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难遇》陈四遇

18、大梦一场

　　周一中午，陈舒意陪于念剪完头发，在外面吃完饭，两个人又去逛了一下文具店，是一家开在一中北门商业街的文具店，
　　于念在挑写字笔，陈舒意翻着翻着看到了一本可拆卸的速写本，封面是深蓝色，又画着几只鹿，她翻开摸了一下纸张，很厚实，陈舒意立马就想买这个，
　　于念也注意到她一直在看这本速写本，问：“想买这个啊，”
　　“但我不太会画画，”
　　“谁说这只能用来画画，留着记笔记，”
　　一本要二十块钱，不是很贵，但是这么精美的速写本用来记笔记有点可惜了，
　　见她还再犹豫，于念又说：
　　“想买就买，不买你一会别后悔啊，”
　　“……”
　　最后陈舒意还是买下了那本速写本，只是因为很喜欢，
　　走之前于念说：“人生不要踌躇不定，要坚定的选择才不会错过，”
　　好励志的鸡汤。
　　“知道了，于老师，”
　　“……”

　　买完东西，两个人骑车回学校，
　　快到高二教学楼的路口，两个人将车稳稳停在路边，楼下广场男生在打羽毛球，
　　“何今阳，”于念喊他，
　　男生转身看她，“你俩这么快回来了，”
　　陈舒意视线锁定在蹲坐在楼梯上把脚边的球扔给何今阳的男生身上，
　　男生手撑着脸，俊秀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迷人耀眼，路过的女生大胆的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于念见状说：“又有人再拍徐大帅哥，”
　　他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陈舒意心想。
　　陈舒意和于念将买的东西放到了教室，站在栏杆边看他们打羽毛球，
　　陈舒意眼睛不眨的盯着男生的侧脸，
　　何今阳手拿着球拍指向于念，语气嚣张：“于念，我让你接下来只捡球，”
　　“你话说早了，何今阳，”
　　说罢，于念发出了一个球，
　　徐誉站在阶梯上，靠着扶手，
　　陈舒意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脑丸，乌黑发亮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看上去整个人很平静，
　　他是否也会羡慕那些能打球的男生，而他只能静静的坐在一旁。
　　五六个回合结束，陈舒意听见有人叫徐誉，迈了几步台阶走到徐誉的身边，
　　陈舒意望过去，是那天在篮球场的女生，是他的朋友，
　　女生手搭在徐誉的胳膊上，举止亲密，
　　他们和陈舒意离的并不远，
　　“……”
　　“今天晚自习放学可以吗？”
　　“可以，”
　　“那好，放学我来找你，”
　　“……”
　　虽然没有听到完整的对话，陈舒意觉得仍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到了晚上放学，女生准时出现在门口，徐誉拎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陈舒意确信女生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

　　翌日晚自习上课前，何今阳走到座位旁，皱着鼻子嗅了一下，教室里飘满了咖啡的香气，
　　“谁喝咖啡了，”
　　于念晃动着脑袋给他示意了一下：“这位，我们从不犯困的陈班长，”
　　女生将羽绒棉服的帽子盖在头上，双手交叠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
　　何今阳问：“她怎么了，”
　　于念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陈舒意的帽尖，说：
　　“昨晚失眠了，几乎一夜没睡，”
　　何今阳不解：“学霸也有这么多的烦恼吗，”
　　于念捧着脸，叹了口气说道：“人人都有烦恼，人生的烦恼还少吗？”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学习、生活、金钱、家庭、人际关系……”
　　“想想就头疼，”
　　何今阳说：“你今天丢钱了？”搞得好忧郁，
　　“……”
　　学生花在吃饭上的时间不过二十分钟，想省下时间多做一道数学题，
　　一班学生陆陆续续从食堂回来，有人埋头苦干，有人在教室后面打篮球，球被人大力的砸到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有人一定觉得自己此刻帅“爆”了。
　　何今阳在画图，付樾走到他课桌旁，说：“借个创可贴，”
　　“怎么了，”
　　“手让我给抠烂了，”付樾伸出手指给他看，大拇指指甲盖旁一个泛着血色的小伤口，
　　何今阳一瞧，直言：“又做不出题了，”
　　不少人总是在压力大的时候会做一些小动作来缓解，直到破皮流血，痛感来袭，才放过自己。
　　付樾不想多说，“别废话，有没有，”
　　“没有，但陈舒意应该有，”
　　可能是看她在睡觉，付樾不想打扰，说：“我一会再来借，”话音未落，
　　只见刚才还趴在桌子上的女生直起身，帽子包裹着脑袋，看不清脸，
　　她手伸进书包里面，胡乱的一摸，翻出了两个创可贴，一把放在了于念的课桌上，
　　没等着任何人言语，转头又趴在了桌子上，
　　几个人瞧见她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于念把创可贴拿给付樾，说：“班长话少，”
　　“行，谢谢了。”
　　何今阳帮付樾贴好创可贴，手指向了女生：“没睡着啊，”
　　于念不想搭理他：“有一个词叫闭目养神，”
　　陈舒意接着睡了大概十分钟就醒了，觉得应该快到上课时间了，
　　她其实也没睡着，旁边人说的话她也能听得到，趴在桌子上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有人从旁边走来走去，
　　而且后桌的人无意间碰到了自己的板凳腿，她能感受到那人小心翼翼的撤回，那一下让自己彻底清醒，她醒来重新扎了一下头发，
　　于念问她：“还困吗？”
　　陈舒意摸了摸脸，又软又热，像熟透的红柿子，她摇摇头，说：“不怎么困了，”
　　“你晚上吃的什么，”
　　“饭团，你是不是饿了，”
　　陈舒意揉了揉眼睛：“不饿，就感觉心跳的好快，”她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
　　何今阳插话道：“咖啡会使血压升高，心跳加速，喝多了对心脏不好，”
　　陈舒意抿唇不语，她又想到那个人，那个病，
　　“不喝就困，”
　　“……”
　　这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犯困需要咖啡提神，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有些人，有些事，
　　想了，难过，
　　不想，忍不住，
　　何今阳：“这还不简单，困就掐自己一下，”
　　仿佛能感觉到被掐的痛感，于念说：“我可下不去手掐自己，”
　　在一旁的陈舒意觉得头好痛，用手心轻拍了几下脑门，想用外力把脑子拍清醒一些，
　　于念目睹她的动作，“哎”了两声，“别把自己拍笨了。”

