗？而且醒来一直没有见到你，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你是从莱茵多特那里来的？”万叶瞬间反应过来。
“对。”阿贝多的目光飘过大厅内的遗迹守卫，也是有些不解，“你知道这里是当年坎瑞亚主城的部分吗？”
“我知道，不仅如此，坎瑞亚的主城一半在陆地上，一半在水下，我们现在待的就是水下的城池。”
万叶将遇到Albedo的前后经过说给阿贝多听。阿贝多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师父大概也没料到他能从杜林腹里活着走出来。”
两人退出耳道，各点一根火把，走进另一侧耳道。
比起对面就是遗迹守卫军团，这侧耳道每走几步就是一个隔间，有的隔间内空无一物，有的隔间内还散落着炼金器具，只是常年不见阳光，器具表面变得乌黑粗糙。
转过一个拐角，正对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分上下两层，无一例外都陈列着满满当当的书架，空气中漂浮着淡蓝色的光晕，有点像游荡于提瓦特的仙灵。书架上的书也许经过妥当的处置，保存的还算完好，万叶随手翻了几本，发现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是坎瑞亚的文字。”阿贝多瞧了一眼，“这里也许是做实验的地方，坎瑞亚科技非常发达，研究各领域的人员必定非常多，可惜带不走这些书，不然可以窥见坎瑞亚当年情况一二。”
“坎瑞亚人造那么多遗迹守卫做什么用？”万叶问。
“我记得遗迹守卫一开始并非用作战争，而是用作民事，但确实具备一定的破坏性。坎瑞亚覆灭之后，遗迹守卫散落于提瓦特，但因为来自于坎瑞亚，所以其终端永远忠于坎瑞亚。风龙高塔之上的那个遗迹守卫，就是世界上第一台耕地机。”
阿贝多合上书，将其放了回去。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方才我从师父那里出来，沿着楼梯盘旋而下，但是当我向上望时，已经看不到来时的炼金室了。”阿贝多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了几笔，“而我师父手里有一个奇怪的圆盘，之后艾莉丝阿姨回来时，提过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现在想想，也许这座城堡本身就有问题，或者和师父手里的那个圆盘有关，那个圆盘有——”
“什么人！”
万叶的一声打断了阿贝多的话。图书室外闪过几道身影，快速地向对面耳道跑去。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然而更大的麻烦是这几个人影成功“惊醒”了“沉睡”的遗迹守卫，与其说是不小心，更像是刻意为之。他们穿着宽大的袍子，像是从同一个地方跑出来的，站在大厅二层远远地看着万叶和阿贝多。
被“唤醒”的遗迹守卫接连站起，头顶散发着幽幽红光，将目标锁定了万叶和阿贝多这两个外来之人。
一道红光打在万叶身后，阿贝多“啧”了一声，拽着万叶躲到墙壁之后。
几枚炮弹在两人适才离开的地方炸响，本以为会迎来天崩地裂般的碎石倾塌，然而奇怪的是，墙壁分毫未伤。接踵而至的炮弹在四周炸开，无一例外都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就好像炸开的炸弹是非实体。
“这些遗迹守卫……”
万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跑向遗迹守卫，吸引了散乱的红光，交叉的射线扫过地表，炮弹紧随而至，明明是在身后炸响，却丝毫未感受到冲击力。万叶一个起跳站上二楼平台，阿贝多已经捏了几朵阳华落到他的身边。
那些遗迹守卫失去目标，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大厅外走去，走向茫茫黑雾。
“那不是实体。”万叶沉声说，“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个秘境。”
“确切地说不是秘境，是情景复现。”阿贝多向那几个奇怪的人走去，“还记得当初在深渊老树之下，见到的那些坎瑞亚人吗？他们确实已经死了，但深渊残存的地脉保留了他们死亡那一刻的记忆。”
走近那几个奇怪的人，才发现他们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他们像是对万叶和阿贝多不觉，转身向耳道更深处跑去。
“如果不阻止那些遗迹守卫，它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走上战场，执行保卫坎瑞亚的指令。”万叶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它们直到最后一刻都未能踏上战场，反而随着坎瑞亚的覆灭，有的散落于提瓦特，有的彻底消失了。”
“时间是一个循环，不久之后它们就会重新出现在这里，再次上演当日的情景。”阿贝多看向万叶，“我们做了一回那几个坎瑞亚人死前记忆的看客。”
谁将他们送到了这个幻境不言而喻，不过显然莱茵多特是刚刚知晓此法，所以幻境内只能呈现很少一部人的记忆。
两人猜测要打破幻境，还得找到贡献记忆的人，便顺着耳道向更深处走。
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些躺在地上的坎瑞亚人和散落一地的书本——应当是在死亡之前还在进行着研究。
走着走着，阿贝多的步伐慢了下来，万叶敏锐觉察他的情绪不高，便伸手牵住了他。
对方的掌心温热，触感是那么真实，阿贝多犹豫两秒，回握住万叶的手。
“作为坎瑞亚的造物，我其实要与这里的共鸣更深一点。这座城堡给我的感受就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所以我们之后可能会看到战火蔓延，城池倾塌，人民死亡……总之各种各样令人不愉快的场景。”阿贝多回忆着梦中的画面缓缓地说，“我的师父应当是受了谁的启发最终创造出了我，在坎瑞亚覆灭之后。”
“那么，是旅行者兄妹吗？”
阿贝多不答，反而笑了笑，“万叶，你有时候聪明得让人找不出回话。”
“还不是因为你。”万叶温柔地注视着他，“我大概知道你之后想说什么了，不论莱茵多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时间永远不会停止脚步，死去的人，忘却的记忆，当下的生活，不确定的未来，都会凝固成为生命长河里的一粒沙，我们称之为永恒。”
“稻妻如今所追求的永恒。”
“对。”万叶笑了笑，“但即使如此，在这永恒之下，总有一些人会永远爱你，不论你是因何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