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行》术瑾02

2、第 2 章

　　上次从山里回来后，我就发了热，整日卧在病榻上，小萝忙前忙后的照顾着我，夜里元昭也为换过几回的毛巾。

　　或许是生了病，吃不下任何东西嘴里发苦的厉害就想吃东街阿婆卖的蜜枣，睡梦中都念叨着，小萝要照顾我抽不开身，我只好作罢。

　　元昭来了我屋里，塞给我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蜜枣。
　　我拿起吃了一个，他看我良久，淡漠开口道“你要好好养病”

　　他问的怪，但我没多想。
　　过后不久，他便离开了。

　　后来我病好了有几日，却总不见元昭的身影，我问小萝，小萝道“元公子说家中有事，就向老爷告了几天假”

　　“几天是多少天”
　　“这说不准”
　　我一向冷静淡然，现在却有些烦躁起来。

　　我命仆人搬了个梯子在桂花树下，自他离开的几日，我几乎日日坐在桂花树上。
　　我数着每一天，我怕他回来的太慢，又怕他不回来。

　　在他走后第九日，他终于回来了，依旧是那身玄色侠衣背上背着把剑，头发披散在两肩，可等他走进些后，我发现他脸上有血迹，衣服上还有片片血斑。

　　他看见我后停了停脚步，先转到院里的池塘洗了把脸，他瘦削俊俏的脸庞露了出来，不过却有了排排胡子，我不知道这些天他经历了什么。

　　听到他回来，我出来的急，忘披了件披风。他见我穿的单薄，提醒小萝将我披风拿来披上。
　　他回来了，就站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看着的排排胡须便让小萝将刀具拿来替他修理修理胡须。
　　“我……”
　　他顿了顿，随后低头轻笑，应道“多谢”

　　我想不通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记得他曾说过，来林府是为了躲避仇家，难道这次还是被仇家追杀了？我怕他有伤碍，来到了他屋里，他正刮着胡子，见我站在门口，他唤我进来，竖了竖手里的刀片，说道“几天没刮胡子了，手法有些生疏了”
　　我走上前，接过“我来吧，只要你信的过我”

　　他递给我，我凑近了些，手触碰到他温热的脸颊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手有多冷，
　　“你手冷的厉害，回去让小萝为你多添些衣物”
　　我应过，我知道他正看着我，但我始终不看他。我是有些怨他的，怨他没有告知我便离开了，怨他弄了一身的血迹却还在这故作镇定着。

　　他注意道我手抖的厉害，将我手拿过，放了一个首饰在我手心，我低头看了看，只是那一瞬间，我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随后，热泪便从眼角不住的滑落。
　　是那个琥珀青簪。

　　他替我擦了擦泪水，轻笑道“现在，我向她表明了心意”
　　原来，那时又苦又酸的滋味真的是爱慕，是我对元昭的爱慕。
　　我不住的流泪，他不断的擦拭，
　　“你呢”
　　我怔然。
　　“那你遇到喜欢的人会怎么做？那天我回答了你，可你没有回答我”

　　我笑了笑，“我会嫁给他”
　　这个回答给他，也给我自己。

　　守得云开真的能见到月明。

　　我抬头看了看天，此刻母亲和姐姐也能看到吧。

　　又到了元宵节，往年我院里最是冷清，今年却不同，因为有他陪我。
　　我打算在今晚家宴的时候向父亲说明。
　　父亲或许会同意我们的，因为父亲说过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父亲组织了家宴，还请了唐篱一家，唐家和我们家不同，他们家世代为官，我们家世代为商，父亲自小就撮合我们，但我不喜欢这个人，他太无趣了，以前不会喜欢，往后就更不会了。

　　饭桌上，唐篱总是不住的盯着我，我不自在的很，父亲也笑而不语，盯了我们很久。
　　父亲开口道“算来，篱儿今年已经19了，是到了娶妻的地步了”

　　唐伯伯也附和道“林兄你又不是不知道，篱儿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这不是在等你家朝然吗”
　　唐伯伯话落，我被呛到，唐篱见状赶忙递纸过来。

