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和我对象陷入三角虐恋》闫朔朔

70、流离苦

　　月失昼后来才知道，九断用他的身体修炼了血海俢遗诀，此邪术是真正的损人利己，在这世间战乱流离的时候，他的脚下是万万条人命。
　　修此邪术者，魂魄将比常人更加坚韧。
　　这好处给了月失昼。
　　他死后现不得人世，入不得冥府，在这世间飘荡游离了不知多久，见过数不清的人间疾苦与脉脉温情。
　　放不下的依旧放不下，忘不掉的依旧忘不掉。
　　他想他入妄了，佛祖也渡不了的那种。
　　他见过许多离奇之事，也到过离奇的地方。
　　去过南宫齐非口中的主空间，三千世界，他们不过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也曾回过那个没有千共哥哥的世界，在战乱终于平息的那一年，每一张灰扑扑的脸上都带着解脱而最真挚灿烂的笑意。弦失山顶，南宫索身着黑裘，消散于天地间。他说过会来陪他长眠，他没有失约。
　　有一天在人族高度机械化的年代，碰到一个看得到他的异世之人，他叫云清和。
　　当时月失昼身为魂魄的弊端已经有些严重。
　　他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事，却记得千共这个名字，记得曾经有一双星眸注视了他很久，那头白发叫他害怕。
　　后来他说，原是故人，将他丢到了一把剑里。
　　惊涛拍岸，暗流涌动。
　　他在海里孤独的不知沉浮了多久，才遇到一个叫容念无的少年将他带走。
　　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只记得千共，于是告诉他：“我叫千共。”
　　他当时笑着问愿久在哪，缺失的记忆一点点回潮。
　　他想他该回去的，回去找他的千共哥哥，回去阻止师尊自杀，回去找叔父，回去……活在人间。
　　那里的青鸾是大凶之兽，食人血肉魂魄，容念无将他们全杀了。
　　一只青鸾自焚可以逆转几天甚至几年，那么几千只几万只呢？
　　千共颠沛流离了几百年，才终于回到了他的人间。
　　他打退了当时已经对他虎视眈眈的九断，他想从这时起，也许少年的人生便有了不同。
　　即便现在的他，是像从前的九断一样看着。
　　他装神弄鬼去找过承阳长公主，她似乎和从前不同了。
　　但一样的心狠手辣。
　　有她旁敲侧击的影响，月家幸免于难。
　　少年月失昼恣意而潇洒，他喜欢四处乱跑，而不是拘在家里。
　　千共有时对他说，等他老了会后悔年少时不着家，没和亲人多待一会儿。
　　月失昼则会鄙夷的说才不会，一边嫌弃他啰嗦，肯定是个几千岁的老不死。
　　那天在望国皇宫偶遇了南宫齐非，月失昼想起他说的所谓督界官，那是一个在主空间职位极高的官员，虽然南宫齐非似乎是被贬过来赴任的。
　　那天他和月失昼“老乡”见“老乡”，引来了沈湛。
　　他笑得温和，引他到一旁说话。
　　千共一直记得那日千共哥哥的笑脸，他以为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了。
　　他逼着月失昼练剑，剑为百兵之祖，他想他用惯了剑，就不会再有杀戮的他心。
　　他不喜上辈子的那月灵根，因此建议月失昼选其他灵根。
　　他想少年应该走一条和他上辈子不同的路。
　　有一日南宫齐非说起离轩，祝由阁的阁主患了绝症，需要转缘果才能治好。
　　他猛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改造聚灵阵时，那枚因为没熟就摘下来的果子被吸干灵气，化成飞灰。
　　他想起自己问南宫索恨不恨顾烈，他说谁不是心如死灰的人呢。
　　禅心穿心一剑，原来是解脱。
　　月失昼读书读傻了脑子，不愿去茶楼听曲，和叔父打麻将。
　　他即便有了修为，还是更喜欢考取功名。
　　千共一边和沈容霜勾结，一边偶尔洗洗少年那满是水的脑子。
　　他想和南宫齐非去遥州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和沈湛离得远。
　　他还是想离他近一点，若是可以拜入离轩……
　　那日墙头看到有人假冒宫弦，千共平静了百年的心再次升起杀意，但他不想吓到月失昼，现在还不是让他见血的时候。
　　去遥州的路上却再次撞到宫弦，千共看了师父很久，他想真是好久不见了，好久……
　　当宫弦说出九断这个名字的时候，千共想，也许师父当年对栖居在他身上的九断并没有那么无知无觉。
　　也许宫弦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
　　他想他前世活的还是太糊涂。
　　那就让月失昼去吧，再去当一次宫弦的徒弟，一个听话的好徒弟。
　　在将息峰碰到方戟时，正是六月三十。
　　千共想起和沈湛前世的初见，他时而有些贪婪的想，自己此世和沈湛还会有缘分吗？
　　时而又自我怀疑，他爱的到底是那个雪中送炭的千共哥哥，还是沈愿久这个人。
　　大剬峰下的竹林里直到深夜他也没来，那竹舍空旷，无人居住。
　　千共想，也许他们此世无缘。
　　他有些后悔，当初在青絮下说的那番话也许是真的，他要求而不得了。
　　几百岁的人，在那天晚上居然丢人的哭了，让月失昼看了笑话。
　　可他却仿佛又见到了千共哥哥。
　　月失昼于剑术上没的说，未来有成为一代大家的风范，然而千共时常想着，他的阵法如此一般，实在丢脸。
