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雪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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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九天
第一章雪娘
七千年前，魔界突然大举进攻妖界，妖帝身死，妖界大乱，为护天下太平，娲皇以身做引，将魔界封印。
娲皇身死那年，晁染正好三万岁，荣登娲皇尊位。封海棠织绯为神官长，与其共统三界。
也是那年，织绯遇见了雪天漫。
织绯初为神官长，按照娲皇宫的习俗，织绯要去代娲皇体察三界，这对她来说是件不错的事。
毕竟她生长在娲皇宫，她要小晁染三千岁，却自幼伴在晁染身边。晁染贵为娲皇宫少主，每日功课繁重，还要修习术法，极少有机会出去，而织绯作为晁染的身边人，自然是要陪着她的。
但现下有这样一个好机会，织绯也是乐意的。
仙界代娲皇掌管着人间界一直勤勤恳恳，且仙界的主掌仙族与娲皇宫同属一派，皆是以清明灵气为修炼之基，故仙界与娲皇宫的联系较于其他，更为密切一些。
仙帝是个温厚的人，织绯对他的印象很好，仙界羽，水，仙三族，除却仙帝本尊外，还有两位君王，难见得有人能像他一般，不动一兵一卒，单凭一己之力便将三族的关系处理得妥妥帖帖。
人间界的凡人不会术法，但是也会吐火吞枪的杂耍把戏，白日市井繁华，夜里灯火阑珊，有着独特的四个季候，虽然没有法术，但是凡人却多多活得自在。
妖界由于魔界的大举入侵，还处于修复下，织绯去慰问，但见妖界已经开始恢复生机盎然的样子了，新的妖帝稀得织绯前来，打算大大地宴请一番，但是被织绯拒绝了，且不说妖界如今民生寥落，她也不愿意如此大张旗鼓的，只是同他知会一声欲要随便转转，便悄然无声地自妖界皇宫离开了。
在织绯徒步走过妖界西部雪原的途中，遇到了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白衣姑娘。
织绯遇到她时，她的神识已经非常微弱了，没有什么外伤，衣裳也干干净净不见血污，但当织绯探其内里时，讶然发现，这姑娘体内的灵力紊乱如麻，多处灵结已然溃散，蛮横的灵力四处冲撞着她的身体，这已然是一副残躯。维持着她的生命的东西，也就是那点坚毅的神识了。
如果再过没人发现她，她只能等死了。
在着荒凉的冰天雪地里，确实鲜有人迹，所以那个伤她的人必然是不愿意叫她活着的。
倒是意志力过人。
织绯不由得在她身边逗留了片刻。织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她生来性情淡漠，这是娲皇宫人尽皆知的事，更别说管他人闲事了。
她那时确实也是不想管的，但是当她看见那姑娘的脸时，她却愣了片刻。
倒不是因为她模样绝佳，若说起容貌，美人她也见过不少，而是她的样子莫名使得她心尖颤了颤，一股意识深处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莫非从前见过？
不，织绯笃定，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哪怕是一片衣袂。
她抬眼望了望这片雪原，空中还飘洒着密密麻麻的雪花，像是远古巨兽扬起的尘埃。她伸手触了触姑娘的脸颊，咝，好冷。
姑娘长长的睫毛下撒落一片颤动的阴影，唇白如纸。
不知为何，一向淡漠的她，突然涌起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不忍。
她叹了一息，呼出的空气化成一片乳白色的雾气，慢慢升空飘散。织绯将她打横抱起，带她离开了这里。
织绯虽然年纪轻，但是修为了得，与晁染达到了不分上下的境界，倒是稀释了这三千岁的差距。
有人在姑娘身上下了咒法，虽然有几分麻烦，但是不过凭借织绯的修为半柱香的时间就解开了，直到姑娘体内紊乱的灵气顺畅过来，织绯才安心离榻。
至少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什么时候醒来就不知道了，织绯带着姑娘在妖界边陲的妖馆住下，但是她在妖界不能停留太久，若是她能醒来那很好，醒不来也是造化。
好在这姑娘自己也争气，在第三日清早上醒来了。
那天织绯照例来检查她的身子，一进屋，就看见那姑娘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边，一头柔顺地青丝安静地垂在身后，一双杏眼正定定地看着她，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本来就苍白的颜色更白了。
