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南行》暴怒的土拨鼠

25、大仇得报

　　雁暮儿身后站着承影。承影长久缄默。
　　‘若皇室反目，你待如何？’
　　承影不答。他不知他该当如何。太子和大皇子，都是一样的。
　　都一样。一样的重文轻武，一样的平庸皇帝，一样的，山河日下的大梁。皇帝嘛，大多都是一样的。古来贤君，屈指可数。
　　二人前后而立，远望天边。承影看着雁暮儿孤单的背影，心想若是殿下还在，此刻必与她并肩而立。
　　殿下，他的周王殿下。
　　若是殿下主大梁，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承影摇摇头，觉得自己越发……大逆不道。
　　西北军南下，雁暮儿与承影扬起马鞭驰骋在队伍的最前端。
　　出了三秦，雁暮儿勒马调头，不见了人影。
　　众人心照不宣，继续南下。
　　华由王府。四周温啸的探子安插的这里密不透风。华由王安坐在蒲团上，手中捧着小小的暖炉，静静听着秋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编成细丝绵绵落下，扰动池中涟漪。
　　‘我尚还担忧，你进不进得来。’
　　雁暮儿鹞子翻身，轻飘飘落下，默默走近。
　　‘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华由王心情极好的转身，递过手中的暖炉。
　　雁暮儿顺手接过，盘腿坐在旁边，两人就这么听了一会子雨。
　　‘你急匆匆赶来，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罢。’
　　雁暮儿不接他的话茬，颇有些愠怒道‘你千不该万不该牵扯缃娥入局。你我当初，不正是想要她置身事外么？如今她吃了多少苦，你当我傻的吗？’
　　华由王直直盯着她，凑近了反问‘本王当初请你拦住吴铭，你也未曾听，反倒倒打一耙，我被人陷害无计可施，方才出此下策，我还未喊冤，你反倒来叫苦，这是何道理？’
　　雁暮儿被他逼得身子靠后许多，恼羞成怒的轻推他一把，低声喝到‘吴铭亦是无辜之人，政见不同何至于害人性命？’
　　雁暮儿话刚起了个头，华由王便蓦地吻上来，堵回去她的所有担忧，埋怨与不解。
　　秋雨连绵，雨中两人闪过一刹刹光影。
　　大漠刀光剑影里，边城火树银花里，朝廷人心浮沉里，一封封大雁来信里。
　　华由王每时每刻暧昧的，缠绵的，独一无二的语调与眼神，她不是看不懂。
　　只是这天翻地覆的半生，他们都不敢确认自己得到了什么，更不敢确定谁的心。
　　只怕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暮儿，风雨欲来了。’
　　华由王在耳畔轻言，挠得她心中瘙痒。

