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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两相疑 ...

  •   月失昼在和沈湛腻歪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始去办正事。
      其实是沈湛去办正事,他在一边跟着伺候。
      回去城主府的时候听说南宫齐非也在这,月失昼正待去找,却见云帘有些哀愁的回来。
      “出什么事了?”于是他问,云帘这丧气样实在少见。
      “齐非回遥州奔丧了。”云帘道。
      “他爹……”月失昼想起来,南宫齐非他爹的确之前被刺客伤到,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去了。
      南宫联虽然花心多情、排挤兄弟,不是个好丈夫、好兄长,但却是个好父亲。这么些年来对南宫齐非那是没的说,他这一走,南宫索又出来了,南宫家主日渐衰老,如今的南宫家就是他南宫索的一言堂。齐夫人虽然疼爱南宫齐非这个孙辈,但是南宫家主却对南宫索有着愧疚和莫名的疼爱。只怕南宫齐非的日子不会好过。
      只是……南宫齐非穿书而来,他会不会知道南宫索父亲的那些事,如果他在南宫家过得不好,会不会把这事捅出来?上辈子又是谁把这件事捅出来的?是齐夫人,还是在南宫家一日渐一日的衰落中再也抗不住的原装南宫齐非?抑或是什么还躲在暗处的人,甚至九断?
      重活一世,有些事依旧是不清不楚。
      “希望他能早些走出来吧。”云帘叹息。
      “嗯。”月失昼有些沉痛的点头。
      之后的日子修士巡察司有条不紊的继续撤退,遗城城主食朝廷俸禄,和遗城这一块负责这事的庄启予说过许多次,但是庄启予态度强硬。
      于是城主厚着脸皮求到了庄王面前,庄王面不改色:“修真界的确不该再在这里掺和。”
      这句话可把城主吓傻了,没多久,朝廷的律令就下来,让所有地方官帮忙修士巡察司撤退,违者杀无赦。
      眼见着遗城的工作告一段落,云帘便准备回去了,月失昼和他告别,准备和沈湛去皇宫。
      这时传来了一则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南宫索居然认了南宫齐非当干儿子!
      云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吓得不敢回去了:“修真界是不是爆发了人虫瘟疫之类的,让他们那么反常。”
      水荼烁扶额:“没有那种瘟疫。”
      月失昼捡起自己掉落一地的下巴:“也许九长老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膝下无子,所以要找个儿子给自己养老。”
      沈湛额头青筋暴跳:“我师叔比周长老还小几岁!”
      “你放心,就算有瘟疫也一定不会找上你。”月失昼对云帘友善的笑笑,等着这家伙活着回到天道宗之后给他捎个信,自己和沈湛则回了皇城。
      回去皇城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看看,而是现在修士巡察司撤了出去,但是流民暴乱依旧还在,朝廷有时间下律令让人撤退,没时间安顿整治这些乱民,也是一桩奇怪的事。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有了小有规模的军队,其中一处起义城池离皇城不过几日脚程。
      他们必须回去看看,那位摄政王和长公主,究竟在搞什么鬼。
      修士巡察司撤出去的好处就是,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凡间使用灵力了。
      月失昼和沈湛一路飞驰回皇宫的时候,那场面的确危急得很。
      当时起义军带兵打入了皇宫,为首者是个有金丹修为的络腮大汉,看着三四十岁,其实长得还挺俊朗。
      那日的皇宫里到处都是战火,鲜红的血和火焰,竟不知是哪个更红。
      皇宫里的修士不少,仅仅是筑基修为,那打起来的场面也不是凡人受得起的。
      那往日里百官朝拜的金銮殿前,万千尸骨,织就了一条殷红的毯子。台阶之上,沈湛那先天早慧的皇弟身着龙袍,脸上的神情落寞而暗含恐惧,这不是一个孩子会露出的表情。
      他跪在那高大的男人面前,低声唤道:“父皇。”
      沈湛当时就疯了,冲过去拎起他的衣领,把这小孩整个提起来怒道:“你叫他什么?!”
