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来》useme

5、雪山和他

　　2.20
　　我晚上去签了个到，就开车去我爸妈那里吃个饭，临走的时候遇到了几天没联系的谢昊。
　　谢昊还是和从前一样，见着我笑眯眯的，简单地寒暄，谈吐适当且有度。是个很适合做朋友的人。
　　“开车了吗？我送你？”我们在电梯处等候。

　　谢昊坐在副驾驶一直帮我盯着前方会车，整个车厢安静得不像话。我想挑两句话讲，但才发现我对谢昊的了解微乎其微，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连最基本的他做什么工作我都不知道。我发现我这个朋友当得很不称职，心中微微自责起来。
　　“我妹妹说过两天她休年假，我们就计划着去四姑娘山看看雪。你呢？要一起吗？”谢昊盯着前方车流，可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在往我这边汇聚。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我手足无措。我借着等红灯的间隙挂了挡，松开刹车，吁了口气，“好呀，我也想休年假了。你侄子呢？那个大胖小子，带上他么？”
　　谢昊认可了我说的那句大胖小子，笑道，“他啊，他这几天就是在抱怨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他早想出发啦！”
　　其实也挺好。就当下的氛围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但却必不可少。车流、行人、晚风和我身旁的谢昊。

　　谢昊住得小区其实离我家挺近，送了他我也没开几分钟就到了大门口。停车后，门卫大爷看到我还是和平常一般和我打个招呼，就在我进门时他喊住我“小刘，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啊？”
　　怎么都这么看我？我在心中喃喃：非是最近，七年一直。
　　“没啊，怎么了老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习惯如此示人。
　　“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出过门吧？有一个男的，也差不多你这么高，前几天突然到咱们小区来。反正就在你住得那栋底下晃悠，天天来，也不上去。我看着不像这里的住户就上去问他找谁，他说找刘平。这就怪了，我说你找人上去就好，怎么一直呆在楼下？他就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有的话就和老张我说，下次我就不放这个人进来了。”老张和我是在肖强走的那年我搬进来就认识了的，所以他待我比旁人要亲近许多。
　　“哦？是吗？长什么样啊？高高的，带了个金丝框眼睛？”我开始描述起谢昊来。
　　“啊对对对.........”老张点头。
　　我掐了烟，和老张说到没事儿就回家了。
　　没什么稀罕的，也没什么惊喜的。听完老张的一席话，总之我很平静，我不是一个会为他人对我做出什么感人事迹而感动的人。我向来不是。我喜欢一个人了要看我，看我的心情我的态度我自己做的事。说来可笑，谢昊，与之见面伊始，我便明白他的心思与感情。成年人的爱情没有什么朦胧美感的说法，有的只是直截了当的苍白感。喜欢对应的只有接受和拒绝，没有游刃有余地暧昧。那是小孩子的玩法。
　　我恍然，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我和肖强，原来一直都是小孩子。
　　回到家后，我开始复盘和谢昊说过的话，麻烦他做过的事。与之的点点滴滴是我有些无以为报的亏欠。我由衷地喜欢他，但是在他戳破了我的内心后，我在现实世界又有些排斥与他接触。我不明白答应和他同游时我是什么心情，惊喜？激动？好像都不是，是杂乱无章的内心在怦怦直跳，近乎于缺氧的窒息感，紧张到无法呼吸，脑内一片空白后下意识做出的一种反馈。因为亏欠太多，对方给予我太多精神上的慰藉，使我的灵魂或说内心深处无法拒绝他。我不希望我的感情和物质世界构建联系，我在心中反复强调是精神上的给予，殊不知谢昊的存在与贡献早已在我的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双双出击。

　　2.21
　　星期五我起了个大早，久违地在家里做了个早饭，等到洗完碗收拾后，便看见了窗外的日出。久了不见便越发怀念，今早一瞥，倒令我驻足沉思了许久。我拿出手机来抓拍了一张发给了谢昊，如今与我共享的应该是他。
　　谢昊回的很快，像是专门在等我发的这个消息一样。我们简单地聊了两句，我漫步下楼，才发现他早就开车在楼下等我了。
　　“你妹妹呢？不和我们一个车？”我记上安全带。
　　“她带了个娃娃还在家里收拾，我就先来接你。”谢昊的车开得很稳，一路上我全没顾着他开车，反正聊天聊地，也没多久就接上了他妹妹和侄子。
　　“刘叔早！”谢筠那个大胖小子爬上后座，听了妈妈的话，便把怀中的包子拿出来分给我们吃，“这个是芹菜肉包，这个是芽菜馅儿，嗯.......还有一个是白菜猪包，刘叔要哪一个？”谢筠满眼盯着包子在数，话说的心不在焉的，但却十分可爱。
　　“谢谢你嘞，小家伙儿。我吃过了的，你吃吧！”我抽了张纸给谢筠垫住，害怕包子流油，脏了衣服。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平，这是我妹妹，谢刑。”谢昊一个很随意的介绍，使空气自然下来，我没那么局促，和谢刑点头致意，看样子他妹妹也有二十七八了，但二人长得不差，都挺温柔的。尤其是谢昊的眉眼，生得真是温柔，我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词来形容这种美好。

