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缘一线牵》芍药入酒香

8、被迫融入现世的一天

　　第二日清晨，陈雨瑶就叫了家政来把拂轩的浴室刷了个干干净净。
　　一推开门，就瞧见祁钰容一个人对着窗外喝茶，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看着温文尔雅的少年。
　　陈雨瑶一见那人，就上前象征地拿出手机:“君子一诺千金啊，徐哥，说好的清空购物车。”
　　“行，但你确定只要这么些?”
　　君韫推了一下眼睛腿，长相平淡但又令人舒适的脸上流露出些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着这人有点举止优雅的范，祁钰容喝了口茶压压惊。他永远忘不了，今早一睁眼，就看见君韫换了个容颜来找他。
　　虽说魂体有增添容颜的biff加持，但也不至于太离谱。
　　君韫的实体，是很耐看的类型，如细水淌过石间，舒缓人们的心境。和魂体下时一眼万年的感觉，简直天上地下。
　　所以，对祁钰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手持鞭子突然出现在床边，当时想也没想就拿了根针朝君韫飞去。
　　这自然是伤不到堂堂听雪君的。
　　被君韫躲过后，他又是一阵踌躇，将手里的鞭子递给了祁钰容。
　　鞭子，就是以柔克刚，柔劲决定力量大小。
　　但君韫送来的菱羽鞭，和一把可以甩起来的钢刀没什么区别。
　　片片菱形的刀片组成鞭身，刀面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倒刺，不管朝哪个方向甩过去，都是绝对见血的存在。
　　祁钰容:“……给我?”
　　君韫悠悠从衣兜里取出眼睛戴上:“嗯，以后，还得指望阿容用好一点的武器来护着我呢。”
　　不由祁钰容拒绝，那菱羽鞭就极具灵性地融入祁钰容体内，认主了。
　　祁钰容:“……”
　　这武器怎么和它上一个主人一样无耻！
　　君韫还不知道自己被贴上无耻的标签，要去给祁钰容取早餐时，突然来了句:“不过这不是我本体，我本体比这个……好看。”
　　祁钰容:“?”
　　这当然不可能是君韫本体的真实样貌，毕竟仙人下凡必有浩劫，更何况是听雪君。至于有没有可能是为自己下凡，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自己扼杀了，在天上又不是用不了还魂阵，没天道允许，哪个仙人会忤逆天道绕到凡间使用还魂阵的。
　　所以相较君韫纯纯脑子有病非得违反天道下凡使用还魂阵，他还是愿意相信是由于君韫有某个任务在身，下凡后顺便用了还魂阵。
　　毕竟是为天道办事，为防仙人下凡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所以用假名或易容，都是很正常的。估计昨日说出来的这个“君韫”也是化名，就是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麻烦。
　　为什么要解释呢？
　　可能君韫也意识到不对，火急火燎地就消失在祁钰容的视野中。
　　“徐少爷，你要是嫌有钱没处花，就再帮我买这本《霸道少爷专宠校花女神》吧。”
　　陈雨瑶搜出了个商品递过去。
　　君韫倒不是被这一万多的价格吓到了，毕竟他确实不缺钱，他主要是被这书名迷惑到了。
　　一旁的祁钰容听不懂书名，但看君韫的表情，也知道那不是本什么正儿八经的书。
　　手机屏幕上长了张蛇精脸的动漫少年光眼睛就占去整张脸的一半，邪魅一笑着，书名还是渐变粉，恨不得弯成圆圈的字盖在了封面上，富有年代感。
　　“你……怎么喜欢上这种书了？”
　　陈雨瑶爱看小说他知道，君韫最开始也被迫跟着看过几本，还算涨了不少见识。可这种性取向的书，在陈雨瑶的书柜，可是从没出现过的。
