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难遇》陈四遇

17、坚持无用

　　2004年12月，王力宏发行了新的专辑《心中的日月》，陈舒意从街头一家音响店听到了其中的一首歌《爱错》：
　　“翻开回忆角落，完美的生活，”
　　“以为幸福都可以降落，”

　　小途，今天你姨父去给你开家长会，”
　　“小姨，不是说好你去吗？”
　　“今天突然有点事，去不成了，”
　　杨途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头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其实你们都有事情的话，不去也行，”
　　早上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他尽可能的“劝说”，家长会不一定要家长一定去，没有来的家长班主任也都理解，
　　奈何田明君一句“别人都有家长去，你不能没有，”堵住了他的嘴，
　　杨途心里觉得没这么简单，田明君也知道陈舒意在一中，
　　他甚至有想过田明君会不会意识到如果陈颐民去一中的话，会不会见到自己的女儿，
　　那天陈舒意走后，天上又开始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杨途将他的伞撑给田明君遮雨，
　　他们在这等着陈颐民来接，
　　接着他走到徐誉旁边，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男生关心问道：“你小姨怎么会认识陈舒意，”
　　杨途眼神微黯，闷声道：“我小姨父是陈舒意的爸爸，”
　　徐誉蓦得转头，眼神中流露一丝不可置信，怪不得，怪不得他从来没见过陈舒意的父亲。
　　杨途从徐誉的反应中得知他也很难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知道小姨父再婚前有个女儿，”
　　“只不过没想到那个人是陈舒意，”
　　偏偏是陈舒意。
　　当年田明君坚持要和陈颐民结婚，非他不嫁，但是田明君的母亲也就是杨途的外婆嫌弃陈颐民是个二婚男，还有个女儿，和以前的家庭断不干净，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
　　田明君为他说好话，说他向自己保证过了以后那边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管，见女儿坚持要嫁给他，杨途外婆也就松了口，
　　后来陈颐民还真身体力行“什么都不管”，杨途从来没在家里听到陈颐民前个家庭的事，
　　有时候你不相信巧合，不相信上天
　　但上天偏偏用一根绳将你们牵在一起。

　　车子行驶缓慢，十五分钟后陈颐民将车停到了一中门口，
　　“到了，下车吧，”
　　去教学楼的路上，行行色色的家长和孩子，
　　杨途单肩背着书包，他很忐忑，他很怕遇到陈舒意，比陈颐民还怕，
　　可他上过心理课，也知道心理学上有一种效应叫“墨菲定律，”你往往害怕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比如现在，他刚踏上台阶，一眼就看到从办公室出来的女生，戴了一副黑色细框眼镜，
　　高度清晰的镜框也让她一眼看到了他旁边的陈颐民，
　　女生怔愣的样子他尽收眼底，明媚的脸上突然下起了雨，阴云密布，
　　好像在拍电影一样，周围的人在不断来往流转，只有他们三个被困在了中央，
　　白色的纸张从天而降，缓缓落在脚边，所有人此刻都围上来，
　　万幸麻烦解决，女生抬起脚就走，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杨途坐在凳子上，不断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放学铃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起身去一班找徐誉一起去食堂，
　　他站在一班的班门口，轻而易举的见到了那个女生，
　　她侧着身子，看看说话的男生，
　　“你们都不去食堂，中午我就一个人吃饭，”
　　她的同桌对那个男生说：“你找付樾一起去，”
　　“……”
　　几个人说完话，女生拿起课桌上的钥匙，转头对另一个女生说：“我想先上个厕所，”
　　“走”。
　　注意到女生要岀来，他躲避着路过的人退到栏杆旁，
　　他们不是一个班级，这加大了见她的难度，
　　他只能借着去找徐誉的缘故，才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匆匆看她一眼，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想每天都见到她，看她笑，看她跑远的身影，看她匆匆的脚步，看她低头沉思的样子……
　　习惯用左手写字的人都比较聪明，她经常把右手放在嘴边，像是在无意识的摸着嘴唇，
　　心理学上说一个人思考的时候习惯摸嘴巴，扣手，可能会有强迫症，追求完美主义，
　　她要现实生活过得幸福精彩，她要精神世界丰盈充实，她要理性支配感性……。
　　陈舒意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而她瞥见了他，只会转移视线，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而他却无法忽视她的每一个眼神。
　　徐誉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几步走到门前，简短的表明：
　　“今天不去食堂了，回趟家，”
　　杨途在心底白了他一眼，又无可奈何的说：
　　“麻烦您下次能早点通知我吗，”
　　徐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走了。

