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情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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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一个人拥抱我
那种拥抱能够忘了所有
两个人就算下雪后赤脚逆着风
也不觉得冰冻
还笑得比阳光炙热
月下池塘滟滟浔波，粼粼水中央一轮弦月悄然静躺，仿佛心有万般愁绪，却无处话凄凉，唯有与长空冷月落寞成双。
身披如霜月华，我面容淡淡，浅笑而唱。凝视前方的双眼好似也披着一层薄纱，雾蒙蒙得全无焦点，就像融进了缭绕云烟，只要微风轻吹便会随风而散。
十指熟练地游走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我轻叹一声，收回悠远的目光。无心一瞥，两眼冷不防对上胤禛锋锐如剑的双眼，心猛得一跳，我慌忙将头别了开去，视线恰巧定格在灯火阑珊处怅然而坐的康熙身上。
伴着越拔越高的琴音，康熙脸上的威严好似融雪般层层褪去。半侧着头，他痴痴遥望高悬九天的孤月，不自禁皱起的双眉尽是深锁的落寞。过了半晌，康熙方才回过神儿，略微有些涣散的双眼悄然凝视着正与芙蓉低声谈的皇太子胤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此情此景此曲，康熙的心里怕是想起了胤礽的母亲、他一生挚爱之人——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
“唉！”我在心里一声叹息，“高处不胜寒！纵是铁血帝王，终究也做不到无挂无碍。”久久凝望康熙眉宇间的哀伤，我不由嗫嚅道：“山河永寂！”
一时间，满蒙草原的云高天阔，深夜篝火旁的呢喃相伴，一幕幕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在我心里织成一片厚重的雨幕。
那日出时的笑语，星空下的字句，更是将凌乱狰狞的记忆写作泥泞翻滚的沼泽之地，我越是想要挣脱，越是陷得愈深。
山河永寂？我禁不住惨然失笑，斯人如殇，从此天各一隅，竟成永远！
歌曲间奏将尽前，钢琴之声已渐不可闻，取而代之的，则是二胡苍凉的旋律。阖上琴盖，我慢慢起身向着云烟袅袅的莲花池缓步而去。
待到池畔，我侧身坐下，信手划过平静的湖面，撩起漫天水珠。弓起身子，任由突如其来地细雨落得自己满头满脸，我张开双臂环抱住自己，瞅着月影濯莲，怔怔地唱道：
少了一个人懂得我
能够体会我倔强又脆弱
不记仇
温柔原谅我情绪太波动
用泪光舍不得
融化我累积的寂寞
微微抬起半闭的双眼，我下意识地望向胤禛深不见底的双眸，唱道：
很固执
无条件爱我从来没变过
在大吵的时候
会抱着我沉默……
隐隐月华下，但见眸子深处渐渐浮出两张同样冷峻的面容，层层交错，最终合二为一。
“啊……”我在心中放声大叫，一阵撕心裂肺得钝痛瞬时将我紧紧束缚。
低着头，我用力抱紧有些许颤抖的自己，仿佛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唱出整首歌曲的尾音：
不……动
曲终，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我神情空茫地望着水中黯然寥落的池心月。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
刚欲起身，就闻人群处响起几声稀稀拉拉地掌声。我大惊，难不成又是胤禛？揪着心，我小心翼翼地循声望去。
远处一片璀璨光晕中，胤禟长身玉立，一面鼓着掌，一面眉目带笑地瞅着坐在莲花池畔的我。
拨了下遮挡在眼前微湿的留海，我强自定了定乱成一片的心神，扯着嘴角，向胤禟硬挤出一个生硬的笑。
随着胤禟的掌声，满园之人也都恍然惊觉，附和着鼓起掌来，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喝彩声。胤礻我更是一面大呼小叫，一面不停得朝我挤眉弄眼。看着他耍宝似的模样，我不禁“噗哧”一笑，暂且忘却了心头愈演愈烈的锥痛。
“朕也听得入了迷了。好，唱得好！”康熙也随大家拍着巴掌微笑，说道 “芙蓉啊，这回你可算是遇上对手喽！依朕看，这场比试你和雪湮各有千秋，倘若硬要分出个高低胜负，不免坏了兴致，不如由朕做主，判你们不分伯仲，可好？”
如意算盘落了空，芙蓉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自动过滤芙蓉的存在，我朝胤禟调皮地眨眨眼，便起身向着康熙快步走去。来到康熙身前，我恭恭敬敬地做了个福，说道：“皇上过誉了。”
只听康熙又笑道，“宜妃身边果真是人才济济呐！这歌可是你自己作的？”
我一愣，这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我索性把心一横，脆生生地答道：“此歌确为奴婢自己所作，只盼不会有辱圣听。”边说，我边在心中不住祷告，“小女子侵权实属无奈，原作者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起诉我侵犯知识产权！”
康熙闻言赞赏地竖了竖大拇指，高声笑道：“即是如此，朕便来考考你。”
自作孽，不可活！我欲哭无泪，恨不能狠狠掐自己一把，谁让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活该报应了不是。
我耷拉着脑袋惨兮兮地看向宜妃，就听宜妃咯咯笑道：“万岁爷，这丫头机灵得紧，怕是您也难不住她。”