      “皇……皇兄……”他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孩子。
      沈湛冷冰冰的看着他的眼睛,杀意已经不加掩饰:“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这声音很诡异,仿佛回音似的回荡,冲击着人脆弱的耳膜,边上有些人已经耳朵出血,颤颤巍巍的越退越远。
      沈湛身边的灵气疯狂震荡,仿佛浪潮一样一层又一层,这金銮殿前惨叫一片,月失昼急忙安抚他暴走的灵气:“愿久……”
      沈湛一哆嗦,猛的扭头看他,手一松,沈歆掉落下去,把那男人一把抱住。
      月失昼看那男人一眼,顿时表情诡异了起来。他之前在台阶下离得远,以为这人是那个起义军头子。然而,那冷峻又和段蠡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不带一丝感情的墨蓝色眼眸,额上那蜿蜒的灵蛇印记和这周身气度。
      居鼎寒。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月失昼心想。
      “你……”沈湛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呆愣在原地。
      四个人就这么站在金銮殿的殿门前沉默,最后居鼎寒先开口:“他没有夺舍。”
      “那他为什么……”月失昼看看那小孩儿,他叫居鼎寒父皇是什么意思?这居鼎寒和沈湛父皇长得可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而且沈歆应该从来都没见过先帝才是。
      “他前世本该有帝王之尊,却被人夺了皇位,冥府因此允他不过净忆台。”
      感情居鼎寒还真的是人家父皇,难为这位不爱说话的居前辈,为了这个儿子可谓是把几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陛下说笑了。”沈歆从居鼎寒怀里出来,苦笑道,“臣不过尔尔,无帝王之才,心怀妄念,如何为君?”
      方才不还好好的叫父皇,怎么现在又叫上了陛下,这对父子关系也是奇怪。不过想想居鼎寒那个年纪比他还大的继子,月失昼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事了。
      “前辈知道,您的皇子投生到我们沈家了吗?”沈湛笑问,带着些讽刺。
      “他是你弟弟。前生事,前生毕。我不过见凡间大乱来看看罢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撇清关系了,不论上辈子这个儿子他到底如何看好,现在他转世了,就算带着记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都说自古帝王多薄情,这位陛下的确够冷心冷肺。
      居鼎寒瞥了月失昼一眼,突然丢给他一块石头:“给你师父。”
      便不见了踪影。
      月失昼低头一看,登时乐了,居然是莺莺石!
      宫弦看到肯定要高兴死了。
      “雪屋灯青客枕孤,眼中了了见归途。”沈歆嘴角带起一抹可爱的笑,眼中闪着微光,“至少你有归处了。”
      他抬头,发现沈湛和月失昼都看着他,前者眼神冰冷,后者带着好奇和探究。
      他也不再掩藏,笑道:“二位,是想听我前生的事吗?”
      不等沈湛和月失昼说话,他就在满是鲜血的台阶上坐下,看着远处斜阳余辉将这金碧辉煌鲜血淋漓的皇宫,镀上一层更为苍凉的艳色:“我名唤谢枚,皇室旁支,家中庶子。作为质子入宫时,正是陛下弑父登基不久……”
      他提到这位英明神武的父皇,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回头看去时,沈湛和月失昼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苦笑一声:“这世上,终究没有我的归处啊。”
      落日余晖之下,染血的金銮殿上,孩童雪玉的脸上带着与他年纪相悖的深沉。在这满是尸骸的金笼子里,那么毛骨悚然却又理所应当。
      ?
      沈湛当然没空听沈歆在那说故事,皇宫巨变,天知道太后和皇姐怎么样了,他丢下传送阵盘过去,却还嫌弃这阵盘实在太慢,恨不得自己就是居鼎寒,可以一瞬间就到达自己想到的地方去。
      太后的宫殿覆盖了结界,这东西就连沈湛都解不开。
      他暴力的攻击着,脸上满是暴戾之色,里面在发生什么?为什么要把这里与外界隔绝?如果解开结界,是不是就是天人永隔?