　　晚自习前两节照常是上新课，最后一节课做课后习题，
　　快到期末了，各科都在赶进度，试卷一张又一张被印刷岀来送到学生的手上，。
　　陈舒意笔一停，右手捂着肚子，觉得有点绞痛，
　　从前两节课就开始疼，她一直在忍着，不想去请假，请假会耽误学习，好像大部分学生在请假和上课之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忍着”。
　　现在她试着弯下腰趴在桌子上缓解一下疼痛感，但是一点用也没有，
　　胃部不适感明显，嘴巴里在分泌唾液，她觉得要到头了，
　　凳腿拖过地面的刺耳声响，有人抬头看见匆忙跑出去的人影，
　　陈舒意捂着嘴巴，飞快的跑过走廊，弯腰在水池边不停的干呕，胃里几乎没有食物，只有晚饭喝的水，
　　这时候还没下课，厕所几乎没人，
　　于念也跑了出来，站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怎么还吐了呢，”
　　“晚上水喝多了，”
　　“以后晚上不能不吃饭了，
　　陈舒意吐了几下才缓过来，用手掌在水龙头下面接了点水，漱了口，“你说话真像我妈，”
　　于念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背：“现在还有精力开玩笑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舒意用纸巾擦拭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我想回家，”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她也没有精力再去做另一件事，只想从那一间四方的屋子里跳出来。
　　只剩一节自习课，刘少平也在办公室，跟他说明原因后，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便批准了陈舒意的请假，
　　她们离开办公室之前刘少平还语重心长的交代：
　　“饭还是要吃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陈舒意只能乖乖的吸取这次的教训。
　　两个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碰上下课铃响，教室又变得闹哄哄，
　　陈舒意回到座位上收拾书包，
　　何今阳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陈舒意眼睛还带着湿意，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故作轻松的说：“没事，”
　　手上拿着围巾，跟于念说了一声：“我走了，”
　　“路上骑慢点，注意安全，”
　　她迈着碎步走出教室门口，转身朝楼下走，丝毫没注意到有个男生就在她身后，
　　她前脚刚迈出去，后脚便跟上一个人，
　　女生低着头，边走边整理脖子上的围巾，
　　他脚步停留了片刻，目睹她走远，
　　还没有上课，旁边何今阳还在叽里呱啦讲个不停：
　　“这种为了学习不吃饭的精神，真应该给陈舒意颁个奖状，”他抬胳膊碰了一下徐誉：
　　“你说，是吧，”
　　徐誉低着头在做试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手上转着笔，抬眼一望座位前面空荡荡的桌子，
　　淡淡的“嗯”了一声，什么时候学习比人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了。

　　陈舒意骑车出了校门，拐了个弯，街边的店铺还亮着灯光，像是在等今天最后一批顾客，
　　回家路上一眼望到头，几乎没什么人，生硬的风吹过来，吹得人眼睛发疼。
　　1997年张惠妹的《听海》流唱大街小巷，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
　　“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
　　也许是路灯的灯光太过晃眼，陈舒意突然泪流满面，
　　都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但她从来没有梦到过徐誉，即使她每一天都会有片刻的时间用来想他，
　　因为他一直在她眼前，就如昨天，在她家楼下，
　　两个人十指紧扣，那么甜蜜，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被证实，
　　白织灯将男生的面容暴露的一清二楚，
　　她沉着脚步走过，寂寥无声的夜里响起男生低沉的声音，带着初冬淡淡的凉意：
　　“以后别再来找我女朋友，”
　　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将她打晕在原地。
　　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回湖北陈舒意外婆家过年，吃完年夜饭小孩子避免不了在大人的起哄声中表演才艺，大人们围坐一起，中间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哪怕一首五言古诗也会赢得掌声，
　　陈舒意只坐在沙发的一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不争也不抢，
　　于念说的对，犹豫就会错过，
　　你不勇敢，就不要羡慕别人摘满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