　　父亲看了我一眼，又说道“正打算今年给她物色一个呢…”
　　我将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打断了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父亲被我此举怔住了，唐篱他们也被吓住了，我驳道“父亲您答应过我的，我的婚姻之事由我自己做主”
　　父亲不抬眼，自顾自的喝着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姑娘家家自己做主婚姻的”
　　“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父亲没再说话，一个劲的猛灌酒，我知道他生气了。

　　这顿元宵饭很不愉快的结束了，是我扫了兴，父亲罚我跪在祠堂。

　　跪在祠堂，
　　我面向列祖列宗，
　　面向母亲的牌位，
　　面向姐姐的牌位，
　　父亲举着家法问我错在哪，我不懂！

　　“我不想永远被你控制有错吗？只想争取自己的幸福也有错吗？”
　　我冷静的答他，用这最后一丝的冷静。

　　“我是为你好啊！我想为你找一个好的人家啊！”

　　“我不需要！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你从商不被官宦人家所看起，但你不允许你被别人轻看，所以你一心想和官宦人家结为亲家，以此抬高你的声望，满足你的虚荣，从一开始的姐姐，到现在的我！”

　　话落，父亲怒到瞪直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他指了指母亲的牌位，怒声呵责道“你最是难管教，人人只知你文弱淡然，但你是最像你母亲的！骨子里的顽固！倔强！叛逆！到最后你的后果只能如你母亲般，自食恶果！”

　　“你的姐姐命苦，早逝，就是因为嫁了个穷书生！就是因为不听我的话！”

　　提到母亲和姐姐，我无法再积压这么多年的怨气，我怒喊“你不要提母亲和姐姐！”
　　我歇斯底里的质问他“母亲的错在哪？被你遗忘在那场大火里！”

　　小萝推门走了进来，赶忙抓着我说到“小姐你快别说了！老爷正气头上啊！”

　　我甩开小萝，站了起来，步步紧逼道“姐姐的错又在哪？被你杀了丈夫，还逼她自缢？”
　　“你难道没看见姐姐大婚那日有多开心吗？你为什么不能成全她！你为什么硬逼姐夫入赘！”

　　“母亲，还有母亲！你还能想起我的母亲吗？你的眼里不是只有钱吗？那你为什么不抱着你的钱过日子，为什么还要困住母亲！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为什么逼死她！”
　　这些压在心底的话我终于说出来了。

　　父亲连连后退，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将家法一道道甩在了我的肩上，直喃喃道“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

　　小萝叫来了元昭，元昭推门进来，夺过父亲的家法。
　　父亲怔在原地，连连说道“疯了！疯了！都疯了！”
　　冷静了会儿，父亲淡淡说道“提亲之日已定好，就在下个月的月底，你哪也不准去，这两个月是你和唐篱磨合的时间！”

　　“你若再生事端！我就把小萝发卖青楼，永不赎回！”
　　父亲话落，我眼前一片黑，我失望的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
　　我无助的坐在地上，看着母亲和姐姐的牌位。

　　清早，睁眼后我便呆呆的望着房顶，如行尸走肉般下床 洗漱，小萝看着我这副模样只淌泪道“小姐，把我卖去青楼吧，我真的无所谓！我不想耽误你的幸福啊”

　　我不说话，只是僵硬的在屋子里拖动着自己的身体。
　　外面小厮传了话来，唐家马车已在府外，话落，我闭上了眼，小萝跪在了地上，“求小姐把我卖去青楼吧！”
　　我将小萝扶起“你的命也是命，我不想有人轻易控制你的人生”

　　说着，余光中，我看见有人影站在门框外，我知道是他，我不敢看他，因为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我走到梳妆台，命小萝为我上妆，可是再好的妆容盖不住我脸上的疲惫，小萝拿过首饰盒，哭声道“小姐，今天你要戴什么”

　　我看向首饰盒里的琥珀青簪，我苦笑。

　　装扮好后，我问小萝“好看吗”
　　小萝不住擦着泪水，“好看”

　　我径直走向门口，距离他越来越近，小萝哭喊着拉住我的手“小姐！去了就是默许了这门婚事啊！”