      “愿久!”月失昼从身后抱住他,抬手解开结界,沈湛挣脱他的怀抱就不管不顾的跑进去。
      里面闹声一片,甚是惊慌,许多人拿着刀剑,看着都是修士,沈湛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他找不到沈容霜和齐太后在哪里。
      刚平复的灵力再次狂涌,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月失昼安抚住他暴走的灵力,一边思考对策,人在哪里?这群家伙图财图权都可以,给就是了,只要人没事,其他的账可以慢慢算。
      “殿下?”这时一个陌生的男音响起。
      那人锦衣华服,头戴金冠,留着美人尖。生得剑眉星目,十分俊朗刚毅。这种俊朗和温润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让他一眼看去十分出众。他的五官十分立体,眉骨突出,那双眼睛很亮,整个人似乎都带着一股浩然正气。鼻梁高挺、唇形好看带着樱粉。皮肤虽然白皙,却不是那种小白脸的白法。
      他提着一把剑出来,剑尖在地上划出些声响,看到沈湛眼睛亮了一下,抬手道:“逐辰,让你的人把剑放下。”
      “哦。”树上传来懒洋洋的一声。
      月失昼这才发现树上有人,他懒洋洋的躺在树上,只能看到如云的白色衣摆在飘荡,即便现在看到了他,月失昼依旧感觉不到这人的存在。他不由皱眉,这是活人吗?
      “湛儿!”一群修士退开之后,沈容霜从人群里出来,她看到沈湛眸中满是惊喜,之前不安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皇姐。”沈湛平稳下来,又成了谦谦贵公子,他四下打探之后问,“母后呢?”
      “已经睡下了。”沈容霜看向一边的萧如拭,“如今天下大乱,皇城恐怕保不住,摄政王就带着人在这里布下禁制,想着能撑一时是一时,肯定能撑到你回来……”
      “我回来了。”沈湛把她抱进怀里,满是痛惜。
      沈湛回来之后,萧如拭和季逐辰带着那些修士和其他士兵又打了出去,皇城一带的暴乱暂时平了。
      ?
      月失昼去月家看了一趟,叔父越发苍老了。
      见了他笑得慈祥,少了些威严。
      月失昼再次恍如隔世,和叔父聊了许久。
      回来之后才知道,那个萧如拭和叔父政见不合,一直有意无意针对他。
      虽然是政敌,但两人私底下居然关系尚可,成了忘年交。
      月失昼嘴角抽了抽,这一部分原因居然是因为,萧如拭把现代玩牌的法子在望国传播了一下。
      ?
      沈湛在御书房对着一堆奏折伤脑筋,月失昼端着一个小盅进来,把小臂上搭着的外袍给他披上:“歇会儿。”
      沈湛趴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他盛汤:“你以后可能真的要玩玩那凤印了。”
      月失昼将汤勺递到他嘴边:“陛下打算纳几个妃子?”
      沈湛慢慢喝了一口:“有你不就够了?我纳多了,鬼知道是给谁纳的?”
      月失昼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的。
      沈湛瞪他一眼,有那么好笑吗?
      “算了,不和你开玩笑。既然居前辈说谢枚有帝王之仪,我废了他……”沈湛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向月失昼含笑的眉眼,凑过去抱住他,一双星眸紧紧盯着他看,亲昵道,“我今天那个样子你讨厌吗?”