　　一中的食堂足够大，大食堂上下两层，桌子是四人座，银色桌子蓝色凳子，这是承包公司所能想到的最节约成本的项目之一了。
　　杨途一个人坐在那，旁边没有人，
　　他进食的速度很慢，像树懒一样，眼睛盯着面前的餐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知道脑海里想起昨天晚上的陈舒意，
　　放学后陈颐民开车去接他，却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开车来了金色花园，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也不知道陈颐民来这干什么，直到他透过车窗的玻璃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他打开车门跟了上去。
　　陈舒意在十一点之前回到了金色花园，将车停在了车棚，拨了钥匙刚一转身，进楼的门旁站了一个人，墙上白织灯投射下来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身影，
　　陈舒意避无可避，想着迟早要上楼，就当是个陌生人好了，便走了过去，
　　男人踏下一个台阶，先开口说：“舒意，”
　　她停下脚步，
　　“我听你奶奶说了，你搬过来住了，”
　　“……”
　　“爸要走了，调去外地，想着走之前来看看你，”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蝉虫的鸣叫，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爸说，”男人的声线里蕴含着温柔的恳切，
　　陈舒意终于抬头看他，声音冷硬：“你要我说什么，我们之间有话要说吗，”
　　“从你出轨的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爸，”
　　好像之前虚假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被撕破，
　　听完，陈颐民自嘲的笑了：
　　“没关系，你是我女儿，你说的我都听着，”
　　“我是你女儿吗？”陈舒意反问他，
　　“我要是你女儿，你怎么会抛下我和我妈，去养别人家的孩子，”
　　“……”
　　她越说越激动，没忍住，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他们离婚的那一年她才上初一，
　　班里的男同学不知道从那听说她爸妈离婚了，她爸不要她了，她以后是孤儿，她说不是，甚至还和他们大吵了一顿，可说的再多也堵不住别的嘴，
　　她就一个人躲在房间偷偷的哭，那时候赵方荣忙着开店，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她也不想再给赵方荣添麻烦，也没有告诉老师，因为老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给赵方荣打电话，
　　她在脑子里将所有可能发生的连锁事件通通想了个遍，最后她选择自己承受。
　　后来她意识到两个人的生活还要继续，她要站在赵方荣这一边，她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了。
　　陈舒意一吐为快，像是要把已经准备好的话全部说出来：“我认识杨途，”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再认识和田明君有关系的人
　　陈颐民眼神愕然，他没想到陈舒意会认识杨途，他也明白了杨途为什么极力的“说服”他不用去开家长会，
　　陈颐民缓缓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认识杨途，他…”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
　　“杨途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爸妈在他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出了意外，之后就由他小姨抚养了……”
　　陈舒意不能否认，意识到到杨途是个孤儿的时候，她心底涌上一阵愧疚感，
　　他可怜，她不想和他做朋友，
　　“那次他小姨私下去找你，我完全不知情…”
　　“上次的家长会其实我有想过会不会碰到你，但是能看看你，我也是高兴的…”
　　他说的那样真诚，要是旁人看来，会是一个非常尽职的父亲，
　　可陈舒意不为所动，伸出手擦了眼泪：
　　“挺好的，你们现在组成了一个家庭，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你也管好她，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陈舒意小心的斟酌着脱口而出的话，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她不想说的太难听，
　　一个父亲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养另一个孩子，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赵方荣在和邻居聊到各自的孩子时，总说陈舒意脾气很倔，甚至说是执拗也不为过，总抓着一件事不放，一件小事在她这里可能永远都翻不了篇，所以她不是道了歉就能原谅对方的人，
　　陈舒意自认为该说的都说完了，刚要往上走，
　　陈颐民出声制止了她：
　　“舒意等下，我知道马上要到你的生日了，”
　　他从身后拿岀来一个红色的盒子，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随便准备了一份，”他说的那样小心翼翼，以最低的姿态面对自己的女儿，
　　陈舒意站着不动，半晌，没有要收的意思，
　　“如果你不收的话，我就上楼交给你奶奶。”