　　我怎么会不懂。
　　心痛难抑，双目逐渐模糊，我没有勇气再继续往前走，我的双腿如灌了铅般难行，终于走到他的面前，我的脚步没有停止，他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轻声道“你开心吗”

　　他话落，我却失了理智，泪水如洪般外涌“我不开心，我一点也不开心”
　　他双手放在我的脸颊，拭去我的泪水，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那好”
　　随后，我和小萝被元昭带走。
　　我和小萝坐上马车，他在前面御马，原来他早已和小萝商量好要带我离开，见他们如此莽撞，我有些担心，问道“如果林府交不出我，父亲该怎么办，唐家怎样也是个官宦人家”
　　小萝回道“元昭说他有办法解决”

　　这样我便放心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来，停在了一个深山老林中，这里四面环山，有溪流，还有菜园，但是只有一处住宅，附近没有村落。
　　他停了停马车，将我扶了下来。

　　“喜欢吗”
　　“喜欢”
　　“那未来几日你便要在这里将就了”
　　“好”

　　想到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就常带我和姐姐来依山傍水的地方小住，那段日子也成了我最难忘和怀念的时光，如今又有了这样的机会，我是真的开心，根本不会在意日子是否清苦。

　　这座房子虽没有林府一半大，但是有两所房屋和一间厨房，还围了院子，院子里有紫藤架、菜园和石头垒的桌凳。
　　我和小萝便住在东边大的那间，元昭住在西边小的。

　　元昭问我，还缺什么，他好去添置，我说我还需要衣物，其他便不需要了。
　　其实我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元昭不比父亲，我知道他没有太多的钱财。

　　后来他为我带回了几身衣物，还都是素色的，他知我喜欢素色。还为我带了些书籍说是给我解闷用的，还为我带了份蜜枣。
　　我问这些的开销，他不回我，说他有能力去挣。

　　往后的几日，我和小萝便在这里住下。
　　我和小萝每天伴着鸟鸣声起床，可元昭每每天微亮就走了，直到了晌午才回来，而且每天都会带东街阿婆家的蜜枣和肉食，到了下午又练剑和砍柴。

　　小萝就负责起了做饭的任务，我尝试过烧锅，可是非但点不起来，还搞的屋里都是黑烟，每每这样，他们总是会取笑我。
　　元昭砍柴时，我就负责将柴火搬进厨房，可手指总会被划伤，元昭看到总会埋怨几句。

　　幸好，缝缝补补之类的我在行。

　　眼看快开了春，天却变冷了，元昭说厨房草堆下有藏酒，让我们拿出来喝暖暖身子。
　　我和小萝坐在屋里的火堆旁，他坐在外面石凳上，这是我第二次喝酒了，却在这次尝出了酒的美味，没忍住就多喝了些。小萝在我旁边嗡嗡的说着，说什么我也听不清了，只是身上热的紧，我脱下了外面的披风，正巧外面落了雪，我高兴坏了，摇摇晃晃跑到院子里，随着满天的白雪飞舞着，母亲很爱跳胡旋舞，我记得那场大火里，她给我留的最后印象便是跳着胡旋舞离开的…我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模样，不停的转，不停的转，转到精疲力尽时我看到了元昭，他的眸子亮亮的，里面只有我…
　　“你不会离开我吧”

　　此刻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但我真的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离开。

　　“不会”
　　他很认真的回答我。

　　蕴在眼里的泪抑了出来，我喃喃对他说“母亲是西域的美人，和父亲成亲后不久便有了姐姐和我…母亲总说她想家，我问，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总是摇头，后来我才明白，是父亲不给。”
　　“姐姐长的像母亲，很漂亮，和姐夫一眼钟情，但是父亲为她许了一门婚事，也是官宦家庭，但是姐姐不肯，后来和姐夫奉子结婚了，姐姐大婚那日真的好漂亮，笑的也很美，我好羡慕，但是不久，姐夫被父亲逼死，姐姐伤心过度，孩子没了，姐姐也自缢了…”
　　“我好恨父亲…”
　　不知说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