　　一路上他们哥妹俩换着开车，谢筠也很乖，不吵不闹，睡醒了就看看车窗外的风景，饿了就自己拆零食吃，我也沾了点光，吃了睡睡了吃。使我最舒服的还是车载音乐一直在循环Adele的歌。我上高中那会儿就很喜欢她，最近出的那首easy on me我单曲循环了许久。没想到谢昊的听歌喜好与我差不多，这是我惊喜的。
　　车开了四个半小时左右，我们一行是下午四点过到的四姑娘山。谢刑预先订好了房间，就在我们所去双桥沟的几公里处，还是很方便了。
　　但让我犯难的是，谢刑定的两间房。
　　很顺其自然的事，我和谢昊住一间。

　　2.22
　　我故作无聊地躺在床上耍着手机。
　　我有些别扭，说实话。反观谢昊，他该收拾的收拾，空了和我搭几句聊会儿天。
　　“最近好点没？药有在按时吃吗？”谢昊坐到旁边的那张床上，捏了瓶水来喝。
　　我放下手机试图用笑掩盖我的紧张，“马马虎虎吧。那夜的事谢谢你。”
　　“刘平，这样说就生分了啊！”他也笑着和我说的，但我们彼此都知道这话不应该用玩笑话代替。
　　这时候谢筠在外面敲门问我们去不去看星星，我才发觉现在已经深夜三点了。仿佛和谢昊相处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充实。
　　阿坝的夜晚出奇的冷，干风吹着脸生疼。我出门走得急，也没顾着帽子围巾，心中默默开始打起退堂鼓。谢昊仿佛看得懂我一切下意识的行为，譬如我摸口袋就是想来根烟，深吸气在慢慢放出就是冷着了。他从车的后备箱拿出一只羊绒围巾给我披上，“裹着头吧，山顶上吹着风冻得头就不好受了。”
　　谢昊的爱意借助围巾显露无疑，我自始至终没敢抬头看他，我心中有见不得人的光，我害怕他被这束光驱散。
　　谢刑端着她的专业照相机忙碌着，谢筠抱着氧气瓶有些昏昏欲睡，谢昊在我身边仰视着群星璀璨，而我沉溺其中，乐此不疲。就是千年万年，我都愿意如此下去，安静祥和的氛围是精神毒药，我的上瘾程度不可估量。
　　我有些近视，度数之高不足以让我看见墨蓝色天空背景下的明星闪烁，但透过谢昊如痴如醉的眼神，我仿佛也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美好，这是我第一次借助他人的力量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妙，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希望这不是只此一次的存在。
　　“刘平，其实.......你不用小心翼翼待我。”我以为谢昊在专注于星星，没想到他开口竟与我说话。
　　“啊？你说什么？”我其实听清楚了的，但我没想到谢昊会在此时此刻与我说道这些，我没准备好台词，又怎么能仓促登场？
　　“或说，你刘平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谢昊笑着凑近了点。
　　我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的心事被人道破后，我就一味地想要躲避，一如七年前在肖强死后根本没人敢和我提他，我自己也无法接受与面对。
　　“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心意。刘平，你没什么好躲避的。你现在面前的人是我，你仔细看看。”谢昊的声音过于温柔，轻声细语好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词，往后好些年，只要有人提到温柔细语我就想到了他。
　　我破天荒地捧起谢昊的脸，借着温柔的星星的亮光来仔细端详温柔的他。那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清楚他的样貌。不是肖强了，我在心中松了口气，我慢慢吻了上去，想借用一个吻去把我的爱意表达得淋漓尽致。数月来的陪伴与帮扶在我闭眼的一瞬缓缓步入我的脑海里，谢昊把登山服的帽子扣上，一把圈住我的腰，让这个吻更加的深刻难忘。这是我记忆中谢昊第一次很主动地吻我，略带挑衅却不失宠溺。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在民宿的客厅里，看着落地窗外天高云阔，一整晚一如青年时代砰砰跳的心在此刻逐渐安静下来，好像是目光所及之处的雪山赠予我的安心。谢昊不知多久来到了我的身后，递给了我杯热水，他抬抬下巴道，“你看外面的野生牦牛，他们多悠闲。”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远处雪山之下的公路上行走着一两匹悠闲的牛儿。仿佛这一刻万物都是宁静的，我沉醉于此，心甘情愿。
　　这是份美好。
　　因为大雪封路，我们一行上四姑娘山是坐的观光车。两旁的自然植被逐渐稀疏，皑皑白雪却在绿色消退之处冉冉升起。到了山顶，我定眼瞧见不远处的雪山之巅被灿烂千阳照射，发出圣洁而迷人的光芒。在那一刻我的精神富足到了极点，我像是窥见了最为神圣的天光，那种宁静祥和之感扑面而来，泠冽的寒风在我周身退却，独有的山之曙光在向我迎面奔来。
　　我不知道的是，谢昊拿着摄像机一直在我身后默默地拍着，而后的岁月，当我看到这组照片，聊到这会儿的时候，他都会神色温柔地轻语道：你和那雪山一样纯粹。谢昊对自然领域的敬畏之心是无比虔诚的，一如这时看到的圣洁雪山，他愿意把我和雪山放在一起，我在心中万分感谢。
　　“他们说，被光照耀的雪山是圣洁的象征，他能保佑你一路平安。”谢昊牵起我的手，共同面对着金光灿灿的雪山之巅，我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他的温暖，“经此之后，我想我的刘平健康常在。”话毕，我想这就是谢昊的信仰，充满着大自然的神奇与美妙。我偏头去看他，后者的眼睛倒影里有雪山有艳阳还有我。
　　我在心中默念和他一样的祈福吉祥的话语，仿佛一切真的灵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