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送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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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了黄的树叶一片片有气无力得悬挂在日渐稀疏的树杈上，像是在为自己已成强弩的生命哀叹，又像是在埋怨秋风的不解风情，猜不透它对树枝着魔般的眷恋。
我心中凄苦，胤禛何尝不似这秋叶，追坠在我的心间。一念及此，我只觉满嘴溢满苦涩。
情深几许，再相逢，终成陌路。坐在宜妃的躺椅边，我一面削着手中的苹果，一面注视着窗外的萧萧落木，禁不住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胤禛，心情顿时如这季节一般，落叶飘零。
挪开婆娑的视线，我紧抿着嘴唇，无声祈祷，只盼这颗枯萎的心，来年也能春暖花开。
“一晃眼已是秋天，再过些日子一年又该过去了。雪湮，你进宫也快一年了吧？”
“雪湮，雪湮？”
“嗯？”我恍惚应道。突觉手上微微一痛，我一惊，忙收回心神，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宜妃面前，问道：“娘娘唤奴婢何事？”
“我问你进宫是不是快一年了？”宜妃接过我递去的苹果顺手搁在一旁，轻憋着眉，仔细打量起我手上刚刚不小心被刀划破的口子，“雪湮，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神不守舍的，可是哪儿不舒服？”宜妃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上我冰凉的额头。
我没有躲闪，只是自嘲得一笑。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放不下？那个曾经潇潇洒洒的我去了哪里？不行，我怎可就这样一直放纵自己沉沦下去！现在的我才十三岁，未来的路漫漫，我要我的生活精彩。
如此与自己约定，我抬首笑视宜妃，决然地说道：“谢娘娘关心，奴婢一切安好！”
“唉，你这丫头就是倔，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要强。”宜妃掏出帕子，边替我擦着伤口的血，边说道：“你说，这人和人之间还真是讲求缘份，我打第一眼见到你起，就觉得你很是和我的心意。虽然你来我延禧宫的日子不久，但我早就把你看作是身边体己的人。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别自个儿憋着，记得跟我说说。”
“嗯。”我用力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对着宜妃重重地点了下头。
宜妃笑着替我打理了下鬓边散下的头发，说道：“眼看这中秋就快到了，是时候该添置些新的衣物了。雪湮，你去次八贝勒的额娘那儿，把我前些日子挑选的衣服样式给她也瞧瞧，改明儿咱姐妹也好一块儿做些新衣裳。”出了会儿神，宜妃又接着说道：“这良妃出身低，在宫里没什么人能说得上话。唉，也怪可怜的……”
我瞧着愁容满面的宜妃，忍不住插嘴：“娘娘，平日里别人都说您心气儿高，其实他们压根儿就不了解您。我看您这心肠，可比谁都要软，半点都见不得别人受了委屈。”
“好了，”宜妃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咯咯笑道：“别只顾着拍马屁了，快些去吧！”
“奴婢遵命。”我俏皮得扮了个鬼脸，便自行退了下去。
“哇靠，这是不是也忒大了点呀！”我踮起脚尖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抵在额前，不住眺望远处“一天逛不完”的宫殿。眯着眼，我边苦苦寻找良妃寝宫——储秀宫那伟岸的身影，边自娱自乐得调侃道：“这古人上下班可真够辛苦的，每天走那么多路，腿儿都快溜细了。等我哪天得了闲，非得好好研究下自行车的构造不可，好歹改善一下古代‘高级白领们’的工作条件，也算是为‘工薪阶层’谋福祉了。”想着大臣们一个个踩着自行车上下朝的模样，以及乾清宫门口规模蔚为壮观的自行车停放点，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