　　大秦族迅猛的靠近大梁的边境。他们也把如意算盘打的哗哗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要入主中原。华由王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却还敢大方的利用，不过因为他们都一样的自信乃至自负，倔强的相信最终一定鹿死我手。
　　温大人是坚定地太子一脉，大皇子进宫见父皇，在宫门口结结实实着了宰辅大人一个下马威——任何人进宫面圣，要宰辅大人许可，堂堂皇子硬是等了半个时辰，最后脸色铁青的踏进宫里，铁靴踩得石板拦腰断裂。
　　华由王知道了几乎笑的直不起腰，扭头问释青：‘你觉不觉得，温大人脑子一天比一天不好使了？’
　　释青不知道，释青脑子疼。
　　笑的差不多了，又挥笔写封信，差人送去温大人手上。
　　信上说，我要是温大人，绝对会安抚他，绝不会警告他。
　　可想而知，温大人的脸比大皇子更为难看些。这也唤起了他最大的担忧，他一直坚信造反的老子会生出造反的儿子来，如今预言很有要成真的样子，于是赶忙请太子召凌霜侯率兵勤王。
　　太子自然答应。他早有此意，天子继位京外怎能没有大军压阵，尤其此时有个领军的大皇子待在京中。
　　大军行进，怎么可能没有音讯。于是西北军也收到军令，速速南下临京。
　　承影一边心中感叹，一个个平日薄待提防，到用时心安理得……实在不想为你卖命。一边与雁暮儿上了马，领着十几万大军声势浩大下金陵。
　　温啸简直要疯了，华由王看着没什么筹码，却敢这样肆无忌惮叫嚣，他越来越看不透。
　　估摸着凌霜侯还有两日马程便到的时候，温大人终于有了底气，同着禁军杀进华由王府。太子原本没打算莫名其妙的杀人，毕竟以后要仁义名声的，宗室还是少杀些比较好。
　　宰辅非要杀，杀便杀了，到底还是要稳妥些。
　　华由王远远看见禁军，便痛心疾首的大声喊道：
　　‘可见京都混乱，禁军已然背弃陛下了。’
　　温啸稳当的迈下马车，迎着华由王戏谑的目光走近，离着几步的距离，回道‘禁军忠于君王。太子，乃是天之……’
　　温啸这还未展开的正统之论被华由王一阵爽利潇洒的笑声打断了，立刻火冒三丈，一时也不想论些冠冕堂皇的道理，竖眉冷目，压低声音问道：‘舟儿之死，与你有关？’
　　华由王一脸欣慰，玩味回道：‘有关有关，很有关系。’
　　华由王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很不错。
　　温啸看着这个临死之人，用最后一点理智问道：
　　‘乃是你，遣人弑之？’
　　年迈的温大人比华由王低上一头，此时气场颇盛，没想到华由王竟双手撑着大腿，弯起身子，这才与他平视，轻飘飘回道：‘他怎么配？’
　　温啸此生没有受过这般奇耻大辱，怒不可遏的挥手，禁军早已包围王府，正慢慢的围上来。
　　华由王直起身子，负手而立，抬头看天。
　　此时府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女子身披战甲，手持长刀，悠悠迈出。禁军见似有变数，犹疑地停住，便看见那女子冲着温啸招招手道：
　　‘温大人，冤有头债有主，你理应寻我来，何故揪着华由王撒气。’
　　温啸一步步靠近，盯着那把箐络刀肯定到：‘我与你，确有血海深仇。’
　　雁暮儿也表示肯定，具体道：‘杀父之仇……’
　　说话间，长刀出手，绕着手腕轻轻转了一转，一颗人头落地。
　　雁暮儿熟练地收刀，一阵刀鸣。她轻声回上苍‘不共戴天。’
　　一圈圈的禁军陆陆续续反应上来，一代权臣竟然这样潦草结局，一时呆滞。
　　禁军何统领驾马向前，心中觉得可笑，不知此二人在负隅顽抗些什么，挥挥马鞭正要下令，便有城军来报，说西北军强请入京了。
　　何统领自是大惊，凌霜侯怎么可能比他们晚到？难道是边境出了乱子？
　　此时看见那二人脸上‘时机恰好’的表情，想起华由王通敌一案，算是稀里糊涂的明白了，强作镇定道：‘副统领率禁军回宫护卫，待我铲除叛徒后与你回合。’
　　说罢率了一队禁军冲上前来，与释青他们交起手来。雁暮儿推推华由王道，‘你自去宫里做事。’
　　华由王叮嘱句小心，便放心的离去。
　　何统领持一把长戟，催马向前，如利箭而来，直向雁暮儿面门。雁暮儿怪异的不提刀迎上，反倒侧身弯腰，给马匹开了膛。何统领矫健的翻身滚落，仍然一抬头便是刀尖劈来，立刻横戟一挡，身子被推向华由王府门，重重撞的口腔胸腹血腥泛滥。
　　何统领也是武艺高强，却没遇过这般深厚的内力，不得承认自己或许太过轻敌。于是抡起长戟，挑开雁暮儿旋转的几击，这箐络刀大且重，在她手上快且巧，何大统领左支右绌，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