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春闱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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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春闱的日子，设于皇宫禁内金銮殿上。
皇帝亲自监考，礼部尚书及侍郎、翰林院阁老等重臣悉数到场。紫禁城内重兵把守，内外噤声一片。
殿上皇帝亲自策问，江南学子温一白引经据典、妙笔生花，行云流水间笔指定国安邦之策，于军事、人口、农业方面直戳痛点，提出良策。更妙的是他在仕言商，一连提出十条促进商业发展的建议，引得在场大臣吵作一团。
一派守旧老臣认为他悖逆狂放，一派新进党赞其思路开阔，锐意创新。温一白舌战群儒，直把守旧一派辩得哑口无言。见己派已露颓势，一位胡子花白的翰林院老臣指着温一白颤巍巍恨道：“商人重利轻义，任你这般舌灿莲花也盖不过去！商贾之子，怎登金銮殿，怎堪国之重任！——皇上！”
“哎，”吏部尚书挺着圆滚滚的身子上前一步，“阁老大人这话不妥，温一白虽是商贾之子，可他所论无一不是于社稷有利的沉博绝丽之言，在场各位有目共睹。今上新开科恩，正是为了广纳贤才，阁老此言，确有目光短浅之嫌。”
“你！”
......
一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直到皇帝安泓墨一拂衣袖，指为状元，赐温一白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许黄金千两，宅邸一座，红袍加身，戴花游街，才算尘埃落定。
消息传出，京城上下沸腾，一时间温一白风头无两。
——
玄武大街一处酒楼上，临街开着一扇梨花木窗，霖王安奕霖拈着茶盏，临窗往下去，正是胸前戴着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眉目俊朗、温润如玉的新科状元温一白。百姓夹道欢呼，无数五颜六色的绢花几乎抛到了天上。
“真是神采飞扬啊，一朝登上天子朝堂，前途不可限量。”安奕霖嘴角划出一道似嘲非嘲的弧度，“还不快去告诉姜大人，邀他看看这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盛况。”
侍卫沉默地一欠身，疾步退出门外。
温一白骑在马上，目之所及皆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百姓的喝彩，夹道酒楼的雅座上不断抛来各色手帕、鲜花，甚至还有金银坠子。春日暖洋洋的日光柔柔地铺在他身上，温一白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数年手不释卷、彻夜点灯，数年神思向往、雪夜追寻，终于给了自己一锤漂亮的定音。他迎着京城最和煦的阳光，走在最繁华的街道上，恍惚又想起江南那个雨雪霏霏的夜，挺直如剑的少年回眸那粲然一笑。
温一白忍不住翘起嘴角，久盼成真的欢愉太过美好，近乎虚幻起来。
这时，异变陡生。
“啊！！！”一声惊叫自身后传来，温一白回头看去，一个着粉衣的女子捂着心口倒了下去，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迅速混乱起来。
巡行的守卫不见踪影，鸣金开道的侍卫也不知去了哪里，四周哗变，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温一白看着捂着心口艰难喘气的女子，面上不变，心里却起了波澜。
他翻身下马，拨开拥挤的众人半蹲到女子身边，叫来小厮：“齐飞！快请大夫！”
齐飞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粗袍，转身消失在了人海里。
没人知道早收到眼色的齐飞拐了个弯，猫着腰借着人群的掩护又回到温一白身边，垂着头混进看热闹的人群。
“公子，公子救救我......”粉衣女子气若游丝，纤细的手指紧紧拽住温一白的袖口，哀求道，“求公子......救我一命......”
温一白焦急道：“好，你撑住，大夫在路上了。”
同科的探花郎杜其若也从马上下来，对温一白担心道：“温兄，出了这样的事，耽误了行程怕是圣上要责怪，依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已叫了大夫，就别管了。”
榜眼林瑞谦不屑地瞥他一眼：“当街遇伤者，你我三人弃而不顾，这才是真让圣上责怪。”
两人一向不和，温一白并不理会他们的拌嘴，只回头大声问道：“大夫！大夫来了吗？”
“来了来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那粉衣女子死死抓着温一白的衣服，竭力靠近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温一白顺从地俯下身去，侧耳准备细听。没人知道宽大袖袍里，他的手握得发白。
“公子......我......”粉衣女子贴耳低语，“我......我要你的命！”
随话音起的，是藏在袖中锋利的短刃，刀尖薄利，自下而上直直冲温一白的咽喉而去。
“啪！”
刀尖贴着温一白的脖子，再难往前一寸。
早埋伏在人群中的齐飞箭步上前，抓住了粉衣女子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声清脆入耳。
“啊！！！你！！！”
粉衣女子痛呼一声，阴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狠戾地扎向温一白。
围观群众一看还有什么不知？
她哪是什么心口疼，不过演戏罢了。