跳下石头，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储秀宫的大门方才隐隐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比起延禧宫大气的漆红嵌金大门，储秀宫门则以陈年楠木雕上万字锦底，低调又不失华丽。“呼……”我长长舒了口气，走遍东西两宫，可算是到了！
心下澎湃，我巴不得来它个百米冲刺，用最热情的方式扑向储秀宫的怀抱。可刚摆好了架势，我立马就打消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身为延禧宫的形象大使的我，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宜妃的人啊！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仪表，便端庄得走向储秀宫门口当着值的小太监。
“这位公公，烦请通报良妃娘娘，延禧宫董鄂•雪湮求见。”我柔声说道。
正自打着瞌睡的小太监一听到“延禧宫”三个字，无神的眼里“唰得”光芒闪烁。侧过脸，小太监上上下下得瞟了我一番，谄媚道：“姑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通报。”说完，一溜烟的朝门里跑去。
望着小太监足下生风的背影，我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约莫等了不足半盏茶的功夫，小太监便已折返回来，打了个千，道“娘娘现在后殿与八福晋说话，请姑娘跟我来。”
“有劳了。”我浅浅一笑，随着小太监往后殿走去。
丽景轩，好雅致的名字！仰头瞅着门上的匾额，我脱口而赞。细细瞧去，匾额之上为单檐硬山顶，檐下拱斗及梁枋均饰以苏式彩画，多为山水人物，写意妙笔让人观之心旷神怡。檐下一面排开的裙板隔扇门上雕刻着五蝠捧寿、万福万寿，每一处微小的细节，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无不透着一股子匠心玲珑的味儿。
凝视着如斯精致的宅子，我不由对史书上称其是“美艳冠一宫，宠幸无比”的良妃更多了一份好奇。以前曾听宜妃说起过，良妃卫氏是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原系辛者库贱籍，是康熙妃子中父母地位最低的一个。虽然现在碍于八阿哥和八福晋的缘故，后宫嫔妃表面上对她也甚为恭敬亲切，但背地里仍是瞧她不起。
良妃对此倒也毫不在乎，既不卑也不亢，只是平平静静得过着自己的日子。记得当时我还问过宜妃，既然良妃如此不招人待见，为何她还与良妃走得颇为亲近。宜妃的回答是个中缘由很多，若我有机会见到良妃，自然就会明白。
我边走边想，脑子里已经猜测了不下十种的可能。以我对宜妃的了解，她最不齿的就是那些端着身份摆谱的虚伪人，想来良妃定是个温婉亲和之人。再看其子胤禩，那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子且如此，何况母乎？尚未见到良妃，可我心里着实已对她颇具好感。
“姑娘，”前面领路的小太监突然停了下来，侧着身抬手引向前面的石阶，满脸堆笑地说道：“良主子就在屋里，小的就送您到这了。”
我微微躬了下身子，道声“有劳”便拾级而上。还未近门前，就听到一句清脆地说笑声：“额娘，你猜猜这董鄂•雪湮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没少听十弟和十四弟提起她……”
完了，我的美好形象全毁了！我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叫什么人呐，真是交友不慎！
不露声色地走进屋里，我缓缓跪倒，磕头道：“奴婢董鄂•雪湮拜见良妃娘娘，娘娘万福。拜见八福晋，福晋吉祥。”
“起吧。”良妃柔声说道。
“谢娘娘。”我从地上站起，朝着炕上的良妃和八福晋嫣然一笑，“奴婢奉宜妃娘娘之命，带些衣裳的样式儿给良主子瞧瞧。”说话间，我已看清了良妃的容貌。如果说宜妃是火，那良妃就是水，一湖温婉的水。新月眉，秋水眸，樱桃嘴，不施脂粉的脸上扬着和煦的笑容。果真是位美女！我啧啧惊叹，岁月在她的脸上仿佛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平添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韵味，直如幽谷清新的雏菊，素雅得不染半分尘世烟火。
