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雨》骑驴载酒

10、第10章 夜访佳人

　　林见微笑道：“春娘姑娘也是够辛苦的，身子未愈就忙着生计了，起来吧！”

　　春娘惊惧交加，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这个太岁到底要干什么，总不至于是真的来寻欢作乐的。她将自己这几日以来前前后后所作所为和接触的客户一一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只是不住地垂着脑袋不住地觑着林见微。

　　林见微半个身子往前倾，坐姿和他平时规规矩矩的样子不大一样，道显出几分随意闲散的模样。

　　氛围凝重，林见微见春娘吓得花容失色，笑道：“平时都这么忙吗？”

　　春娘没想到林见微一开口问得却是家常话，她将每个字都仔细琢磨一遍，确实没发现暗藏什么玄机，便如是答道：“也并不是，白日里都闲得很，也就是这一会儿忙得有些脱不开身？再者最近身子不适，所以也不接客人，不过是应酬一下，再老主顾们跟前露个脸。”

　　林见微笑了笑，道：“也有之前你还在云燕楼的老主顾吗？”

　　春娘在听到“云燕楼”三个字时愣了一下，显然想起了曾经那段大红大紫应接不暇的好时候，一时间有点恍惚。

　　春娘道：“大人也知道云燕楼？”

　　林见微道：“听说过，可惜见不到了！”

　　春娘闻言也叹了口气，马上警觉起来，觉得林见微此来很有可能是追问那帮强盗和云燕楼勾连的事情，她知道这件事非同一般，不想再把自己牵扯进去，若是问起她便打算三缄其口，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春娘用帕子渥脸泣道：“这也没什么可惜的，凭是什么，违反朝廷律法，就该毁了，姐妹们散得散、走得走，竟再也不得见了。”

　　林见微见也寒暄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接入主题道：“那一日，云燕楼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春娘马上道：“那日不巧，正赶上奴家的小日子来了，所以竟不能接客，奴家身上不舒服，也懒怠出门，在卧房内卧着，发生了何事，奴家也不知道，后来只听说惊动了州里的大官儿们，然后被叫出去问话，奴家也是这般说的，后来就把我们这些人给放了，却不准许再回云燕楼，没法子，只能各人寻各人的出路去了。”

　　林见微知她是风月女子最善巧言令色，说谎更是张口就来，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是她的眼神却是没办法骗人的。

　　林见微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春娘笑，春娘心里本就有鬼，本以为自己一番话可以骗过去的，却不曾想对方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想发展，反而好像看出什么来了，一时间慌了手脚，又不好直接说出刚才是撒谎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道：“大人，为何这样看着奴家？”

　　林见微道：“有人跟你说过，你撒谎的时候总是会无意识的抿头发吗？”

　　春娘怔住，回想自己刚才的动作，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但仍是不肯松口：“奴家没有撒谎，大人……”

　　林见微知到春娘已经上了套了，继续道：“真的吗？你想清楚再回答，上一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县衙的档案里可是清清楚楚记着你当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私下前来，就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但是小娘子你好像并不领情，既如此，那还是去县衙里说吧！”

　　春娘知道再瞒不住了，一下子从座位上跌坐下来，跪在地上死死拉住林见微的衣摆，哭求道：“大人，奴家知错了，奴家……”

　　林见微从她手里扯出衣摆，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道：“说吧！”

　　春娘道：“大人恕奴家无罪，奴家才敢说。”

　　林见微急于想到知道情况，无暇跟她在这里扯皮，急忙道：“恕你无罪便是，你放心，这次谈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你说吧，最好不要隐藏，否则，我日后查出来，定不饶你！”

　　春娘慢慢叙述起那一天的情景，听说是因为老鸨子靠山富可敌国，但没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云燕楼自建成之日起便招揽了一批美貌绝伦的年轻女子，所以盛名在外，一般同行只要艳羡的份儿却是谁也不敢来招惹的，常常是整日整夜的门庭若市。