闻言，在场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朝我射来，我不禁哀叹，娘娘，您这哪是帮我，分明是害我！这都被顶到杠头上了，没法子，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清了清嗓子，我恭声说道：“请万岁爷出题。”
康熙想了片刻，道：“那就唱唱朕给你的印象吧。”
我静了静心，仔细端详起面前正襟危坐的康熙，八岁登基，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睥睨天下。扬鞭一指关河定，人生若此，那是何等的豪迈！眼前又忽然闪过他对月长叹之景，我凄然一笑，若是英雄又怎能不懂寂寞？即便黄袍加身，纵然坐拥天下，也终究弥补不了康熙心中伊人已逝的遗憾。
心神一动，我站直了身子，朗声唱道：“你是风沙的怒吼；你是断崖的坚守；你是剑锋过后，仰望月夜，眉间的寂寞；你是滴水的沉着；你是落花的优柔；你是万世传颂，却为日落默默哀叹的血肉。”
一曲唱毕，康熙幽幽感叹：“朕这一生，开疆拓土、勤政爱民，上无愧于祖宗，下无愧于百姓，唯一亏欠的只有一人呐。”
唯一亏欠的只有一人？瞄了眼一旁仍自强颜欢笑的宜妃，我心下一酸，脱口就说：“万岁爷，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康熙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默不作声地打量起我。被他一双若有所思的虎目盯得如坐针毡、我只觉手脚发冷、头皮发怵。溢满汗珠的双手死死拽着衣角，我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就不逞这英雄了！
这般心惊肉跳得过了好一会儿，才康熙缓缓开口，道：“如此好歌，险些忘了赏。”说完，康熙微笑着拍了拍宜妃的手，接着对我说道：“雪湮，你想朕赏你些什么？”
在这深宫大院，一不愁吃穿，二没处花钱。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傻傻地看看宜妃，再看看康熙，正不知该如何回话，突然灵机一动，我大着胆子道：“万岁爷可否准许奴婢先留着赏，待到有需要时再向万岁爷讨？”
康熙哈哈笑道：“这等赏赐朕还是头一回听到！宜妃啊宜妃，你宫里果是出了个机灵鬼啊！准了！准了！”
“谢皇上隆恩。”我跪下磕了个头，随即退到一边。
扫了眼全场鸦雀无声的人们，康熙笑说道：“朕再在此处怕是要碍了年轻人的兴致喽！”站起身，康熙随手理了理衣摆，随即又向宜妃言道：“也罢，这热闹也凑过了，歌也听完了，咱这两把老骨头再不走就要落得个不识趣儿之名喽！”
“万岁爷，难得今儿个您得空，”宜妃边说边上前搀着康熙，道：“要不，回到延禧宫臣妾命人在园子里备几样您爱吃的小菜，陪您赏赏月色，可好？”
“好！”康熙大笑着说道：“还是宜妃想得周到！”仿佛想到了什么，康熙回过身，对着胤禩、胤禟道：“老八、老九，朕也好久没和你们兄弟俩好好说上话儿了。今儿个你们就别出宫了，此处一散，便去延禧宫陪朕喝上几杯。”
“是，儿臣遵旨！”胤禩和胤禟彼此对望一眼，恭敬地答道。
“李德全，”康熙挥挥手，“摆驾！”
“李德全？李、德、全……”我在心里将这个名字琢磨了几遍，总觉得很是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是了！我霍然抬头，他不就是历经康熙、雍正两朝的内务府总管！说起李德全，虽只是一名太监总管，但在这康熙朝他绝对可以说得上是资深望重，宫中上下，无论嫔妃阿哥、王公大臣无不对他敬让三分。
瞪大双眼，我一脸吃惊地审视着对面着一身锦缎蓝袍，年近六旬的李德全，想要把这位康熙朝的大红人瞧个清楚。
“遵旨！”一直垂首静站于康熙身边的李德全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摆驾延禧宫……”或许是对我过于明目张胆的注目礼有所察觉，李德全微一侧目向我看来。我赶忙蹲了蹲身子，粗略做了个福。他和蔼一笑，赞赏地点点头，便跟在康熙身后向门外走去。
送走了康熙，园子里原先拘束的人们活像那脱了缰的野马，一下子便玩儿开了。
芙蓉满脸兴奋地拖着太子妃一路小跑着向莲花池而去，挨着烟雨缥缈的池塘，两人伸出手不停拨弄着池中朵朵青莲。
皇太子则与阿哥们一起围坐在碧荧荧的古树下，高声谈笑着大口饮酒。酒过三旬，平素里向来稳重自持的阿哥们也渐渐闹了开去，争先恐后地灌着今晚的寿星胤禟。一片轰然叫好声中，胤礻我挺身而出挡下每一杯递给胤禟的酒，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笨蛋，不会‘打太极’啊！活该醉死你！”瞧着远处乱成一锅粥的阿哥们，我嘴里嘀咕着嗔了眼胤礻我的背影。
刚想转身，我却忍不住向胤禛望去，此时端坐桌旁的他，正举着酒杯，面带玩味儿地回望着我。
撞上他沉静的目光，心猛一抽搐，我的脸色霎时苍白。有多久没见过这双熟悉的眸子了？我呐呐地问自己，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
趁着众人不在意，我随手拿起杯饮料，一路快走着来到空无一物的后院，有意寻了块光线微弱的角落，便坐下了。无意识地轻晃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我乘着微弱的晚风，茫然地眺望着无际的长空，似乎想要将这一冥幽蓝最莫测的心思望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情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