　　“我可不喜欢这书，就单纯心疼作者大大的经历。”
　　据说，《霸道少爷专宠校花女神》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在学校里娱乐写着的。
　　青春期的少年，总有些轰烈的幻想。
　　谁当年还没个小说梦呢？
　　本来也就写着玩玩，随兴而起随兴而无的一本书，文笔不好逻辑也不通，却成了整个寝室疯狂催稿的对象。
　　可后来这本书就更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就是作者失踪了，有传闻是说会见网友结果被绑架，反正直到今天人都没找到。
　　这个作者就一个母亲，这位老母亲找了女儿多年后，心灰意冷后提笔将女儿的小说写完结了，发到网上，也算圆了女儿的作家梦。
　　“由于她女儿的事，这本书虽说烂，但出来后点击量一直都很高。但后来她母亲被亲戚诓骗去非法出了商志，就这么被抓了。”陈雨瑶叹了口气，“现在网上这书的商志都被拍到天价了，我虽然也想买本，但一直都被价格劝退着，如今有个冤大头上门，可就别怪我薅羊毛不手软了！”
　　君韫将钱转了过去:“字帖买了吗？”
　　红色的塑料袋被少女的玉手拍了拍，发出沙沙的声音:“都买好了，我办事，绝对靠谱。”
　　君韫接过那袋子。
　　圆珠笔，字帖，以及一些基础英语单词小卡片都在里面了。
　　“行，那你接着去办转班手续吧，明日可就报名了，别耽搁了。”
　　陈雨瑶不耐烦地摆摆手:“事儿着多！”
　　碰巧这时家政阿姨也处理完了，就和陈雨瑶一道出去了。
　　“想知道自己的过往吗？”君韫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祁钰容心头漫上股不好的预感:“……嗯。”
　　君韫:“想知道自己为何而故吗？”
　　祁钰容:“……嗯”
　　君韫:“那就把现代字练好。”
　　祁钰容:“???”
　　君韫无奈摊手:“没办法，我找到阿容你躯体时，这个身份已经有主了。”
　　简单来说，就是说祁钰容死后，有人附体在他尸体上，并考上了A市五中。
　　对A市五中与那人接触过的师生而言，祁钰容都是真真正正在那上着课的学生，所以不管祁钰容想不想找出那人是谁，都得先把这高中给上毕业了，不然学校里突然消失了一个学生，也不好交代。
　　祁钰容:“……”
　　造孽！
　　君韫递过圆珠笔:“碰巧陈雨瑶也在A市五中，也愿意转班去照顾你，不过就一点需要你攻克的，就是五中的开学考。”
　　五中对学生纪录管理很差，只要不影响学习且不违反法律，做什么事学校都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所学校，主要抓的就是学习成绩，所以日常就是考考考，俗称三天一小考七天一大考。
　　偏偏那人用着祁钰容的身体去读书还不够，还给他树立了个学霸人设。
　　也就是说，祁钰容要想不引起旁人怀疑，不仅要上学，好要维持人设。
　　祁钰容面无表情地把君韫递来的书推向一边。
　　幼儿英语启蒙书，无数家长用了都说好。
　　君韫用了也说好。
　　这本小册子还是带图的，君韫翻到一个“red”的单词:“随便看看即可，这几次考试不必太在意，到时候有我。”
　　硬着头皮看了几页后，祁钰容还是败下阵来。
　　与社会发展断层两百年的祁钰容感受到了深沉的痛楚，比当初师傅要求自己一日学会引针术还痛苦。
　　在学习这一事上，祁钰容一直都是主张能拖一点是一点，高冷的摆烂人设一直都维系的很好。
　　“不必，我学得完。”
　　就这样，人设由于祁钰容的嘴硬，碎了一地。
　　君韫也没揭破他连词典的书都拿倒了，就着怎么拿圆珠笔写字，耐心地教了一天。
　　子弹头在纸上留下顺畅的油墨痕迹，A市本就处于偏南地区，此刻正当下午，空气更是闷热不堪。