　　头顶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有的飘下来落在他的肩上，
　　陈颐民走后，杨途没有刻离开，他躲在灌木丛后面，听清了他们所有的对话，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陈舒意，
　　他清楚的看到她在抹眼泪，清楚的听到哭泣的抽噎声，
　　后来楼上下来一个人，掏出纸巾给陈舒意擦眼泪，将陈舒意带回了家，
　　“我恨他，我讨厌和他有关系所有的人，”
　　是他离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陈舒意情绪失控不加思索的一句话，像是在杨途心里砸下了一块巨石，坚硬笨重又难移动。
　　食堂三四个人坐一桌，一边往嘴里送着米饭一边抱怨食堂的饭菜怎么这么难吃，
　　食堂的回音声大，吵的人耳朵嗡嗡的叫，
　　杨途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不记得是谁说过，说吃饭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不被饿死。
　　他放下筷子，猝不及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怎么你一个人吃饭，徐誉呢，”
　　他抬眼望去，看清来人后，他说：“他回家了，”
　　女生坐了下来，声音略带遗憾的说：“哦，好吧，“
　　银制子与勺子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
　　他看着眼前的女生，眸光一转，语调透着一股浓郁的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他有点犹豫，摸了摸鼻子道：
　　“女生说不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是真心的吗？”
　　高佳晨没有回答，眼珠子一转，便得出一个结论：
　　“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
　　杨途心虚急忙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假设，”她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搞得他心脏突突的跳，
　　高佳晨也不想抛根问底，便说：
　　“当然是真心的，女生可不像男生说一些模棱两可、故意钓着人的话，”
　　“……”
　　杨途表示“有被内涵到”
　　得到了来自女生的回答，杨途的心仿佛从楼顶掉到了一楼，
　　问完了自己的问题，杨途出于关心的问道：“你的那个事情解决了？”
　　高佳晨喝了一口汤，知道他在说什么，回：
　　“没呢，我准备下午跟徐誉说一声，”
　　高佳晨和杨途是一个班的，也是通过杨途认识了徐誉，
　　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一个很浪漫的词叫一见钟情，
　　可单向的喜欢不算数，坚持多久也没有用。
　　吃完饭，把餐盘放到了回收处，两个人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路上有随处可见的落叶，叶片落了个干净，只剩枯黄的茎秆。
　　杨途许是想到什么，便问：“那人还再追你吗？”
　　女生耸耸肩，语气颇无奈的说：“还和以前一样呗，”
　　高佳晨性子直率，遇事不喜欢拖拖拉拉：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人有点天真，以为坚持就能打动一个人的心，”
　　杨途一针见血：“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一句话将女生说的不高兴了：
　　“你会不会说点好听的话？”气的人想打他，
　　意识到自己说过了，便说：“抱歉，我说话不过脑子，”道歉是态度还算诚恳，
　　下一秒就收到高佳晨的反击，
　　“怪不得那个女生讨厌你呢”
　　“……”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这算互相伤害吗？
　　喜欢让人盲目，让人冲动，偶然中体验到的甜蜜快感，仿佛让人看到了希望，日复一日，平静的藏好心思，可放弃就在书上的第一页，你一直不敢翻开，
　　“执着”是个浪漫有力的动词，但对暗恋不是。