　　宫弦出事的那日，千共附在月上仙上去了寒林谷，彼时的宫弦在山洞里承受寒毒。他用月上仙帮他承担了一部分，他想，他这个没用的徒弟，也可以帮他做一些事了。
　　寒林谷外沿的地上殷乔还在昏迷，千共发现这具身体里的魂魄不是他前世见过的殷乔。
　　细细想，昭离秘境里的南宫齐非，也不是平日见到的南宫齐非，而是现在和月失昼交好的南宫齐非。
　　千共在殷乔身边等了一会儿，等到熟悉的气息慢慢出现在他身上。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身边一只半透明的鸟儿说话：“0711，殷乔一个炮灰长这么好看合适吗？”
　　0711冷漠的表示：“你放心，男主比你帅就对了。”
　　殷乔：“好，我现在就飞去望国看看，月失昼有多帅。”
　　千共：“……”
　　他一直以为就他那个黑化的经历，应该是个反派。如此看来，不是殷乔的系统在骗他，就是南宫齐非那狐狸顺着他的话说，说不定他也没看过所谓原著。
　　之后千共一直跟着殷乔，发现他在和0711学该怎么御剑，心中思虑为何这次殷乔来晚了那么多。
　　在寒林谷又徘徊几日，宫弦终于出关，他蹲在一堆石头里慢慢翻找，一边嘴上嘀嘀咕咕：“该死的殷乔，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对我的莺莺(石)下跪谢罪。”
　　真好，师父又成了上辈子那个不靠谱的师父。
　　就算看他拣石头千共都开心。
　　回去找月失昼的时候，这家伙果然不老实，这次不仅跟进了中山涧，还进了幻境群，千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给他洗脑洗的太过，让这孩子变得如此好动爱作死。
　　后来他发现月失昼果然活得很不耐烦，他居然和沈湛交恶了。这一世沈湛果然不喜欢他，还讨厌他了。
　　许是上天垂怜，这一次宫弦比前世更早遇到南宫索，在离轩只一眼，宫弦便放弃了攻打离轩的念头。
　　这一世的沈湛太苦了，他在皇宫那座金笼子里待到了十一岁，是与前世不同的乖戾虚伪，总是笑着做出阴毒的事，千共想给他一个拥抱，却害怕他对他更加厌恶。
　　在河边捡到沈湛的那段日子，是千共最开心的，也是最苦闷的。
　　他可以和沈湛相拥，他唤他哥哥，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月失昼却厌恶他的心狠手辣，甚至说出他是外人这种话。
　　简直畜生。
　　然而他也一步步陷进去了，不然为何总忍不住看那双星眸？
　　在不世林见到余北棠的时候，千共很惊讶。
　　前世殷乔和苏切带兵和妖族战于妖骨岭，殷乔阵前倒戈被述古盏活活烧死，当时在场所有人无一生还，述古盏本身的器灵也陷入沉睡。
　　南宫索带走了殷乔的尸体和述古盏，当时余北棠追去缭乱山，将述古盏这个曾经贵为帝王之身，有龙气护体的万古神器生生毁了，在九天玄雷下活了下来，带走了殷乔。
　　他这一世也来得这么早。
　　青鸾自焚之后宫弦扔了月上仙，直言他是个噬主恶灵，他的确恶，被血海俢遗诀侵染过的魂魄，天道都亲自认证……
　　月失昼当时那句是他害了宫弦，天知道千共听了之后如何心痛。
　　千共记得他和沈湛最后一次相拥，当时是在青絮妖的幻境里，他安慰他一定会找到哥哥。
　　也许这就是他们在青絮树下的缘分，此生最后的缘分。
　　他想沈湛这一世太苦，他在繁华盛京、富贵权势里醉着清醒，醒着糊涂。那还是千共第一次，见到沈湛露出那种狠厉的表情。
　　自那之后，千共就再也没有碰到过沈湛了。
　　沈湛装醉的客栈里没有，逢春枯的幻境里也没有。
　　月失昼是那么强硬的斩断了他和沈湛前世，几乎已经断了的缘分。
　　他们才是终成眷属的一对，而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魂魄。
　　他想他是嫉妒月失昼的，嫉妒少年有一个家，有肝胆相照的好友，互相喜欢的心上人。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圆满。
　　月失昼对他是嘲讽的，他是个没有本事的废物，看着在意的人在眼前逝去，亲手夺了心上人的性命。沈湛不喜欢他是对的，他至死，死后游荡的那百年，也没有明白喜欢的是沈愿久这个人，还是雪中送炭的千共哥哥。
　　那几年的寻觅，究竟是感激还是爱，到最后是否已只是一个执念。
　　但月失昼是很清楚的。
　　他爱沈湛。
　　千共最后和月失昼告了别，他带走了招魂灯。他想少年并不需要这个冥府之物。
　　千共很开心。
　　从前宫弦遇难，他都只能无用的哭泣。
　　这次他终于也能为他做些什么了。
　　他可以在他寒毒入体的时候，帮他抵去一部分寒毒，可以在他从冥府取道的时候，接他回家。
　　他这个没用的徒弟，终于可以给他强大得人神共愤的师父，做一些事了。
　　虽然很微不足道。
　　在冥府岩浆之上的黑岩，他提着招魂灯等到了他们，南宫索、余北棠、殷乔也在。
　　他带他们开了人间门，在即将关上的门缝里最后看了师父一眼。
　　那时他已快要消散，面具再也戴不住了。
　　他想，真好，他在意的人都圆满了，都有归处了。
　　他这漫长却可寥寥数言蔽之的几百年，总算不负。
　　月家有子曰失昼，年幼失孤，少时坎坷，克亲克师克爱。流离百年自名千共，虽孑然一身，却死得其所，此生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