　　红缘，作为陪主人走南闯北，多少人心慕的武器，此刻却像个傻子一样在空中转圈圈为房间散热。
　　祁钰容练了一天的字了，虽然还是搞不清简体字和繁体字之间的转换，但总算学会怎么拿圆珠笔写字了。
　　他刚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红缘就唰地一声缠上来了。
　　红缘其实不止一条，可具体有多少，对外人而言是个未知数，只知道那是条可以无限分支的红色绸带状武器。
　　不久前，祁钰容练着笔时，君韫拍了拍手腕上的红缘，这个武器就不情不愿地飞到半空中转圈圈当风扇了。
　　“怎么这么粘人？”君韫戳了戳只对着祁钰容转圈的红缘。
　　红缘对主人也是毫不留情，当即就沿边亮出了刀锋，险些割到君韫。
　　君韫对此未做评价，只是嘱咐了红缘几句后便出门了。
　　“为什么要选红缘当信物?”看到君韫拿了盘切好的苹果进来，祁钰容逗着手里一直缠上他指尖的红缘，垂眸问到。
　　君韫用牙签选了块大的喂到祁钰容嘴里:“它自己缠着我要当的，我也没办法。”
　　红缘发出耀眼的光芒，似在无声地表示自己主人说的都是放屁。
　　祁钰容嚼着嘴里的苹果，忽然想起之前在森婆妖屋的干吃汤圆，君韫也是这么投喂自己的。
　　现在联系君韫是自己救命恩人细想，当时的君韫可能只是想单纯地帮他试试这些糕点有没有问题，不过手法有些独特，直接上嘴试毒。
　　甜腻的果汁在嘴里炸开，冰镇后的苹果口感沙沙的，一嘴下去，像在吃苹果冰沙一样。
　　“不过我听过一种蛊，叫噬忆蛊。”祁钰容想起自己师傅和自己提起过，他身上有过这个蛊的痕迹，也就是他曾被种过噬忆蛊。
　　噬忆蛊，给人种下，可以完完全全抹去这个尘世关于这人的所有痕迹，对仙人影响不大，可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了。对南蛊门这种制蛊世家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可能也就是死前被种的，不过好在自己死前看着树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敌，但至少遇上了个听雪君。虽说这位仙人为人轻浮，总爱有意无意吃他豆腐，可性格不坏，以后相处下来有的是时间回忆以前的事。
　　君韫看出他的心思，这一天下来，祁钰容被简体字折磨得差不多了，想着找个蛊一种，就万事大吉了。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君韫的话如一盆冷水浇下：“南蛊门虽说是制蛊世家，但其实他们擅长的是毒，真要跟他们聊起情蛊之类，怕是圣女也得愣几下。”
　　南蛊门的开派祖师不过是个下阶毒门出来的闲散修士，本来一生逗逗鸟玩玩毒，一生到头不碰书，家里也养得起他。
　　最开始，祖师也是这么想，直到遇上他心中的窈窕淑女。
　　女子貌美无双，举止文雅，谈吐不凡，将年少的南蛊门祖师看呆在原地。
　　那窈窕淑女是位爱好诗文的姑娘，最近正为苗疆之事感到好奇，想了解来写入自己的话本中，可苦于自己一个凡人，也找不到所谓的苗疆少年。
　　“南蛊门祖师认真起来，手段一套又一套的，假扮成苗疆少年引起那姑娘注意，又将毒引入虫子尸体里充当蛊虫……”君韫屈起手指，徐徐敲着桌面，“后来追姑娘追出了仙位，也是前无古人了。为了留在人间陪着人家，索性回拒了天道，建立了南蛊门。直到第五代家主，南蛊门才研究出一种带点传统意义的蛊，桑蛊。”
　　祁钰容听后，认命般再次翻开书本。
　　君韫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祁钰容。
　　橘黄色的日光透过窗花，洋洋洒洒地倾撒在拂轩，似在为窗台上的白玉茶壶，上一层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