她的双手缠着裙子，怯怯地问道：“你……你是谁？”
织绯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得像秋天的寒潭，“看来你身子已经大好了，也无需我再看了。”她拢了拢衣袖，语气平淡，清冷的声线无不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
姑娘看了织绯许久，站起身来缓缓朝她靠近，距她还有三步之遥时，突然跪地一拜，“多谢姑娘搭救之恩，雪娘无以为报，唯有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姑娘之恩。”这雪娘声音软糯，身子还有些虚弱，跪不大直，弱柳扶风的模样颇惹人怜爱。
若对面这人不是织绯，定要动容的吧。
可惜织绯平生最厌恶这般柔柔弱弱故作娇态的小女子，在织绯这里，效果自然适得其反了。
“身子好了，就自己走。”织绯薄唇微动，浅浅地朝她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雪娘的房间。
哪知这雪娘不待她走远又追了出来，赶在她身后说：“奴姓雪名天漫，主人可以唤奴雪娘，奴是雪族之遗，虽身无长技，但是伺候主人，奴一定事事善全。”她努力跟上织绯的脚步，由于身子的缘故，跟了一段，说话就已经有些喘了。
织绯突然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还是那般不咸不淡的语气，“我不需要人伺候，我也不是你主人。”话毕，眼神凌厉了半分，似乎是想呵退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雪妖 。
雪天漫不说话了，低着头，却还是跟在织绯的身后，但是拉开了一段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
话已至此，织绯也不想再搭理她，只管自己往前走。
织绯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合门的一瞬，正好瞥见雪天漫一袭白衣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当她撞上织绯清浅的目光时，一丝不知所措自她眼眸中流过，一霎间底下了头。
织绯关上房门，不再理会她。
本来原计划只是在妖界慰问慰问，但是由于这只雪妖，又不得不延长了一些时日，现下看样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要早日回宫复命。
织绯收好自己的东西，在屋子里稍稍坐了一会儿，觉得雪天漫该不在附近了，才悄然打开门来。
她轻轻地踏出房门，反手将门缓缓合上，望她刚才站过的位置，已经不见人影了，织绯才松了口气。
“主人！”突然一声呼唤响起，飘然一阵冷气，雪天漫的白色身影自织绯身后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双狐狸眼浅浅地含着笑。
“怎么还在这里。”织绯蹙了蹙眉，垂眸看着她，每当目光在那张脸上落定，心里头就没法自在起来，就是说不出半句狠话。
如今看见那张漂亮的面庞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笑，扑闪扑闪的睫毛，开开合合的玉唇，一种浅浅的不知名谓的触动自织绯的心底缓缓流过她的脉搏，她轻轻地抿了抿薄唇，移开视线，错身自雪天漫旁边走过。
“主人，你要去哪？”雪天漫赶在她身后问。
“回去。”织绯没有停下脚步。
“回哪去？雪娘同您一起……”
织绯忽的脚下一顿，声音沉了沉，“我是娲皇宫的人，娲皇宫，你去不了。”她没有回头，撂下雪天漫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只给了她一个飘渺的绯色背影。
那抹红色，轻飘飘地落在雪天漫的眼底，轻轻摇晃的发梢扫过她的心尖，她是该跟上去的，可是那女子似乎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面无形的高墙，止住了她欲要迈出脚步的勇气。
“娲皇宫不是有通天塔可以去吗？我从那去！”雪天漫直直地立在原地，朝织绯喊着，眼睛里是无比的坚毅。
听到此言的织绯，在心里将雪天漫奚落了一番，化在表面上只是一声清冷的哼笑，她微微撇过头，只给了雪天漫一个模糊的轮廓，“你若是从通天塔上去，直报我的名号——织绯。”
雪天漫心中一喜，“您不赶我？”
织绯不再说话了，那抹身影也渐渐自雪天漫眼里消失，一句织绯毫不在意的话，她却放在了心上。
雪天漫只不过是个雪族的遗孤，没有过硬的背景，也没有高深的修为，如同她这般的小妖，是没有资格去娲皇宫的，可是，除了那，她现在还能去哪呢？