“回头记得替我谢过宜妃，”良妃笑着打量了我一眼，“果真是个长相体面的可人儿！从延禧宫过来也够远的，走了一路，渴了吧？”说着，良妃对身后的丫鬟吩咐：“给雪湮姑娘倒杯水。”
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杯，道了声谢，我顺便把怀中厚厚的一叠款式图交与她。丫鬟把绘满各色衣物的纸递给了良妃，良妃一边粗粗浏览着，嘴里一边念道：“宜姐姐真是费心了，改日我定要亲自去延禧宫拜谢姐姐。”
坐在一旁的八福晋凑上前瞄了几眼画纸，笑道：“额娘和姑姑的感情真是好，皓然好生羡慕。”一面说着，一面又侧过头，绷着笑来来回回得打量着我，终是没撑住，捂着嘴“哧”得笑出声。
良妃搁下手中的纸，宠溺得嗔了眼八福晋，又斜睨了我两眼，也跟着轻笑起来。
我被八福晋看得莫名其妙，见她笑得欢，我更是不明所以，如坠云里，只得满脸疑惑得回看着她。
笑够了，八福晋咽了口杯子里的茶，对着良妃笑说：“额娘，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我一头雾水，不由歪着头诧异地问道：“什么没错？”
良妃掩嘴轻笑一声，“胤禩常说你这丫头伶牙俐齿，一张嘴能顶别人三张嘴。可刚才皓然告诉我，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说若我们有机会见着你，头次见面，你定能好半天不说话，让人误以为你寡言恬静。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真是不假。”
又是这俩活宝！我气得牙痒痒儿，暗暗发誓下回见到胤礻我和胤祯，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免费替我打广告。
“这个……这个……嘿……嘿嘿……”我摸着后脑勺儿，冲着良妃一个劲的傻笑。
“额娘，咱们坐了好一会儿了，您这两天身子不爽，还是让丫鬟扶您去里屋歇着吧。”八福晋冲我使了个眼色，扭头向良妃说道。
有话要跟我说？揣摩着八福晋递来的眼色，我心下不解。不过瞧这八福晋长得虽是眉清目秀，骨子里却颇有几分男儿气，说话煞是直爽，倒也合了我的胃口。
“坐了这么久，是有些乏了。”良妃握过八福晋的手，轻拍着手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良妃转过头对身旁的使唤丫鬟说道：“呆会儿吩咐厨房做些新鲜糕点，给雪湮姑娘带回去。”
“扶娘娘进内屋休息，好生照顾着。”八福晋有条有理得对左右叮嘱道，“要是娘娘有什么不适，及时去请太医，并遣人去府上知会八爷。记住没有？”
“是，奴婢记下了！”两旁侍女恭声应道，扶起良妃往帘内走去。
“奴婢恭送娘娘。”
“皓然恭送额娘。”
良妃一走，八福晋活像只孙猴子似的，奔奔跳跳得跑到我跟前，拉着我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雪湮，雪湮，我可是对你慕名已久了。”
唉，我现在算是真切得体会到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赶紧一个劲儿得摆手，我苦笑道：“奴婢不敢当！哟，我的好福晋，您别再转了，奴婢晕了。”
“呀，”八福晋大呼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得说道：“你看我，一高兴就容易忘形。”说罢，八福晋挽起我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嘘，别把额娘吵醒了。雪湮，咱俩上外面的亭子里好生聊聊。”
进宫那么久，我见到的不是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宫斗达人，就是些自持身份的矜贵主子，却极少见过像八福晋这般真性情的人。
我微别过头，凝神看着八福晋笑靥如花的侧脸，上挑的眼角眉梢是盖不住的浓浓欢喜，浑然天成没有一丝造作之色。“不愧是郭络罗家的女儿，八贝勒真是好福气！”我由衷赞叹，脑子里忽然联想到了宜妃，年轻时的她应该也是这般飒爽飞扬，光芒夺目吧！
犹自絮絮叨叨得八福晋闻言一愣，不明白我为何会没来由得冒出这样一句。面对她询问的目光，我会心一笑，抽出手反挽过她的手臂，步履轻快地走向院中的凉亭。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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