温一白捂着本就还缠着纱布的脖子站起身退开两步，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暗道好险。再看齐飞，已经利落地把粉衣女子双手反剪压在地上，下颌也粗暴地拽脱臼。
围观群众看了一场状元救人反被害的戏码，讶异者有之、恐惧者有之、愤怒者也有，看戏者更多，总之逐渐躁动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巡卫这时才姗姗来迟，不耐地大喝。
温一白不出声，呆呆地立在一旁。探花杜其若上前一步，抱拳道：“守卫大哥，这里有一女子假装晕倒，意图刺杀当朝状元，还请守卫大哥将她缉拿归案。”
守卫立时紧张起来，挥手喊道：“带走！”
“慢着。”
一位着青色锦衣的男子从旁边的酒楼中踱步而出，摇着一把折扇悠然道。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领头守卫大喝。
话音刚落，“啪啪”两个清脆的巴掌声立时响起，领头守卫嘴角被打出一丝鲜血。
“大胆！竟敢当街喝骂昭王殿下，你有几个脑袋可掉？”打人的侍卫厉声斥骂。
“听清楚了！本王姓安！瞎了你的狗眼，冲着本王也敢叫嚣！”
青色锦袍男子瞪圆了眼睛，看样子是气着了，手里那把折扇差点没摇出火。
听得此言，四周接连不断响起“扑通扑通”声，乌压压跪倒了一大片。“参见昭王殿下！”
那领头守卫也慌忙跪下：“参见昭王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昭王殿下饶命！”
“有眼不识泰山？本王看你可识得得很！来人啊，通通给我抓起来！”
求饶声一时不绝于耳，昭王心烦地收起扇子，冲温一白遥遥一点：“你，进来。”
“？”温一白狐疑，但还是跟了上去。探花杜其若一脸担忧：“林兄，温兄此去不会出什么事吧。”林瑞谦冷眼看着昭王府侍卫一个个扣押粉衣女子和巡卫，面色古怪地翻身上马：“与我何干。”
这边温一白随着昭王走进雅间，这里雅致精致，但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都显得门庭冷落。他跪道：“参见昭王殿下。”
昭王已落座，见状急忙冲温一白抬抬扇子：“快起快起。”
温一白从善如流地起身，心里有了三分猜测，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温顺受惊的样子。
“你，”昭王面相与安泓墨有三四分相似，眉目里透着俊朗，他摇了摇扇子试探道，“你是新科状元温一白？”
“是。下官温一白多谢昭王殿下出手相助。”
“噢。”昭王点点头，脸上带着不知道接什么的尴尬。
温一白很想偷偷挠挠下巴，心想昭王殿下这是搞什么名堂？皇上派他来的吗？直说便是。
“你......”
“昭王殿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一白和昭王尴尬地对视一眼。
“您先说。”
“呃......”昭王面上尴尬更甚，憋了半晌蹦出一句：“没事就好，明日好好地去向皇兄复命。”
“......是，昭王若没有其他事情，下官先行告退。”
昭王似是头疼地摆摆手，眼看着温一白退出去还贴心地关上房门，才松了口气。
他懊悔地拿着扇骨直敲脑门，暗自嘀咕：“哎哟喂，皇兄派的这叫什么事儿，什么叫暗中相助但别太暗，哎哟喂......”
杜其若见温一白缓步走出，神态自若，忙迎上前：“温兄，昭王殿下不曾对你做什么吧？”
温一白温和地笑笑，拱手歉道：“不曾，昭王殿下态度很是友善。连累各位了，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各位谅解。”
众人抱拳称不敢云云。
局面已被控制，一行人匆匆游完余下的路程，各自打道回府。
——
承乾宫，窗边小榻上，安泓墨临窗而坐，手捧一本书卷，不时悠然地翻上一两页。手边上好的沉香木小几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只鎏金镶珐琅香炉袅袅飘着极淡的白烟。
“没受伤？知道了。”安泓墨淡淡应着。
身边是一身黑衣的朔风，正在禀报玄武大街状元游街遇刺一事。
“皇上，那女刺客已被关进地牢。另，飞云令的兄弟们在沿街高楼的屋檐上抓到了三名弓箭手，应该是想趁乱射杀温大人，不过温大人一直被围观的百姓挡住，他们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安泓墨阖上书，扔在小几上，讥讽道：“难为他家里装白缟素，还顾忌着大安百姓。”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平南候府夫人白氏昨日被发现七窍流血死在卧房，平南候府举家上下披麻戴孝，对外只说夫人突发急症，暴毙而亡。今日早朝姜长逢与其子告假，安泓墨命人送了好一番安抚的赏赐下去，还有一副举案齐眉图。明面上赞他夫妻和睦，实为嘲讽他野心太过，害得妻子丧命，成了鳏夫。直把姜长逢气得面色青黑。
今日刺杀就是姜长逢被激怒所为，但好歹是顾忌安泓墨的敲打，没有做得太过火。
朔风问道：“皇上，那这群弓箭手......”
“放他们逃。”
“这......”
安泓墨眯起眼睛：“然后......全部射杀。”
以温一白为饵，他要钓姜长逢这条大鱼，就要用更极端的法子，几个刺客远远不够。
朔风凛然，拱手道：“是。”
这时，福公公躬身进来禀报：“陛下，太后宫里的人传话过来，说明日太后要设宴，邀几位官家千金入宫觐见，点名要见工部尚书之女李舜华。
“李元益的女儿？”安泓墨搜索着对这人的印象，“前不久刚及笄那个？”
“皇上好记性，前不久李大人在她的及笄礼上设宴，霖王爷、忠王爷和允王爷悉数到场，给足了他面子。”
安泓墨哼笑出声：“太后既有兴致，朕怎么能拂她老人家的面子。另，去打听一下京中传得快的流言，叫群仙客的主事来见朕。”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春闱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