在妖族受尽了欺凌，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在她黑暗的一生中，在她即将要结束自己毫无价值的生命时，是织绯救了她，虽然与她相识不久，至少，在她身上，雪天漫看见了那么一点希望的火光。
她倒是给雪天漫指了一条绝佳的道路，上娲皇宫，对于她来说，也许那是最好的。
现在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希望附丽在织绯的身上，满心只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织绯当然不觉得雪天漫能做到，通天塔三千层，不能使用法术，每一步都得实打实凭借自己走上去，且不说路途遥远，里面藏着什么猛禽异兽那家伙也不晓得。
像她那样的小妖，估计还不到一百层已经不行了。
织绯回到娲皇宫，也没有向晁染提起此事，只是粗略的同她讲了讲自己在三界的见闻。晁染倒是爱听，毕竟她确实没有什么机会亲自去看看。
一如每次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一样，她又说：“倘若以后本尊卸下这位置，定要好好去瞧瞧，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织绯浅浅地勾了勾唇角，没有接话。
晁染手中把玩着一块红玉，那是她常带在身上的，织绯也常见到，那玉色泽纯粹，线条也极其圆润，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它有一处磕碎了一角。
之后晁染又说起织绯不在的这些日子，自己多么辛苦，原本娲皇宫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织绯在操持，自己最多就是批阅批阅各处呈上来的折子，竟没想到宫里头居然有那么多琐碎的事，大到娲皇宫日祭朝拜，小到宫娥丢了只兔子。
晁染之前没管过这些，如今看来，离了织绯还真是不行了。
“念神官长大人劳苦，本尊替你择一位下手？”晁染说这话倒是真心。
不知为何，晁染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织绯突然想到了那个诺下要自通天塔来娲皇宫寻她的姑娘，她低头轻轻地笑出了声。
这一系列行为，倒是叫晁染有些摸不着头脑，“本尊问你下手的事，你笑什么？”
织绯这才恍然觉出失态来，她朝晁染施了一礼，脸上又恢复成那个冷冰冰的表情，正容严辞道：“这些都是属下的份内事，做惯了的，叫别人来，我倒是不放心了。”
本来晁染还想说几句，但是织绯已经这么说了，她也缄默了。
晁染朝她摆摆手，握紧了手中的物件，正了正身子，“你先去下去休整吧。”
“是，属下告辞。”
织绯退出了晁染的书房，回到了居住的海棠居。
海棠居啊，自她化形以来就在这里，她的本体在这里，听说，上一任娲皇宫的神官长也曾住在这里，最后也死在了这里。
织绯去尘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在书案前，看这些天落下的记事簿，这是娲皇宫常规，由录侍仙者如实记录下来，日日都要呈上来的。
织绯不在的这段日子，记事簿都积了一人高了。
目光扫过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那种熟悉的忙碌感又回来了，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
她突然在其中一卷簿中，“怀雪娘娘供华莲子三千”看到了一个“雪”字，脑海中便突然浮现出雪天漫的身影，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坚毅，就好像她一定能从通天塔上来似的。
那小妖灵力如此微弱，如何能上得通天塔来，怕不是过不了一百层就要丧命了。想到这里，织绯蹙了蹙眉，那家伙别那么糊涂才好，若是真在通天塔死了，倒是枉费了自己救她的一片苦心。
但是思绪翻来覆去，那小家伙万一是个认死理的，真来了又该怎么办，好歹是她织绯救下的人。织绯不曾察觉自己捏着记事簿的手已经紧紧地攥着了，刚刚看的那一面已经皱得不像样子了。
早晓得，就不同她说娲皇宫的事了。织绯心中浮出一丝后悔来。
后几日去通天塔一趟吧，许久没去过了，巡看巡看，有什么需要更换修缮的，也正好了。
就这样打定了主意，织绯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雪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