　　那一日忽得来了一行二十几个壮汉，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徒，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老鸨子见了也不敢敷衍低看，忙忙客客气气地上前问候，却见对方抬出一连十来个大木箱子，打开来全是金银玉器、珠宝翡翠等价值连城的宝贝，大伙儿一下子也都看直了眼睛，谁都能看出来对方是个大主顾，老鸨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把楼里最好的姑娘们全都叫出来让他们挑选，春娘就在其中。

　　谁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身份，只是看着眼生，并不像本地人似的，但是他们这些人向来是只看钱不看人的。

　　春娘当晚接的是一个成年没多久的一个毛头小子，因为是初次没什么经验，春娘并没笑话她，反而像是一个老姐姐，对他体贴照顾，让他心里格外的熨贴满足，所以一时高兴，就互相通了明姓，并约好了以后也来照顾她的生意。春娘才知道这人叫张大龙，带头的是他们的大哥叫邓老鬼，他们一行出来做生意，正巧路过此地，就来涨涨见识，享受享受。

　　可是后半夜突然有张大龙的兄弟慌里慌张地敲门，让他赶紧起来就要离开，春娘睡得正香却被吓醒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张大龙匆匆忙忙地穿了衣服就出门去了，后来听说是有个什么人派人送了封信来给邓老鬼，他见了信就急急忙忙起来的。

　　直到一炷香以后官府来人，将大伙儿都看押起来，春娘这才知道他们闯了大祸了，刚才那伙儿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经商的人，而是山坳子里的那帮无恶不作的强盗土匪。

　　这个事情后来闹得太大了，老鸨子背后的人也压不住了，所以也就再没有云燕楼了。

　　春娘后来听说朝廷派兵剿匪，那些强盗土匪全都跑光了，以为张大龙这个人从此也就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不曾想朝廷派的兵离开不久之后，他们就又重新聚拢起来，而张大龙也居然回来了，虽然下山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是必来见她的，两个人也必要如胶似漆地恩爱一夜。

　　林见微道：“那张大龙最近一次来看你是什么时候？”

　　春娘听说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抱怨道：“那个杀千刀的，上次来还是半个月以前，听说好像是他们那儿一个月前新来了一个人，很有几下子功夫，邓老鬼一高兴就把他留下，和那人拜了把子，让他当了二当家的，听说他尚未娶亲，又四处张罗着给他娶个婆娘，但大龙说这个人，哎呦，啧啧啧，眼光挑剔得很，凭是个什么人，他总看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找个天仙，可他大哥催逼着相看，没得累得下边这些人四处奔命，所以他整日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不然他早来了，他们每个月也要下来采办个三五次的东西的。”

　　林见微心里有了底，道：“他以前每次来都有固定的日子吗？”

　　春娘道：“没有的，只不过每次来，他都会在我窗屉子上放朵时令花，我就知道是他来了，我就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等他。”

　　林见微正在思考张大龙这个人，也在考虑该如何控制住他。

　　春娘见神情林见微如此严肃，猜测她自己刚才那番话虽然救了自己可却牵出了张大龙，虽说他们不过是露水姻缘，他花钱，她卖身子，两厢情愿的事儿，可是说起来张大龙真的对她很不错，既不拿侨作势，也不吝啬小气，反而比一般丈夫对妻子还来的小意温存，若真是把他坑害了，到底心存不忍，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纵算再没良心，也不愿辜负这样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春娘连忙跪在地上，请求道：“大人，奴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没办法选择主顾，奴家虽然下贱可也得活下去不是？若有造化，来世修成个男儿身，就算成不了大人这样的人，必定也去保家卫国征战沙场，搏出一番功名师爷。张大龙他……他虽然是强盗，也跟着干过不少为非作歹的坏事，但他们抢得那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富户大户的钱，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穷头百姓，按照书上说的也算是‘盗亦有道’，奴家和他相处这些日子，知道他良心未泯，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奴家这才和他有来往，好了这些日子，大人，还望您手下留情。”

　　林见微没有答应她也没说不答应她，只是站起身，临出门前留下一句：“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我可以不杀他，我只是需要他帮我一个忙，但是在我见到他之前，你记住今日之事谁也不可以说，包括张大龙。”

　　春娘一听，喜得忙答道：“奴家今日并没见过大人。”

　　林见微对她笑了笑，大有“孺子可教”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