      月失昼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了,堵在喉咙口出不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试探。
      这辈子的沈湛就是上辈子的他,暴戾、易怒、嗜血……
      就像上辈子的月失昼从来不肯在千共哥哥面前展露自己阴暗的一面一样,在他心里千共哥哥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怕自己脏污的内里遇到他就化成了灰。
      可他从不觉得那是什么所谓的喜欢,只是把他当一根救命稻草。
      他那种性子,也从不信什么喜欢。所以沈愿久表现出喜欢的时候,他觉得他别有目的,利用他,想杀了他。
      这辈子的沈湛也一样,不知为何,他死死的抓着月失昼这根救命稻草,以喜欢之名将他拴在身边。但他们还没到深爱的地步,沈湛多疑的性子总会怀疑到月失昼身上。他会想月失昼为什么喜欢他,是为了什么,甚至会像上辈子的他一样,忌惮他,对他起杀心。
      月失昼心中苦笑,那青絮树还真灵,他的愿久真的不喜欢他了。
      可他当年在青絮树下明明说过……
      月失昼低头吻住他的唇,托着他的后脑勺把整个人都嵌进自己怀里,在沈湛靠在他怀中微微喘气的时候,咬着他耳朵,嗓音暗沉沉道:“你是我的,如果你不要我,我就把你关起来,打断腿,锁在床上……”
      沈湛蓦的笑了:“这不是我那天在汉阳秘境和你说的吗?还以为你没听清。”
      “怎么会。”月失昼把头放在沈湛头顶,心想还是该去把禅心剑取来。只是他送给沈湛,沈湛说不定会生气,让殷长老送怎么样,不行,宫弦要是给他禅心剑他肯定也生气,那让九长老送似乎也不行……要不找南灿、玉吟啸或者云帘?
      月失昼一边听沈湛说望国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在心里想着禅心剑该由谁来送给沈湛才好。
      心里把认识的都转了一圈,上辈子是沈湛把禅心剑交到他手上,这辈子还是礼尚往来吧。最后月失昼心里认命的做好了被媳妇讨厌的准备,已经开始计划该怎么哄人了。
      “所以,皇位还是让沈歆坐吧。”沈湛长篇大论的分析了一通,最后看向一边支着脑袋的月失昼,“你觉得如何?”
      月失昼点头:“挺好。”
      不过居鼎寒乃是一位开疆扩土的帝王,他看好的继承人不一定有开疆扩土的本事,却一定可以守住他打下的基业。
      而此刻望国内忧外患,两国对峙的局势随时面临瓦解,沈歆,可以成为那个统一凡间的帝王吗?他真的,有这份野心吗?如果有,从前他的皇位也不会被别人夺去。
      望国现在要的不是守成之君,而是一位仁心的枭雄。进可开疆扩土,一统天下;退可维持眼下这不易的和平,怜悯战火中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的百姓。
      月失昼心里其实觉得,那位摄政王倒是挺有野心和手腕,也挺有一番圣君仁心。但他不是沈家的血脉,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外人。本以为他和长公主会有什么关系,也许会是未来驸马。不过今天见了这人之后,月失昼就不这么想了。
      那人看长公主的眼神,可没有什么情谊在里头。
      萧如拭自己大概也知道,他这些年做下的许多事都让沈湛不满。如今修士巡察司撤走,望国正乱,但不是没有可用之人,事实上乱起来的只是没有钱没有活路的平头百姓,可用的人才还是有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沈湛已经颁布了律令,让人去招兵买马,网罗人才。
      因此在局势初定的时候,摄政王就已经向沈湛递了辞呈,潇洒的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
      萧家还留在这,长公主念在他曾经也是有一番作为的份上,自然会护着萧家。等到太平之年,萧家本家就会自己搬到其他城池去偏安一隅。
      “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名进而身退,天之道也。”沈湛微微一笑,随手将那辞呈收进一旁的木匣里。
      “请殿下责罚。”沈从跪在一边。
      “去查查,还有,别查他的行踪,他会发现。”沈湛头疼的揉揉眉心,萧如拭是一个有家国大义的人,就算沈湛要收拾他,也不是现在。除非有了萧如拭的替代品。这个萧如拭,肯定在宫里还有其他眼线。不查出来到底是谁,沈湛的心难安。他不确定萧如拭是知道了沈歆的来历,还是知道了他在萧家那边的布置。
      着急忙慌的挑着这时候跑走。
      今天那个季逐辰虽然躺在树上,看不到脸,但沈湛还是认出来了。这就是墨州季家的那个季逐辰,此人和他师尊算是同辈,但是天生灵脉缺陷,至今也只有化神修为。因此一直在凡间游历,已经离家出走多年。
      沈湛并不打算和他起什么正面冲突,把他的消息隐晦的传达到季家那边就好。
      墨州和凡间也就隔着个分水山脉,和望国更近,季逐辰在望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被找到也是正常。
      他不痛快了,便见不得别人比他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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